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在上林生产大队的日子很好, 村民们不会来牛棚,也不会欺负他们。下放至今,他们也没有被批.斗过, 不得不说,在这里的日子的确不错, 除了辛苦一点, 他们的工分比别人少一点, 又累又脏的活都是给了他们,但是这有什么呢?这比在下放前被人批.斗的日子好多了。被人批.斗是身体和精神的折磨, 拳打脚踢也是家常便饭。
可就算如此, 他们还是小心翼翼的,如果有人靠近, 他们都会谨慎起来。
李胜忠:“你是谁?有什么事情吗?”相比于其他人, 老革.命出来的李胜忠自然是不怕的, 他能被下放,说明下放前的地位很高, 他这样的人, 就是面对死也不会怕。
肖宇道:“你们好, 我叫齐英,是隔壁大队的,这不, 过年了来山上挖几颗笋,改善改善家里的伙食,这走了大半天的路有点口渴, 所以过来想讨杯水喝。”
像军人,又姓齐?李胜忠的眼底闪过一抹了然,这人应该才是好友齐有国安排的吧。他点点头:“进来吧, 喝了水就赶快走,免得你和我们在一起被人看见了不好,我们这一般人不能来。”这话是说给肖宇的,也是说给杨承国和章希这对夫妻听的,说明他和肖宇不认识,毕竟人心难测,他不能连累肖宇,肖宇跟着走进屋子。
肖宇站在一个比较隐秘好藏身的角落,让在外面同样晒太阳的杨承国夫妻看不到他在屋内的身影。
当然,杨承国夫妻是在自己屋子门口晒太阳的,不至于特意走到李胜忠他们这间草屋门前,所以在他们那个晒太阳的位置,的确是看不到这里的。
肖宇:“麻烦给我大一点的碗。”
李胜忠:“行。”然后倒水。
而肖宇,在说的时候,利落的打开麻袋,从里面拿出两罐奶粉和一个布袋,李胜忠眼神闪了闪,不得不说,这是位有智慧且胆大的军人,肖宇站着的位置,从外面根本看不到里面,被墙壁挡住了,所以也没有人知道他在做什么,在听到声音的杨承国夫妻眼中,他只是来要水喝的。
再说,还有李秋辉警惕的挡在门口,假装看着,实际是遮挡一二。
肖宇的麻袋里大概有半麻袋的东西,在他拿出两个奶粉罐头和一个布袋之后,可以说麻袋里的东西少了一半了。其实如果看麻袋的话,这少了东西是非常明显的。但是,一般人不会无缘无故的去观蔡麻袋,毕竟肖宇只是来讨杯水喝的。再者,就算杨承国夫妻发现麻袋的重量跟之前有些不同,也是不会多想,也许会觉得自己刚才看错了。
肖宇放下东西,喝了碗水:“谢了,我走了。”说着,他背上麻袋,拿着锄头,大步离开。肖宇离开之后,李胜忠也从屋内出来了。
“唉……”李胜忠叹了一声气。
章希:“也不知道这日子什么时候才是头。”
杨承国严肃道:“慎言,我们这还算好了,来的时候以为这日子没法过了,但是来了之后,比想象中的好,老话说穷山恶水出刁民,但是现在看来也不能这样说,穷山恶水的老百姓,还是很善良的。”如果不是普良和淳朴,他们的日子能这样好?
李胜忠点点头:“老杨说的有道理。”说到这里,他又顿了下,“反正下午也没事,我们也去去挖笋,你们去吗?”
杨承国:“挖笋?”
李胜忠:“刚才看那小伙子麻袋里挺沉的,应该有不少的笋,我也想去挖一点,咱们可以留着当粮食。”
杨承国:“这主意不错,走走走,咱们去挖笋。老伴,你就留在这里看着牛。”不然牛棚没人问题就大了。
李胜忠:“不如老杨你和嫂子一起看着牛,你身体不太好,容易累到,我和秋辉去挖笋,回来给你们分点。”
杨承国:“不不不,这怎么行?可不能占你们的便宜。”像杨承国这样的大学教授,最不喜欢占人便宜了。
李胜忠道:“老杨,咱们这四个人也算相依为命了,怎么能说是占便宜呢这叫相互帮助。
而且,你们看着牛也是在付出努力,不然这牛是需要我们一起看的。”
李秋辉:“杨爷爷,我爷爷说的对,您就不要推辞了,大不了您空闲的时候,多教我一些知识。”
杨承国:“那我就不客气了。”他下放的时候就已经生病了,的确还需要养养。而且之前每天要上工,所以身体好的很慢。
李胜忠:“那行,我们走了。”
李秋辉背着背篓跟着他爷爷,他们是有一把镰刀的,专门给牛割草的,但是私下他们不用。
爷孙俩走了一段路,到了比较隐秘的地方,然后放下背篓,拿出里面的奶粉罐头和布袋。奶粉罐头和布袋放在背篓里,上面盖着破衣服,所以杨承国夫妻是看不到的,而且他们坐着,李秋辉站着,就算没有破衣服盖着,他们也看不到。
李秋辉:“爷爷,齐爷爷委托的人实在太有心了。”每个月都会来一趟,之前都是偷偷来的,等他们醒来,房间里多了东西,今天是光明正大的来,但是这光明正大到谁也看不出问题。
甚至,他一开始都没有反应过来。如果不是对方进了屋子拿出东西他都不知道这是齐爷爷委托的人。
李胜忠:“我听老齐说过,说这个小伙子是个优秀的军人,特种部队出身的人,跟一般的小兵是不同的。”
李秋辉:“还是齐爷爷眼光好。”如果不是对方值得信任,齐爷爷也不会把他们托付给对方,而从对方的为人处世来看,不得不说,对方是个好人。
李胜忠笑了笑,大概是看到了希望,年轻人的出色,对他这种快死的老人来说,可不就是希望吗?不过:“这件事得保密,如果有一天真叫人发现了,我们是打死都不能指出对方的。”
李秋辉:“爷爷放心,我晓得。”他能放弃好日子不过陪着他爷爷下放,自然也是骨头硬的。
李胜忠是相信这个孙子的,只是看着孙子陪着他来吃苦,他心里也疼,如果当初,孙子也学着有些人登报和他脱离关系,就不用跟着下放了,可是这小子脾气倔,说什么也不答应。李胜忠觉得心疼的同时,又觉得骄傲。这才是他的孙子。
李胜忠:“好了,看看这里面是什么?”
李秋辉:“哎。”他打开奶粉罐头的盖子,“是萝卜烤肉,好香。”接着又打开布袋,“这是馒头,还是用精细的面粉做的。”白白的,一点杂质都没,他有多久没看到了。
李胜忠的脸上露出笑容::“真是有心了,让我们也过个丰盛的年。”
李秋辉:“爷爷,现在吃吗?”中午是吃了午饭,但是他们的饭从来都是三分饱的,连五分都没有,饿的可快了。好在额外爷爷能用肉干、虾干补补身体,还有参茶也在喝,不然他真不知道爷爷的身体怎么支撑的下去。
李胜忠:“吃吧,这顿吃了就当晚饭了。”
李秋辉:“其实晚饭我也吃的下的,再来5个馒头都行。”
李胜忠:“你小子想的倒是美。”
李秋辉哈哈大笑:“人嘛,总要在逆境中想一些美好的事物。”
李胜忠:“说的有道理。”
等爷孙俩吃饱之后,已经是三点多了。说吃饱还的确是吃饱,林依依拿来的20个馒头,已经10个没了,罐头的萝卜烤肉,也少了一半。如果是平时,他们最多用两个馒头垫垫肚子,哪里舍得这样吃,但是今天是除夕,大年三十的,就这样敞开肚子吃顿。
肖宇回到家,家里不见他媳妇和儿子,他放下麻袋和锄头去找了。结果看到他媳妇和儿子在村委办公室前的大操场玩,他媳妇坐在一边,他儿子和小朋友在踢球,小小的一个团子,叽叽喳喳的在说话,看上去挺兴奋的。
看到肖宇来了,很多村民热情的跟他打招呼。
肖字也礼貌的回应着。
林依依:“好了?”
肖宇到她旁边坐下:“好了。”
林依依:“晚上家里做饭,叫娘和三房他们过来吃。”中午老宅已经做过饭了,大房和三房在吃。自那次事情之后,大房和他们二房就没有一起过饭。当然大局上林依依是过得去的,就像大房生孩子,她奶粉和鸡蛋也送了。
林依依起身:“那我去准备了,你看着他,别让他热了脱衣服,不然会感冒。”
肖宇:“知道了。”
等林依依走了,有相熟的人来到肖宇身边,跟肖宇攀谈着,肖宇虽然话少,但并不是冷漠的人,他只是不会主动跟人聊天,可现在人家来聊天了,他当然不会摆个高冷的态度,那做给谁看啊?
林依依到家没多久,正在洗菜,秦香菊和肖奶奶来了。秦香菊:“一一……”
林依依:“娘,我在里面呢。”
秦香菊:“晚上你不是要做饭吗?我来帮忙。”
林依依:“谢谢娘,娘您帮我杀鱼吧,我杀鱼不行。”活鱼太会跳了,她杀的时候下不了刀。
肖奶奶:“杀鱼的时候,用菜刀在鱼头上敲- 下,就好杀了。”
林依依:“总觉得有些怕。感觉鱼肚子一刀下去会弯了。”这可不是林依依矫情,没有杀过鱼的人,心里总是毛毛的。之前做豆腐鱼汤的时候,还是叫林四军杀的鱼。不得不说就算是小年轻,到底也是男人,和小女人不同。
肖奶奶听了,忍不住笑。这老二媳妇啊,有时候就是娇滴滴的。
林依依:“爷爷和爹呢?怎么没见到?”
秦香菊:“山上去挖笋了,然后捡柴火。”
“娘和奶奶也在啊.....”梁氏的声音响起。只见她背着一个孩子、抱着一个孩子过来了。
林依依看到,吓了一跳:“你这样也行?”
梁氏有些得意:“二嫂觉得怎么样?这个背篓是特意编的,你看,这底部是偏长的,一般的背篓底部是圆的,所以孩子放进去的时候只能站着,不能躺着。但是我这个底部是长的所以孩子可以躺着,这是孩子他爹特意编的。”这样就算是双胞胎。她背着一抱着一个,也能出门溜达一下。
林依依:“……还真不错了,让我看看孩子。”梁氏的想法竟然征服了她。
梁氏:“已经睡着了。”她把抱着的孩子给林依依看,然后把背篓取下,放到阴凉的地方。
林依依:“可不能这样放,地上有湿气。”
梁氏:“就一会儿。”
林依依把孩子给她:“我去拿张席子。”她把席子拿出来铺在地上,然后又垫了棉花垫被:“好了,孩子放在这里吧。”
两个孩子都睡着了,放在垫被上,睡的很香。林依依又拿了一条毯子给她们盖上。
冬天里一边晒太阳一边聊天是最幸福的,尤其是你可以当一个旁听者的时候。
梁氏:“对了二嫂,你茶叶枕头要吗?我娘家茶叶多,做了茶叶枕头,睡觉的时候特别舒服。”以前梁氏在娘家没什么存在感,不过她娘家其实挺不错的,她虽然是饥.荒的时候被娘家用粮食换掉的,也没有给她嫁妆,但至少娘家也没有来打秋风,也没有把她换给老头子。一开始,梁氏对娘家有意见,随着时间的推移她想开了,和娘家的关系和好了,再加上肖宾算个工人了,所以娘家对她也是客客气气的了。
肖奶奶:“茶叶枕头不错,我用了之后,睡的夜舒服了。”
梁氏是有脑子的,比齐菠菜聪明多了。齐菠菜好东西不舍得给人,梁氏却是舍得的,她从娘家拿来的茶叶枕头给四个长辈一人一个。
林依依:“不用不用,那都是你娘家人辛苦摘的茶叶,我不能要。”
梁氏:“那都是不要的茶叶,用来喝茶太老了,所以用来做枕头,有些人家用来做香包放在家里去去味。等初二的时候我回娘家给二嫂带两个过来,二嫂可别和我客气,我娘家有多的我才说,如果没多的,我也就不说了。”
梁氏都这样说了,林依依也就不继续拒绝了。其实,她对茶叶枕头也真的不感兴趣。也许刚开始的时候,茶叶的味道很舒服,但是茶叶也是草,也容易潮湿的,也就是说,这种茶叶枕头睡不久,除非有现代技术加工。不过,这是梁氏的一片心意。
菜洗好,开始做晚饭。
林依依当了六年的“家庭煮妇”,现在一个人都能撑起一桌菜了。煮的煮,蒸的蒸,到五点的时候,就可以吃饭了。
大年三十的晚饭当然是丰盛的,海带土豆汤、葱油鱼、糖醋排骨、葱炒蛋、油条白菜羹、肉丝炒萝卜丝、肉沫炖蛋、蒜泥青菜、虾干。九个菜,一桌子8个大人,够吃。男人们喝小酒,女人们喝酒酿。虽然没有电灯,但是有煤油灯和手电筒都开着,屋子里还是够亮的。吃着饭,大家开始聊天,肖大强和肖宾还划拳了。男人划拳的时候特别有意思,林依依听着就想笑。
小十一和小吉祥听了,学着他们划拳,但是他们不会,只会石头剪刀布,赢的人喝一口酒酿,结果小十一输了总是赖皮。不过小吉祥性格好,什么都依着弟弟。
林依依忍不住道看不下去了:“吉祥真是一个好哥哥。”
小吉祥的脸红了,他是一 个好哥哥。
林依依是不守夜的,差不多的时候,就去睡觉了,肖宇和肖宾他们还在守夜。等过了十二点,肖宇送走了肖宾他们,回到房间里,看见儿子和媳妇彼此挨着早就睡着了。他去洗了个澡,也快速的上了床。
小十一原本是睡在他妈的怀里的,感觉到旁边有人了,他转个身,窝进了他爸的怀里了,因为他爸的怀抱比他妈的怀抱大。不过,也仅仅是一会儿,他又重新回到了妈妈的怀抱,因为妈妈的怀抱是香的。
第二天
一般人家过年的时候,第一天都是在家里的,第二天才是走亲戚的,所谓走亲戚,也不过是出嫁的女儿回到娘家。不过林依依没有这个讲究,其实现代人都没有这么讲究的,不然哪来的过年旅游之类的。
再加上,初二的时候肖玲一家要过来,林珍和林大军也要去林队长家,所以林依依回娘家的日子就定在初一了。这不,林依依这样一来,三房也跟着学了,他们也定在初一回娘家,还借了肖宇的自行车。
正月初一,几乎是家家户户都穿新衣服了。小十一也穿上了新衣服,一套小鸭子装。裤子和衣服都是黑色的灯芯绒做的,裤子上面有两只黄色的小黄鸭,而衣服是卫衣的款式,套头的,有帽子,前面有个大口袋,口袋上也有小黄鸭。套装外又穿了一件军绿色的小棉袄,帽子是毛线帽子,也是军绿色的,但是帽子上有一颗五角里。整个人看上去,有点像小小的解放军,很帅气。小十一是个爱好看的男孩子,穿上了新衣服,不停的围着他爸跑:“爸爸,好看吗?”今年虚岁4岁的小娃娃,也知道好看了。
肖宇给了一个正面的评价:“好看。” 他媳妇对衣服的打扮特别有品位,所以很好看。
肖宇今天也穿了新衣服,也是灯芯绒的长裤,呢料的上衣,不过上衣的款式是中山装的款式,这种款式在这个年代几乎是通用款式,工厂里有些及别的领导之类的,都喜欢穿。区别在于,肖宇这件衣服的料子不同。
林依依穿了一条黑色加绒的小脚裤,小脚裤不是紧身裤,不过比别的裤子稍微贴身一点。其实在这个年代,有些人在冬天里,会把裤子塞进袜子里,暖和。林依依的上衣也是棉袄,跟小十一一样,也是军绿色的,不过她的这件棉袄是到大腿的位置,盖住臀部的那种。毕竟穿的是小脚裤,腎部是有点包的,不能露出来。如果是以前那种灯芯绒的直简裤或者阔腿裤,则可以穿短款的棉袄了。
不过,在小十一眼里,妈妈的棉袄和他的棉袄一样,他特别高兴。
林依依:“走吧。”天气很好,所以一家人是走去上林生产大队的,就当暖暖身体,反正也就半个小时左右的路。
小十一先是走着,左手牵着爸爸、右手牵着妈妈,但是走了一会儿,他就累了,要爸爸抱了。肖宇直接背起他,他还像骑马一样驾驾驾的喊。
林依依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背:“别闹,乖一点。”
小十一伸出舌头:“略...…”
林依依心想,如果有个夹子,她指不定会去夹住他的舌头。
到八点半的时候,他们到了上林生产大队。
“大军、小珍……”
林大军:“哎大姐你们来了。”看到大姐一家三口来了,林大军赶忙吵着里面喊,“媳妇,大姐来了,快泡茶。”
林珍:“哎。”
林珍的肚子很大,感觉随时要生了。
林珍:“姐、姐夫,喝茶。”茶是红糖水,专门招待贵客。
林依依:“四军和小五他们呢?”
林大军:“昨天守夜睡的晚,四军还在睡觉,小五带着旺达去别人家拜年了。”
林依依:“我去四军那看看。”
小十一:“我也去。”
林四军家门开着,但是他睡的跟猪一样,林依依推开房门进去他都不知道。小十一看着,搓搓手,然后坏笑一声,把自己冷冷的小手伸进了被窝里。
林依依摇摇头,走出房间。才走出房间,就听到林四军的叫声:“啊……十一,你个小坏蛋。”
小十一咯咯咯的笑。
林四军弯腰把他抱到床上,然后塞进被窝里:“你冷不冷?”
小十一:“不冷。”
林四军:“不冷手这么冰。”
小十一把手伸到林四军的肚子上:“不冷了。”
林四军:“你个小坏蛋。”虽然这样说,但还是捂住小十一的手。
林依依看了一圈屋内的卫生,又走进房间:“起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