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小孩子的确相处得很好, 两个小脑袋挨在一起,一起看着小人书,又说着大人们听不懂的话。不管是林依依还是张老师,只要其中一个没课的时候, 就会带着孩子去走走, 陪着他们玩一会儿, 看得办公室其他的老师都羡慕不已, 可惜她们的孩子都已经长大了。当然, 也有人心里有想法,觉得林依依不应该把孩子带来学校, 还决定暗中给任校长写信。
下午学生们上自习课的时候,林依依就回家了。
晚饭后,林依依让肖宇带着孩子, 她去了贝氏家。原本, 贝氏家里有事情, 她也不好去打扰, 人家都烦死了,自己再去, 有些不像话,但是现在她成了二年级的班主任, 今天又发现李旺达没来, 就该去了解一些情况。
林依依到的时候, 贝氏家里已经吃完饭了,李营长带着小狗子坐在院子里玩, 贝氏在洗刷。看到林依依,李营长笑了笑,对里面的贝氏道:“媳妇, 林妹子来了。”
林依依看李营长倒是没受到林乐流产事情的影响,也许是,男人不爱瞎想,对李营长来说,这本来就不是多大的事情。
但是,林依依看到出来的贝氏黑眼圈有点浓,她赶忙道:“嫂子,这几天还好吗?”
贝氏叹气:“来,里面坐。”
林依依:“哎,我这不是成了学校的代课老师吗?现在林乐老师的课由我代替,代课一学期,也就三四个月,我看到旺达今天没去学校,他这是怎么了?”
说到李旺达,贝氏眼睛红了:“这孩子,我也没办法,林乐老师的事情我们都不愿意发生的,可这事情也怪不了孩子啊,谁都知道小孩子贪玩,而且学校的下课时间,小孩子在学校里玩本来就没什么。说得难听一点,林乐老师怀孕了自己不知道,瞎凑到孩子们面前,能怪我们家旺达吗?不过话是这样说,毕竟她孩子没了,我们也过意不去,我就给了她六百块,就当是我们心里图个安慰,赔了六百,我们就不欠她什么了。反正我是觉得,这事情不该怪我们家旺达。”
林依依道:“那钱她拿了?”
贝氏道:“我昨天去了她家里,去房间里给她的,她躺在床上,没要。但是我放下钱就走了,她在坐小月子,还能追出来给我?”
对林依依一个现代人来说,这600块当然不多,但是放在这个年代,600块就多了。别说只是被撞了流产,就是一条已经出生的人命,说开了,也不值600,所以贝氏赔偿600给林乐,让林依依很吃惊,不过她也没有问,毕竟人命不是用钱来衡量,说到人命和钱,就显得薄凉了。
林依依:“给钱了也好,咱们心里图个安慰,无愧于良心。”
贝氏:“可不是,我就是这个意思。”
林依依:“那旺达怎么了?他怎么不去学校?”
贝氏:“他现在不想去学校读书,他现在害怕去学校读书,那天林乐老师流产的时候流了很多血,这孩子被吓到了,再加上刚出事的时候,我把他打了一顿,他就更加担心了。也是我不好,发生这件事不应该打他,应该好好跟他说道理。”可谁家孩子不是这样被打过的?
林依依:“旺达现在人呢?”
贝氏:“在屋子里呢,每天一个人吃了饭就躲在屋子里睡觉,就算是睡不着,也是睁着眼睛躺着。”
林依依一听,有些担心:“那就不要急着让他去学校了,学校是事发地,孩子会有心理阴影。不过,我还是头一次碰到孩子反应这么消极的。一般来说,孩子不小心撞了孕妇,撞了人流产,自我反应没这么严重的,旺达的事情让我有些担心。”
贝氏:“就是说啊,在我们老家,这种事情也发生过,但是别人家的孩子都不是这样的。”所以贝氏在紧张。
林依依:“我看不如这样,先在家里观察几天,如果一个礼拜后,他还是这样闷声不响的,得去医院看看。医院里有专门看心理方面的医生,可以开导开导旺达,医生毕竟比较专业。”
贝氏:“嗯,你说得有道理,我过几天再看看,如果还是这样,我就带他去看医生。”
和贝氏聊了一会儿,知道了这边的情况,林依依稍微松了一口气,不过李旺达的事情,还是让人有些揪心。那么小的孩子,就受了刺激,如果处理不好,对他影响很大。
只是,林依依以为这件事差不多就这样过去了,却是没有想到第二天去学校的时候,还有后续。
今天是林依依值班,所以她要管着一年级和二年级的学生上自习,林依依上半堂课在一年级,下半堂课在二年级。到了中午十一点,她就和林五军一起放学回家了。
因为时间晚了,中午做的是蛋炒饭,剩饭是一大早起来就煮好的,所以蛋炒饭的速度很快。中午林依依又包了饺子,韭菜鸡蛋饺子,打算下午放学后,晚饭吃饺子。因为中午包了饺子,所以去学校的时候有点晚了,都快赶上上课时间了。
林依依一到学校,张老师就跟她说:“你才来啊?刚才林乐婆婆来了。”
林依依一愣:“林乐婆婆来了?”她的第一个想法是,林乐婆婆不会找贝嫂子家麻烦了吧?没办法,极品文看多了,随便来个亲戚,她都有种会不会是极品的想法。“她来学校干什么?”
张老师笑了笑:“这你不知道了吧?她婆婆说林乐这流产事情比较严重,身体太虚弱了,也不知道会不会有后遗症,住在筒子楼爬楼梯太伤她身体了,希望部队给她换一套不用爬楼梯的屋子。”
此时,有老师接了一句:“这不就是想要独门独户的小院子嘛。”
又有老师道:“以林乐老师丈夫的级别,随军只能住筒子楼吧?独门独户的小院子她丈夫不够级别申请的。”
“这不是她这次流产了,刚好趁机申请嘛,毕竟在学校里流产,也算是工伤。”
林依依听着她们的话,笑着摇摇头。不得不说,只要是女人,都喜欢八卦。不过,她也好奇,林乐家到底会不会换房子?
这事情很快就有消息了,第二天到办公室的时候,大家就说林乐家的房子下来,就是独门独户的小院子。
部队考虑到林乐的情况,特意批准的。后面的几天,大家都很羡慕林乐,虽然林乐是流产了,但是换了一套房子,大家说话又有些酸了。不过林依依却觉得出这个主意的人很厉害,不管是林乐还是她婆婆,能利用流产的事情,为自己争取到福利,不得不说,这种人脑子动得快,就是让林依依自己来想,她也想不到。她一个看了那么多小说的现代人,论心思,还不如有些人。
林乐的事情从流产到房子,已经成了家属院的话题之一,这个话题还没有过去,李营长和贝氏准备带着李旺达去外面的医院给李旺达看病了。
这天晚上,林依依一家子饭后准备去散步,贝氏来了。
贝氏:“林妹子,我想拜托你一件事情。”她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道。
林依依让肖宇先去散步,拿了把凳子请贝氏坐下:“嫂子有什么事情坐下说。”她没有说同意不同意,而是让贝氏先说事情。
贝氏道:“旺达这几天还是老样子,我和老李准备带他去医院看看,但是我们家还有小狗子在,带着他出门不方便,所以我想拜托你帮我看几天。他白天可以去托儿所,就是晚上的时候,要拜托接他一下,他晚上还得睡在你这里。”
林依依当然答应了,且不说她和贝氏关系挺好的,就是关系一般,冲着李营长和肖宇的关系,她也会答应的,毕竟李营长是肖宇的下属。
林依依握住贝氏的手:“别担心小狗子,在我这里你放心,我会照顾好他的。还有旺达,你也不要太担心了,旺达还小,咱们有很多的时间陪着他,慢慢开导他。”
贝氏:“希望如此。”
第二天
早上凌晨三点多,贝氏就把小狗子送过来了,小狗子还在呼呼大睡。没办法,他们要坐早上五点的船离开。
林依依把孩子抱到林五军的房间里,因为林五军和李旺达经常一起玩,都玩了一年多了,李旺达会带着小狗子一起,所以小狗子也认识林五军这个哥哥。小狗子一觉醒来,看到林五军的话,应该会好一点。
事实上也是如此。等到六点多的时候,小狗子醒来了,看到睡在旁边的林五军,他傻眼了,然后忍不住推醒林五军:“五军哥哥……五军哥哥……”
林五军被小狗子推醒了:“小狗子,你醒来了?”
小狗子点点头,他知道爹娘带着哥哥去看病了,昨天跟他说了,早上走的时候也跟他说了,娘还答应他,等他们回来,会给他好吃的。小狗子很乖,他跟哥哥感情好,也很担心哥哥。虽然他人小,不知道一些事情,但是这几天哥哥的沉默、不带他玩,他是知道的。娘说哥哥生病了,如果哥哥的病不好,以后都不能带着他玩了,所以他希望哥哥的病早点好,这样以后还能带着他一起玩了,也因此爹娘带哥哥去看病,他也就不吵不闹了。
小狗子:“醒来了,我娘说,醒来了要去托儿所,我要乖乖的,我哥哥就会病好了。”
林五军听了有些难过,李旺达是他最好的朋友,没有之一。他虽然跟章家强等人关系也好,但是他和李旺达是最好的,他姐说李旺达生病了,要去看病,他还难过了很久。这几天,李旺达没有去上学,他还去看过李旺达的,但是生病的李旺达不声不响的,让他很难过。他带着他姐做的点心零食去了好几次,李旺达每次都躺在床上不说话,林五军觉得,李旺达的病可能很严重。
为此,他还偷偷地问过他姐,李旺达会不会死。好在他姐跟他保证,李旺达不会死,他才松了一口气。现在李旺达去看病了,林五军自觉应该帮忙照顾好朋友的弟弟,他起床,给小狗子穿衣服,然后带着小狗子出去洗漱。
外面,林依依已经起来在做饭了,肖宇带着小十一也起来了。
林依依:“都起来了,今天欢迎我们的新伙伴小狗子,所以早上吃馄饨。小五、小十一,大家用掌声欢迎小狗子,来,拍手。”
林五军和小十一跟着林依依拍手,小十一觉得有趣,小狗子又是他的小伙伴,所以他拍得很用力。
拍好手,大家开始吃饭。小狗子已经四岁了,自己会吃饭,馄饨林依依已经凉了一会儿了,这会儿孩子们吃进去也不会觉得热,小狗子和小十一一口一个小馄饨,吃得津津有味的。
饭后,林依依先把小狗子送到隔壁的托儿所,还给了他几根红薯条。林依依不是没想过把小狗子带到教师办公室,但是想想又觉得不妥当。毕竟她把小狗子带到教师办公室,就会重提林乐和李旺达的事情,再说了,学校同意她带着儿子来教书,如果再带别人的话,也显得有些不识相。
小狗子在林依依家住了三天,贝氏和李营长才回来,回来的时候还给小十一和林五军带了礼物,各是一双小跑鞋。
那天中午林依依从学校里出来,看见贝氏在校门口等着她。贝氏是去托儿所接小狗子的,但是又担心自己接了小狗子,林依依去托儿所没见到小狗子的话会担心,所以就在校门口等着她。
林依依看到贝氏也惊喜:“贝嫂子回来了,旺达怎么样?”
小十一看见了贝氏身边的小狗子,过去和小狗子手牵着手,他们每天手牵着手一起上学、一起放学,这三天倒是渐渐习惯了。
贝氏摇摇头:“医生说他的情况暂时不适合上学,需要家人慢慢地开导他,需要好的小伙伴经常陪着他,所以我想着,每天放学的时候,能让五军来我家陪一陪旺达吗?也不要多久,就半个小时。”
林依依:“这有什么问题?今天就让小五过来。”就当饭后休息了。
贝氏:“其实,医生还建议,说什么解铃还须系铃人,但是我知道这不靠谱,林老师没了孩子,还让她来安慰旺达,这不是戳心吗?”而且,通过之前的接触,她也知道,林乐并没有原谅自己的儿子,也不会来开导自己的儿子的。
林依依笑笑,这话她不好说,不过:“改天带着旺达去野餐,去外面换换环境,说不定会有帮助。”
贝氏:“那好,等你空了我们再去,你现在是老师了,事情也多。”
两人到了家属院的岔路口就分开了。
中午,一家四口都在的时候,林依依就说起了李旺达的事情。林五军当然是满口同意的,只不过:“姐,那我要跟旺达说什么啊?”
林依依:“你可以把每天语文课上,老师教过的课文念一遍给旺达听,也可以跟他说说小伙伴之间的趣事。”
林五军:“好吧。”
林依依又道:“旺达妈妈给你买了新鞋子呢,你得好好地开导旺达啊。”
林五军:“我知道啦,新鞋子呢?”小孩子对于新衣服新鞋子总是喜欢的。
林依依指了指一边凳子上的:“在那呢。”
林五军:“我吃好饭试试。”
林依依:“行。”
午饭后,林五军试了鞋子,鞋子是微微有点空隙的,这个年代的人买东西很少买合身的,因为今年穿了明年还要穿。林五军穿上新鞋子,高兴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姐,好看吗?”
林依依:“好看。”她并没有每年给林五军买鞋子,而是隔年买一双,但就是这样,在孩子中,他已经是极幸福的了。
林五军也就试穿了一会儿,过后就脱了,他还舍不得穿呢。
肖宇:“我过两天要回大队一趟,去看看那些人。”那些人当然是下放的需要他暗中照顾的那些人。
林依依想了想道:“我之前给他们准备了肉干、感冒药、发烧药、钱和票,我想着肉干已经没了,等周日的时候,我去村里买点虾干,虾干耐放,虾肉非常的营养,补身体跟肉干一样的好。他们在牛棚里,别的食物不好放,而且也没地方藏,但是虾干的话方便藏。”
肖宇:“好。”
周末,林五军带着小十一去了贝氏家,陪李旺达,林依依去了村里。她在村里买了虾干,鱼干她也想买,但是村里的鱼干是生的,不好吃,而虾干的话就算是生的也能吃,更何况,虾干都是煮熟了才晒干的,和鱼干不一样。
回到家,林依依把虾干包好,她买了不少,但包了一斤左右,一斤左右有80来只虾,就算一天两只补补身体,也能吃上一个月了。一个月后,不管是她还是肖宇,都会回大队看一次。免得时间长了,发生什么事情不知道。
到了肖宇休息的时候,他带着林依依给的一斤虾干回大队了。秦香菊知道儿子一个人回来,又得知儿媳妇成了部队学校的代课老师,觉得很骄傲。没办法,老师比工人更加让人尊敬。
下午,肖宇去了上林生产大队的牛棚,观察了李胜忠的情况,看到老爷子的精神还不错之外,他也放心了。主要是林队长人比较正,所以大队里的风气还不错,而且下放的人住在牛棚,平时开荒,开荒出来的地也是他们自己种,和村民们不会挤到一块儿,这样也就避免了接触,避免了接触,大家也就欺负不到下放的人身上。而要人特意走到牛棚去欺负他们,那正常的人也不会这样做。
所以,比起下放到其他地方的人,李胜忠等人算舒服了。除了吃得差点,工分是村民的一半,在环境上,他们还算轻松的。
肖宇观察了他们之后,在第二天的半夜摸进了牛棚里,把一袋虾干和几个水煮蛋神不知鬼不觉地放到了李胜忠的床边。没有人发现他的到来,连李胜忠自己都不知道。只是李胜忠在第二天醒来的时候,看到了枕头边的东西,他没有声张,而是打开了东西,看见里面有张纸条:这些东西给您补身体,您别省着吃,我每个月会送来。
这纸条上的字,和之前那位女同志的字一模一样。
李胜忠军人出身,自然知道要把东西无声无息地送到自己身边,肯定不是女同志能做到的,那么应该就是女同志的丈夫来过。
李胜忠把虾干包紧,然后塞到草屋的草堆里,他把水煮蛋拿出来,偷偷塞给了孙子:“待会儿偷偷吃了。”他数了一下,这里有6个水煮蛋,10月份天气逐渐凉了,就算把水煮蛋放到明天也不会坏掉。
肖宇并没有急着离开,他看到李胜忠带着孙子偷偷的把水煮蛋吃了,才离开,然后去了白泥湾生产大队的码头。
这会儿,还不到七点,他赶在七点的船班前回部队。
有些人流产坐小月子的话会坐一个月,但是也有些人会坐两个月,林乐就坐了两个月的月子,等她出了月子,已经是12月初了。
出了月子的林乐上门了,来找林依依。
林依依正在和家人吃晚饭,林乐拿了一包糖和一条鱼来的:“一一姐,在家吗?”
林依依对林乐的声音并不熟悉,虽然听过几次,但毕竟她们不是熟人,所以她对林乐的声音也不熟悉。听到有人叫一一姐的时候,她还以为是谁呢?到门口一看,竟然林乐。林乐的身边还有一个男人,这个男人他没见过 ,但估计是林乐的丈夫。
林依依:“是林乐老师啊,快请进。”
林乐夫妻走进屋内,看见还在吃饭的肖宇,林乐丈夫道:“肖团长,还在吃饭啊。”
肖宇点点头:“你们吃了吗?”
林乐丈夫:“吃了。”
肖宇就不再说什么了。
林乐把红糖和鱼给林依依:“一一姐,我刚出了月子,所以之前也一直没有走动,今天是来谢谢你帮我代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