017
这打鼓声像是会传染一样,接连响了好几下。
许修谨和季听夏不约而同地抬起脑袋,看向在场唯一的大人。
被两双黝黑明亮的眼眸注视着,许瑞渊竟隐隐感到了压力。
他摸了摸鼻子,试探道:“要不我给你们炒个蛋炒饭吧。”
原谅许瑞渊,他虽然是搞科研的好手,但在厨艺上他只会简单的蛋炒饭。
手艺好的都出门了,季听夏当然没意见,有吃的就行。许修谨就更没意见了,他对吃的东西一向要求极低,只要能入口填饱肚子就行。
于是,许瑞渊来到厨房,开始磕磕绊绊地烧火,把煮好的米饭舀了一些出来,再把要用的配料油烟等等全部摆放在灶台上。
这时,他犯难了。
蛋炒饭,没有主要食材鸡蛋啊,他不知道鸡蛋放在哪里。
“夏夏,你知道鸡蛋放哪里吗?”
许瑞渊求助的视线落到季听夏身上,季听夏当然知道,从她走路顺畅以来,她已经把家里能去的地方都去了个遍。
“在鸡窝里面。”季听夏做了个跟我来的手势,便朝外面走去。
“修谨去帮妹妹,我切点小葱。”许瑞渊指挥儿子跟着季听夏。
许修谨没说话,只点了点头。
这淡定小模样,季听夏瞧了心中都直呼酷哥。
最近家里情况好了不少,许修谨也没有刚来时那么紧绷了,但也没有恢复以前在城里家中时的淘气,许瑞渊明白,许修谨再也不可能变成以往的模样。
经历了那么多,他们一家都变了很多,但这无法避免,因为这是成长的代价。
但许修谨适应新环境的速度,还是令许瑞渊当父亲的感到自豪,他儿子身上没有娇气的毛病,反而异常坚韧,这是许瑞渊从前没有发现的地方。
在这个时期,农村养鸡鸭要按人头算,鸡头鸭头不能超过人头,不能养多,多了就成撬社|会主|义墙角,季听夏家里就养了三只母鸡,她每天吃的蛋羹就靠这三只鸡给不给力。
平时季家并不节省,并不会向其他人一样,把鸡蛋存着到供销社去换钱,反而舍得花钱和票子买一些在其他人看来非常没有东西,比如书之类的。
每天的鸡蛋都是现捡,有一个吃一个,不会特意保存。
鸡窝在后院,季长庚围了一圈竹栏,不会让几只鸡到处跑拉得满院子都是粪便,圈养可以收集鸡粪,后面可当做肥料来种菜。
不过到底是禽类,靠近就有一大股不太美妙的气味扑面而来,许修谨帮忙打开围栏,然后迅速后退几步,扭头对季听夏说:“去拿吧。”
季听夏:……
不是,大佬你是怎么做得出来的,让她一个四岁小屁孩去鸡屁股底下摸鸡蛋。
季听夏看了许修谨好几秒,他依旧面色如常,轻叹了一口气,走进了鸡圈。
这样就嫌弃了,那平时许修谨是怎么忍受农村的旱厕的,季听夏一边摸鸡蛋,一边在心底腹诽。
老母鸡没有抱窝,季听夏很顺利拿到了三颗鸡蛋,但她手太小了,放了两颗在衣兜里,一颗揣上里,在老母鸡反应过来之前走了出来。
许修谨顺手把门关上。
等回到厨房把鸡蛋交给许瑞渊,许修谨捏起季听夏的后衣领,“去洗手。”
季听夏被半拎半牵到水缸边,许修谨拿着葫芦瓢给她舀水冲洗,两只小手搓了几遍,把手放在他面前,许修谨弯腰鼻子闻了闻,没有味道后才拿出手帕给季听夏擦干手。
然后许修谨牵上季听夏的手,说道:“好了,马上就能吃饭了。”
到这里,季听夏才听出许修谨的语气轻快了些。
听不禁抬头侧目,看着侧颜依旧精致的小少年,心里忍不住感叹:到底还是孩子啊!
另一边,季长庚和林秋樱把慕婉的情况告诉了季斌的家人。
“叔,婶子,情况我都给你们说了,你看你们愿不愿意让慕姐试一试。”
慕婉愿意救人季长庚和林秋樱已经感激不尽了,但他们也不想让慕婉惹上麻烦,救治之前先把后果告知了季斌的父母,免得最后治不好,反而赖上慕婉,这就不好了。
虽然他相信季斌家人的品行,但这种有风险的事情,还是必须提前讲清楚。
季斌娘踉跄了两步,上前紧紧握住了慕婉的手,“小慕,是真的吗,你真的能救,救我家阿斌?”
慕婉连忙扶住,回答道:“即便治不好,也不会比现在的情况更坏了。”
“那就治!”季斌老爹不停抽着旱烟,语气干脆利落,“小慕,你尽管放心大胆治,长庚的话我明白,你放心,不管后面出现任何问题,我们都不会怪罪牵怒别人。”
有季斌老爹这句话,季长庚松了一口气,连忙宽慰:“叔你放心吧,阿斌肯定会好的。”
慕婉也放心了,“您老放心,我一定会竭尽全力保住季斌的命。”
话落,季斌大哥把慕婉带进病人的屋子,此时季斌躺在床上,眼下青黑,嘴唇惨白,胸膛起伏微弱,俨然一副奄奄一息的模样。
慕婉静下心来,轻轻地来到床边,手指放在季斌的手腕上,仔细感受着脉象。
一时间,屋里所有人都安静下来,只剩下轻微的呼吸声,生怕打扰到慕婉,就救不活季斌了。
不知过了多久,大家看见慕婉面色逐渐变得凝重,心不由得跟着悬了起来。
又过了几息,慕婉收回手,做了个手势,众人离开屋子。
院子里,季斌娘捂住胸口,季斌爹紧紧捏紧烟杆,其他人都不敢开口询问,怕得不到好消息。
林秋樱没什么顾忌,直接问:“姐,阿斌情况怎么样,能治好吗?”
慕婉:“治是能治,但最后能不能彻底好,要看病人他自己能不能熬过来。”
把完脉,慕婉知道季斌为什么会病的这么严重了,他病因并不是破伤风本身,而是破伤风引起的并发症,如今季斌的肺肾等都有问题,这才是导致他身体迅速溃败的原因。
慕婉打算用针灸和汤药给季斌慢慢治疗,但最后能不能治好,这有多方面的因素,她不敢打包票。
听完了慕婉的话,季斌家人顿时松了一口气,“好好好,谢谢慕大夫,要怎么治你尽管说,我们一家肯定放全力配合。”
原本他们以为只能无能为力地看着季斌慢慢等死,没想到慕婉只是把了个脉,就重新有了希望,这让季斌家人如何不激动。
哪怕慕婉说最后要靠季斌能不能熬过来,但起码他们一家有了事做,不像之前那样只能眼睁睁看着儿子离世。
接下来,慕婉把药方子写了下来,交给季斌家人,嘱咐对方明天一早去供销社把药买齐。
等全部交代下来,慕婉林秋樱三人回到家里的时候,一个个肚子已经饿得咕咕叫了。
家里许瑞渊陪着两个小孩,给他们讲解科学小知识,看到他们回来,连忙给他们盛剩下的蛋炒饭,灶台边缘还烘烤了几个红薯。
三人都有些饿心慌了,顾不上多言,拿着饭碗大口吃了起来,吃完了蛋炒饭之后还嫌不够,又一人啃了一个红薯,等到饥饿感消失,才缓过来。
“情况怎么样?”许瑞渊问。
季听夏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她也好奇。
眼见没了外人,慕婉也没那么谨慎了,她勾起嘴角,手比了一个八的姿势,轻快说道:“八成把握。”
季听夏放在半空的心终于回到地面,看来这位季斌叔叔应该不会死了。
人放松下来,困意就跟着来了,季听夏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被父母抱回屋里都不知道。
与此同时,青山村一户人家,有人却在辗转反侧,始终不得入眠。
汪小春睁大眼睛望着房顶,不忿、妒忌、不甘乃至怨恨等一众复杂的情绪如一头叫嚣的巨兽爬上心头。
她不停地质问。
为什么,凭什么——
为什么她生在一个这样糟糕的家庭里?为什么她好不容易遇上喜欢的男人,对方却已经结婚生子?为什么她总是处处不如别人?
望着眼前如浓墨般的黑暗,汪小春仿佛看见了自己的未来,那是一片深不见底、永无尽头的黑暗。
她就像被困在无尽的黑夜中,无论怎样挣扎都挣脱不了这令人窒息的黑暗,心中满是迷茫与害怕。
知道男人已经结婚生子的那一刻,汪小春仿佛变成了一艘在没有星辰指引行驶在茫茫大海的小船,不知何去何从。
接下来该怎么办,她该放弃那个男人吗,汪小春问自己。
她喜欢对方,汪小春无比明确这一点。
哪怕知道对方已经结婚,而且有了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