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依依道:“过来吧, 给你们带喝的了。”
四兄弟围着林依依等着, 他们是男孩子, 来开荒的时候就带了工具, 没有想到带毛巾、帽子、水壶之类的, 年纪还小,哪有想的这么仔细?
林依依拿出碗, 拔出暖水壶的木塞。
林四军:“哇,绿豆汤啊, 姐姐你真好, 你太好了, 我最喜欢你了。”说着,咕噜噜的先喝了几口, “好凉爽、好甜。”
林依依:林四军的嘴,骗人的鬼。
林三军沉默的喝着。
林大军喝的时候还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林依依怀疑他是故意的, 向旁边的人炫耀。林五弟跟林四军一样,喝的嘴角都漏水了。
旁边的人看着,的确是羡慕。也有人家的孩子来送水的, 但是跟绿豆汤一比,水都没有味道了。
林依依看了一会儿,也没有帮忙,那么热的天, 她是吃不消的, 也不想把皮肤晒坏。弟弟们是男孩子则不同, 男人要吃得苦中苦,才能明白一家之主的担子有多重,就是小小如林五弟,林依依也没有不让他干活的意思,哥哥们割猪草,他也割,哥哥们锄地,他也一起。意义不在于他干活,而是让他明白其中的辛苦,和哥哥们一起努力。
林依依把碗和暖水壶放下:“大军,姐姐回去给你们做午饭了,里面还有绿豆汤记得喝。”
林大军:“哎,知道了。”
林五弟:“知道啦。”
林依依:“没叫你呢,你应什么?”
林五弟:“我也知道啦,待会儿喝绿豆汤。”
林依依:“小傻子。”
林五弟咧开嘴笑,小手里还捧着碗。
旁边的自留地上,几户的妇女们坐在一起,原本是闲聊,现在因为林依依来了,大家就把话题聊到林家上了。
“听说林家要起房子了,起三栋房子,都是青砖房,是他们那个养猪崽的技术卖掉之后,公社奖励给他们的。”
“这还是大军厉害,养猪崽的技术都传了下来,早知道当初……”
有些嘴里酸的道:“这大军娘是不是没脑子?养猪崽的技术传給丫头不传給男娃?”
“你可拉倒吧?大军他们当时年纪小,传給丫头怎么了?我家丫头要是像一一这样有出息,我就传給丫头。”
“就是,大军娘把养猪技术传给了一一,一一不还是传給了大军他们吗?还为大军他们挣到了房子和工人的工作。”
“可不是,这可是三栋青砖房,再说了,一一自己嫁的那么好?还稀罕一个养猪崽的技术啊?”
“可不是,人家供销社售货员的工作都让公公顶着,等将来大军长大了再给大军。”
“但是……但是那不怕她把技术传給婆家吗?”
“传給婆家怎么了?她如果要传給婆家,就不会说这是她娘传下来的技术。”
“我听说她娘当初传下来的也就皮毛,她娘当初年纪小,也记得不多,其他的都是他们姐弟一起琢磨的。”
“所以说女娃子读书也是好的,不仅对婆家好,对娘家也好。”
“可不是,她婆家公公顶了六年的工作,得挣上千把块吧?”
“她自己拿笔杆子挣钱,六年也能挣上千把块。”
不知道谁说了这样一句话,大家这才发现,他们只顾着工人的工作,养猪的技术,却忘记了林依依能让出这份工作,说明自己赚的钱更多,不然谁会把工人的工作让出来。
这一不对比,大家更加心酸了。
“我听说一一打算让大军和林珍在18岁的时候结婚。”
“这大军今年15了吧,18岁也就两年半的时间,快了。”
“还是大队长媳妇眼睛辣,把大军这么个金龟婿给定下来了。”
“这话说的是,这如果在以前,大军可不是金龟婿吗?”
金龟婿林大军,一边用衣袖擦着汗水,一边拿着锄头在奋力的锄地,他好苦。
到中午的时候,各家都给在自留地开荒的大人去送午饭了,就林家没有。
为什么?
因为林依依没有想到送饭,她以为大军他们会回来吃的,哪里知道大家为了节省时间,都是自己去送饭的。直到林珍来林家叫林依依:“一一姐,你不给大军他们去送饭吗?”林珍给大队长他们送了饭,去林家自留地看了一下情况,看到林大军他们饿着肚子还在开荒,她才回林家打听一下情况。
林依依一愣:“他们不回来吃吗?”
林珍也没有多想:“大家中午还要开荒,所以都是家人去送饭菜的。”
林依依才恍然大悟:“瞧我,把这个忘记了,行,我现在去给他们送饭。”
林依依拿出四个大碗,因为怜惜弟弟们开荒比较累,所以中午她做的都是白米饭,她把米饭盛到碗里,然后又把土豆排骨汤浇上去,饭伴着汤,也不至于被噎到,然后又把荷包蛋盖到饭上。荷包蛋当然是系统商城买的,红烧的香喷喷的,之外还有一盘子清炒青菜。
装好之后,她拎着篮子去了地里。
看到自家大姐终于来了,林大军都要哭了。
林四军:“大姐,你终于来了,我们都要饿死了。”
林依依:“饿了吧,在家炖汤费了点时间,你们快找个阴凉的地方吃吧。”
林四军:“哎。”
兄弟四人坐到一颗大树下,因为是山地,所以旁边大树多,也因此乘凉的地方也多。林依依把饭拿出来:“快吃吧。”
林三军捧着大碗,先喝了一口汤,还真渴。
林三军先吃白米饭,等米饭吃光了,开始吃青菜、土豆、排骨、荷包蛋,荷包蛋是放到最后吃的。从林大军身上可以看出,他是先吃差的,把最好的留到最后吃。而林三军是一口饭、一口菜,不过饭是大口、菜是小口,接着还剩下很多菜,然后把林五弟吃剩的饭倒在自己碗里,继续吃。
林五弟也是一口饭一口菜,不过饭和菜都是小口,吃了几口饭,他就开始吃菜,剩下大半的饭给大军和三军分了。
林四军是比较匀称的,大口饭、大口菜,他是那种有一口吃一口的性格,可以说是得过且过。
等他们吃好饭,林依依道:“不要急着干活,先休息一会儿,你们还小,姐姐之前说过,太累了会把自己的个子压的长不高,所以你们宁可多开荒几天,也不要太累,明白吗?”
林大军:“明白了。”
林依依又道:“晚饭姐会做好,等大家都回来的时候,你们也回来,吃好晚饭休息一下再洗澡,澡一定要洗,不然男人不洗澡就讨不到媳妇了。”
林大军:“知道了。”
林四军:“我还小呢。”
林五弟:“媳妇是什么?”
林三军沉默。
林依依捏了一把林五弟的脸:“姐走了。”
林依依给他们准备的晚饭是肉丝粥,切了青菜,然后又从系统商城买了20个白馒头,走的时候还给他们留了纸条:“白馒头明天当早饭。”夏天的东西虽然容易坏,但是晚上准备的白馒头到第二天早上还是可以吃的。再说的难听一点,就是有点坏了,也是能吃的,这个年代的人怎么舍得扔掉白馒头。
等四兄弟回到家,看到桌子上的白馒头和纸条,再看到锅里的肉丝青菜粥,觉得这日子真幸福。
林依依可不幸福,骑着自行车回到家,还得准备自己吃的,但是这样的日子是非常满足的。
一晃三天过去了,这三天,林依依每天都骑着自行车去乡下给弟弟们做饭。终于,林家的自留地开荒好了。林家的自留地是准备种土豆和番薯的,其实不只是林家,别人家也是如此,因为现在粮食还紧俏,种其他的没有土豆和番薯来的重要,在大米不能种植的情况下,除了番薯和土豆,还有萝卜、玉米,但是大家都习惯种土豆和番薯了。
土豆一年两季,第一季是初春一二月份种植,到五月中收获。第二季是九月份种植,到12月份可以收获了。
番薯也是一年两季,第一季也是一二月份播种,到四月份丰收。第二季是六七月份播种,到九十月份丰收。现在是七月份了,也就意味着番薯马上要播种了。
所以,大家白天开始上工,忙着大队的种植,晚上就去自留地。这一晃,又是三天过去了,快到七月中旬了,终于,林家的自留地已经全部种好了,种的都是番薯,人能吃,猪也能吃。
自留地忙好了,意味着林家要起新房子了。起新房子的事情,林依依全权委托给大队长夫妻了,她给了大队长媳妇300块钱,请大家起房子是要给工钱的,这种起房子不是修房子,何况林家有三套,所以给工钱划算。而且给工钱的话,是不包饭菜的,包饭菜太麻烦了,所以林依依觉得给工钱方便。
大队长拿到林依依画的图纸,有些意外:“这房子的类型从来没有见过,不过又有点像县城里的小院子。”
林依依道:“是的,我是按照县城的小院子想出来的。”
大队长:“这是一栋里面有户型的小院子,跟筒子楼有点像,不过比筒子楼大。筒子楼也是这样,里面的户型隔开,不过你这样子好。房子大门打开是大厅,跟堂屋一样,然后大厅左边朝北,一间厨房、一间洗澡间、一间房间,右边是两间大房间。大厅还朝后开了一道门和一扇窗户,这样整个厅堂更加的亮了。”其实这个年代的房子是三大间隔开的,跟后世的房子造型最大的区别就是,商品房是房间的门都朝着大厅的,整个户型被包起来了,而这个年代的房子不是套型的,门都朝着外面的。
林依依道:“大队长说的是,我把筒子楼的样子也结合起来了。”然后从自家的房子造型里又做出了一些改变,现在这样就简单多了。
大队长:“前面院子的角落还有三间小平房,一间是户厕、一间是猪窝和鸡窝、一间是杂物房。你这房子很有新意,在咱们大队里也是独有的了。”
林依依道:“房子起的跟县城的房子类似,可以过很久了,等大军他们的孩子长大了,也不会嫌弃房子。”
大队长:“你考虑的远。不过,你这样的房子起三套,都是请汉子帮忙,又付工钱,怕是要不少工钱。”
林依依:“这得要多少?”
大队长想了想:“大家吃自家的,估摸着5毛钱一天的工钱,三套房子全部起好,人多些,大概十来个,得一个月,工钱要150块。”
林依依道:“那就按照这个来。”所以按照她计划的,不用青砖的钱,三套房子一共得花300来块钱。
大队长道:“那行,人我给你叫好。”
林依依:“谢谢大队长。”
这个年代起房子不讲究,不用算什么特殊的日子,免得被打成封建迷信一派。其实建国前、或者后世,乔迁还是挺讲究的,需要选日子。
林依依和大队长商量之后,就开始起房子了。因为三栋房子都在一起,老房子旁边没有这个地基,所以他们地基是重新选的,选择在空阔的地方。当然,地基的实际面积跟林依依计划的有区别。地基有200来个平方,但是,这是包括院子的地基的。
房子起好后,院子角落的一边是户厕,另一边可以整一块地,种点自己爱吃的菜。算上地基的钱,林依依准备的300块还不够。
林家开始起房子了,林大军也要去公社养猪场上班了。林三军带着弟弟们每天在新地基地方帮忙,大队长媳妇也经常给大家做些绿豆汤,绿豆是林依依提供的。
公社养猪场的建立,并没有引起多大的震动,因为很多村里并不知道这些事情,但是对上林生产大队来说,却是一个重要的消息,因为队里有个工人的名额,尽管这个名额只有四户人家可以争取,但是大家就是看着也开心。
其实,另外三户人家已经彻底的放弃了,他们都以为这是大队长家的名额,毕竟林家和大队长家是亲家关系嘛,结果大队长家竟然没有争到名额,名额落在了一户很勤劳的人家手中,是那汉子的婆娘争取到的,那婆娘也不是什么厉害的人,也没有什么见识,但是她很勤快,家里打扫的非常干净,而她的岗位就是打扫猪栏。
所以人家争的岗位实在,适合自己,结果就成功了。
因为公社养猪场的事情,上林生产大队一下子多了两个工人,一个是打扫猪栏的妇女、一个是林医生,林医生被聘请为养猪场的医生了。
林大军最近也很忙,因为公社养猪场已经建造好了,公社要去购买猪崽了,按照公社的意思,林医生和林大军都要去。林大军是不想去的,但是他没有反对的权利,面对公社的领导,他不敢反对,怂怂的跟他姐提意见,他姐不听他的,所以林大军只能跟着去了。
林依依看着林大军收拾行李,一条军绿色的防军裤(训练裤)、一件灰色的短袖T,其实这个年代的人不穿T恤的,但是这是防着肖宇的部队运动训练T做出来的,所以大家也不会怀疑这种款式。而且,这的的确确是林依依去老裁缝那边做的。她一共做了六件短T,六条防军裤,三兄弟一人两套,作为他们养猪崽的奖励。
林大军:“姐,我可以不要去吗?”
林依依:“你可是我们林家的当家,你要是遇见什么都害怕,还怎么当家?将来弟弟们怎么依靠你?将来姐姐怎么依靠你?”
林大军欲言又止。
林依依又道:“大军,你可是我们家的顶梁柱啊,如果连你都不行,将来我们被欺负了可怎么办?”
林大军:“……”
林大军这个人,你跟他讲道理讲不通,要抬抬他的屁.股,他才会听明白。
林依依说着,狠狠的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然后双眼红了:“你……你这么不争气,你是要气死我吗?我为了让你们读书,拼命的写稿子,为了让你将来当个工人,就算被婆家难看掉,也要把供销社的工作给你争取回来,你……你怎么能这样伤我的心。”说着,她干脆捂着自己的脸呜呜呜的哭了起来。
林依依也没办法,不捂着自己的脸,眼泪都找不到。
林大军一看他姐哭了,马上又怂了:“姐你别哭,我去,我去还不成吗?”
林依依不听:“姐不信,你去了之后肯定又会后悔,后悔姐让你去……呜呜呜呜……我怎么这么怎么命苦,爹娘死的早,拼命写稿子赚钱供弟弟读书,结果弟弟也是个没出息的,呜呜……”
林大军怕了:“我不会的,我不会后悔的,姐,你别哭。”
林五弟抱着他的小衣服小裤子进来了:“姐不哭,我去。”小孩儿站在门口,很有大将的风度啊,“姐我去。”
林依依:“……”
林三军:“我去吧。”他双手握着拳头,大哥靠不住,胆子小又没用,他必须要立起来。
林四军:“姐,姐你别哭,我……我也愿意去的。”虽然他也担心。
林依依:“三军啊,姐只能靠你了,大军靠不住,姐不靠他了。”说着,抱住林三军,趴在他单薄瘦小,却已经挺拔起来的肩膀上。
林三军:“嗯,姐你放心,你以后可以依靠我。”他一定要去当兵,为姐姐争来面子,给姐姐做依靠。这么想着,他深沉的双眼瞥了一下林大军,这个没眼看的大哥,他也嫌弃。大姐对他失去了信心更好,以后大姐就关心他一个人吧,把所有的疼爱都给他,他一定不会让大姐失望的。
面对林三军刚才的死亡凝视,林大军不服气:“姐,我怎么就靠不住了,我一定靠得住的,我去,我现在就去,你等着,我一定会为你争气的。”他一把拎起行李,朝着门口走。
林五弟见状,跟了上去:“我也去。”
林大军:“你看家,不许跟来。”他朝着林医生家里跑,仿佛慢一步,自己就会后悔。
一到林医生家,他就道:“林医生,我好了,我们什么时候走啊?”
林医生从门口出来,看着林大军:“……明天早上出发,你现在嚷嚷什么啊?还带着行李?”
林大军:“……我这……我这不是怕你忘记嘛,哈哈哈……”林大军面对大队长不怂、面对林医生不怂,面对村子里的人都不怂,但是面对他姐怂、面对他姐夫怂、面对公社领导怂。
林大军又拎着行李回到家里,看见他姐和弟弟们站在屋檐下看着他。林大军嘿嘿的笑道:“我刚才怕林医生忘记时间,去催了他一下,明天早上再走。”
林三军翻了个白眼。
林四军说:“大哥,我们都知道明天走,还以为你现在出去干嘛呢。”
林大军:“……”
林依依道:“进来。”
林大军小心翼翼的走进去,一边保证:“姐你放心,我肯定会去的,你别哭了啊。”
林依依从兜里拿出二十块钱:“这个钱你带着。”
林大军眼睛一亮,哇,两张十块的,好多啊。他的小兜兜里最大金额的钱就是一毛的,一毛的之外就是一分的,都是平时他姐给的零花钱,他一分一分存起来的,从61年的9月份,到62年的现在,存了一年了,还没两块钱。
林大军以为,他这辈子都拿不了十块的。虽然说公社奖励了600块,但是他们兄弟都知道,这是他姐的钱,他们连看都没有看到过。
林大军:“……这……这我怎么好意思?”就是眼睛挪不开。
林依依把钱塞进她手里:“出门在外,做事情要小心一点,碰到不懂的就不要说话,有什么问题就问林医生,如果遇上麻烦了,就去找公安,找到了公安可以给你姐夫打电话,这是你姐夫办公室的电话。”说着,又拿出一张纸,上面写着肖宇办公室的电话。
林大军看着他姐,眼睛突然红了:“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