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快到中午的时候, 肖宇回来了, 拎着领来的粮食等等, 还有食堂买来的饭菜。肖家10个大人加上2个小孩, 林家四兄弟,一共14个人,肖宇带回来20个白馒头、20个肉包子, 六个菜。食堂里每人的饭菜是定量的,肖宇能买到这么多, 自然是跟别人换的,还有些是去国营饭店买的。

馒头、包子和菜放在桌子上, 大家看着哗哗流口水。

林依依道:“还有一条鱼, 做个萝卜丝鱼汤吧,娘,您厨艺好, 得交给您来做,我给您打下手。”

秦香菊:“哎,好。”

林四军偷偷到肖宇旁边, 拉了拉肖宇的衣服:“姐夫, 我有事情给你说。”

肖宇正在跟肖家男人闲聊着,听到林四军的话,挑了挑眉:“成。”小舅子虽然小, 但也算是林家的男子汉了。

林四军拉着肖宇去一边说话了, 实际上是打小报告:“……姐夫, 你不知道, 那个大嫂可坏了,她……我姐准备跟你离婚了……后来……”林四军巴拉巴拉的说了一大堆。

肖宇听了,脸色渐渐沉了下来,他拍拍林四军的肩膀:“你做的很好,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要告诉我。”说着,从兜里摸出一分钱,“奖励你的。”

林四军没有想到还有奖励,咧开嘴笑的很高兴,以后这事儿,他一定会更加的积极。

别人不知道林四军和肖宇在说什么,林依依却是知道的,是她让林四军把今天发生的事情告诉肖宇的。林四军作为一个关心姐姐的弟弟,且年纪还小,完全可以打小报告。

这一顿午饭,有馒头、有肉包,还有菜、鱼汤,可所谓每个人吃的很舒服,虽然也没饱,但是今天一餐抵过平时吃的两天了。

吃好饭,肖爷爷道:“我们该回去了,你们在这里好好的,我们就放心了。”

秦香菊道:“家里给你们带来了一些木柴,都是干燥的枯死的木头劈开的,好烧,还有属于你们分的粮食,也给带来了。”秦香菊顿了顿,“家里每人每个月的粮食是五斤,所以娘也不偏心谁,你们两口子一个月一共10斤。”

林依依大吃一惊,每人一个月5?难怪肖家每次吃饭的时候,汤水特别多。仔细一想,就算每个人5斤,一家子一个月也要50斤了,要知道在现在,一户人家能藏上几百斤的粮食已经算好的了。林家兄弟如果没有虾肉干换,哪里能有一百多斤的粮食?也亏得县城里的人有粮食,换的上。

而自己呢?每个月给林家兄弟定的粮食是30斤,三个半大的小子30斤,10个成年人才50斤,看样子林家弟弟们的粮食得减少一半。

不过就算这样,秦香菊说的这些话也压的林依依透不过气来。在她觉得肖家的伙食不适合林五弟吃的时候,却不知道肖家的粮食也是精打细算。在这种情况下,肖家拿出50斤粮食娶媳妇,也是厚道了。

毕竟,他们才吃多少?

林依依道:“娘,这些粮食你们带回去吧。”

她这话一出,大家都看着她,就连肖宇也不例外。

林依依道:“咱们家每个月有宇哥的粮食,一个月有24斤,比家里吃的富裕多了,所以现在年景不好,家里的粮食我们就不拿了。”说着,又把肖宇拿来的24斤粮食翻出来,当中9斤面粉、4斤大米、11斤粗粮,林依依拿出四斤面粉,面粉是袋装的,一袋一斤,“面条养胃,这些给爷爷奶奶、爹娘做面条吃。”四个人,刚好四斤。

肖奶奶和秦香菊眼眶微红,在今天之前,她们对林依依的满意,的确是因为当年瞎子张的话,还有林依依自己能挣稿费的本事,但是这一刻,她们是被她感动的。

秦香菊道:“你们留着吃,你们招待个客人什么的,总要用些好东西的。”

林依依道:“我们还有呢,您们也不要舍不得吃,往后每个月,宇哥发的粮食中,我们都会拿出四斤的面粉、一斤肉给到家里。”林依依倒不是圣母,除去这些,他们每个月还有20斤的粮食,可比肖家人富裕多了。再说,就算她不说,肖宇肯定也不会自己留着吃好的,让爷爷奶奶、爹娘饿肚子的,那是真的不孝顺了。所以与其等肖宇说,还不如她自己提出,给肖家人卖给好,也趁机填填肖宇的心。

肖宇:“我媳妇说的对,每个月四斤的面粉、一斤肉,您们要拿着。”

肖奶奶:“小鱼儿,奶奶不要……”

肖爷爷:“拿着吧,孩子们的孝心。但是如果你们在县城碰到了什么困难,一定要告诉我们。”

肖宇:“嗯。”

肖奶奶:“既然这样,以后一一给家里的补贴就不用了,你住在县城,也不吃家里的粮食,没道理还收你三块钱的口粮。”

林依依:“那三块钱就当我拿了稿费孝敬长辈的。”

肖奶奶:“没这个道理,小鱼儿每个月工资有20块上交了,你们是夫妻,他上交等于你上交了,这三块钱原来就说好的,是你和小五的口粮,现在你们不吃家里的,自然不能收钱,香菊,你说呢?”

秦香菊:“娘说的对,一一,这是三块钱,你拿好。”

看秦香菊直接拿出三块钱,林依依心想,可能他们来的时候就商量过了,她们想过肖宇不会收他们的粮食,也想过她以后跟着肖宇在县城了,所以这口粮的钱他们是早就准备还给自己的。

肖宇替林依依接了钱,然后塞进她的手中:“听奶奶和娘的。”他可以给奶奶和娘孝敬钱,但是给是一回事,事情还是要理清楚的。

林依依:“嗯。”

肖宇陪着肖家人说了一会儿话,林依依把林家弟弟也叫走了,林依依先给弟弟拿了一个星期的粮食,不过:“大军、三军、四军,刚才肖家人每个月的粮食分配,你们都听到了吧?”

林大军点点头。

林依依:“肖家每个人一个月的粮食是五斤,那一个星期是几斤?”

林大军:“……一斤二两。”

林依依道:“对,肖家的粮食肯定是比我们林家的粮食要多的,但是却这样节省,这说明了什么?”

林大军摇头:“我不知道。”

林依依:“说明粮食问题可能还会困扰很久,说明我们还要更加的节约粮食。所以姐姐决定了,我们也按照肖家的来,你们每个人每个星期的粮食要减少。”

林大军:“……”晴天霹雳。

林依依又道:“但是你们还小,还在长身体,跟肖家的大人也不一样,所以虽然要减少粮食,却也不能太少。你们每个人一个星期一斤半,比一斤二两多了三两。”

林大军:“……”他能说有一点点被安慰到吗?

林依依:“不过你们不用担心,你们周末来拿粮食的时候,姐姐可以给你们补一补。”

林大军眼睛一亮:“听姐姐的。”就为了周末补一补。但是他不知道,补的也是他们的粮食。

所以,三兄弟一个星期,林依依给了他们四斤半,当然,林依依不知道四斤半是多少,只能毛估估了。给他们装好一个星期的番薯和土豆,林依依又给装了一斤富强粉,“这个让葛奶奶给你们做面疙瘩或者馒头吃,但是你们也要给葛奶奶一份,知道吗?”

林大军:“知道了。”应的很响亮,再也没有比白面更加的吸引人了。

林依依从裤兜里拿出钱:“大军这段时间很乖,把弟弟照顾的很好,还会孝顺姐姐,给姐姐油条和鞋子,这两分钱是奖励你的。”

林大军看着钱,整个人都愣住了:“我……”他眼睛突然红了,然后用手背抹了一下眼睛,“嗯。”

林依依看着他快要哭了,心想,到底才13岁,其实还是个半大的孩子。

林三军和林四军看着林大军,有些羡慕。

林依依又拿出两分钱:“三军和四军也很乖,听大哥的话,还帮大哥抬柴火,一起捡柴火,所以你们每人一分的奖励。”

林四军:“姐,我们也有吗?”加上姐夫给的一分钱,他有两分钱了。

林三军也傻傻的看着林依依。

林依依摸摸他们的头:“你们听话,懂事,乖巧,以后还有。”可别小看一分两分,这年代,一般家长可是连一分的零花钱都舍不得给孩子的,也只有过年的时候,才有一分钱的红包。

林家弟弟们:“嗯,我们会听话的。”

林家弟弟们跟着肖家人回去了,他们三步一回头的,希望下周能赶快到来。林大军背着背篓,背篓里有四五斤的番薯土豆,是他们一个星期的口粮,还有一斤的黄豆芽、一斤的富强粉、一小块腌肉,是姐姐给他们补身体的。他们的裤兜里藏着姐姐给的一分钱、两分钱,这一趟来县城,他们觉得很幸福。

肖武也背着背篓,背篓里是10斤带回来的粮食,又带回去了,和林家弟弟们的幸福不同,他心里郁闷的很,以后他婆娘不能来县城了,也跟二弟妹有些口舌之争。

肖宾也背着背篓,背篓里是四斤富强粉、两斤黄豆芽、一小块腌肉,他的心情也挺好的,黄豆芽不经放,不知道他娘什么时候煮了吃。

肖宇是跟他们一起出去的,因为肖宇要去上班。

林依依抱着林五弟送他们到家属院门口,林五弟知道有人走了要挥手,所他挥的很用力。直到看不见人了,林依依放下林五弟,牵着他慢慢的走回家。

饭后的卫生已经收拾好了,秦香菊和梁氏一起帮忙收拾的,林依依哄着林五弟睡午觉,等林五弟睡着了,她去整理了一下东西。

肖宇领的商品粮、油都在,但是一个月两斤的肉和半斤的鸡蛋没有领来。家里撇开林家弟弟们的粮食不说,还有20斤的商品粮和野猪肉换来的东西,加起来一共2斤绿豆、4斤红豆、2斤半黄豆、7斤富强粉、7斤大米、26斤红薯和10斤土豆。

林依依把富强粉给肖家人是有原因的,一是诚心送给老人的,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她不通厨艺,面粉放着她也不知道怎么做。不过今天肖奶奶和秦香菊临走前,告诉她怎么发面,怎么做馒头包子了,林依依已经用笔记下来了。

林依依把东西整理好,就想着晚饭了,这是她和肖宇搬出来之后,真正意义上的第一顿晚饭,昨天她就煮了虾肉干白粥应付了,没有一点点的技术含量,今天可不行。但是家里就这些东西,能被称作为菜的只有土豆和半根萝卜,崔苹送来的萝卜还有一半。

林依依想了想,就把晚上的饭菜想好了,这个年代的人,尤其是城里人,在年景好的时候,对番薯是看不上的,但是现代人是拿番薯当主食吃的,所以林依依很看得上,晚上蒸番薯,然后做个凉拌土豆丝、萝卜丝汤。想到这里,林依依又去发黄豆芽了,发黄豆芽要三天,三天后,也能吃了。

想好之后,林依依把萝卜丝和土豆拿出来,洗好,都切丝,然后把番薯洗好,番薯洗了两个,她吃半个够了,肖宇吃一个半。然后把准备好的东西放在桌子上。像她这样的生手下厨,最好提前把所有的东西都准备好,这样做的时候,就不会手忙脚乱了。

想了想,林依依又拿出一斤面粉,然后发酵。因为是第一次做,所以林依依做的小心翼翼,心情都格外紧张。好在她把步骤写的清清楚楚,之前问的时候,所有的细节,要注意的点,也备注的清楚。

接下来,林依依去写稿子了。不过写稿子的时候,她也是提着心的,因为不知道时间,就怕错过肖宇下班的时间,这样想来,买个钟表是必要的。

等到林五弟醒来,林依依不写稿子了,她带着林五弟在院子门口走。旁边的院子门开了,出来一个老太太:“姑娘,你们是隔壁新搬来的?”

老太太倒是慈眉善目,虽然很瘦,但是比农村里那种瘦的只剩下骨头的老人可好多了,她的瘦还透着几分精神。

林依依道:“是的,我们是昨天搬来的,刚来这里,对县城的很多地方都不懂,还要奶奶多多指点些。”

老太太道:“你这问我就对了,我啊,没有什么地方是我不知道的,我儿子是钢铁厂的,我儿媳妇是纺织厂的……我孙子……”老太太说了一大堆,把家里的每个人都说了个遍。

林依依也相对了解了一下,老太太有两个儿子,已经分家了,她和老头子是跟着长子住在这的,跟他们住在一起的是长子、长儿媳、还有两个孙子,老太太平时没事,就家里洗洗衣服、做做饭,老头子就接接孩子。听老太太的意思,她儿媳妇是个很好清楚的人。这让林依依有些意外,因为很少有婆婆说儿媳好的。

然后老太太的二儿子也是钢铁厂的,不过是临时工,老太太的二儿媳也是纺织厂的,也是临时工,两人是大儿媳介绍的。临时工是没有房子的,分家之后,二儿子和二儿媳住在老太太和老爷子以前住的职工房。因为老爷子还活着,职工房很照顾老工人的,只要老工人没过世,职工房就不会收回。

林依依没有想到隔离还是有身份的人家。至少家里都是工人,那就是有些底气在了。

林依依道:“您真是幸福,儿子儿媳妇都有出息,现在就开始享福了。”

老太太被夸的很高兴:“姑娘,你们家是干什么的?我看早上来了很多人。”

林依依道:“我们家里是农村的,上午来的是我婆家和娘家人。”

老太太:“啊哟,小姑娘,那你可要当心了,现在的农村人最爱打秋风了。还有还有,你可要顾着自己的小家,男人的工资要抓在手里,别让你男人补贴了婆家,你也是,也别什么都补贴娘家。这世道啊,自己过的好才是最重要的。”

林依依有些意外,没有想到这老太太还是个这么通透的人:“谢谢您提醒,我晓得了。”

老太太又道:“你可别嫌我啰嗦,就是这么个道理。对了,小姑娘,你还没说你男人是干什么的?”

林依依也不觉得这有什么好隐瞒的,她道:“我男人是县公安局的,原来是军人,退伍转业到县公安局的。”

老太太:“啊哟,公安局好,公安局鼎鼎厉害的,原来住这里的也是公安局的,是公安局局长,这房子风水好啊。”说到风水,老太太是小声说的,毕竟现在不搞封建这一套。不过60年说些封建的话,还没有人会这样,到了66年就不能说了,动不动被举报,红.卫兵专门盯着你抓。

66年5月,十年动荡的时候,红.卫兵才成立,所以这会儿虽然饥.荒,但的确还是很安全的。

林依依想了想问:“奶奶,您知道这里哪里可以买菜吗?”她和老太太靠的近,声音很轻,“这不,现在什么都紧张,我们也没票,想买些东南都没得地方买。”

老太太左右看了看:“小姑娘,你这话问对人了,你想买什么啊?”

林依依本来也就随便问问,而且按照这老太太的性格,她就觉得老太太肯定有门路,没有想到还真的,林依依道:“我想买点蔬菜、萝卜,青瓜之类的。”

老太太道:“人家都爱吃肉,你这瘦巴巴的,也得吃肉。”

林依依笑道:“有肉当然也好了,给我男人补补,他上班辛苦。”

老太太道:“小姑娘你可真有良心,你如果想要菜,咱们得晚上出去换。”这年头不说买东西,只说换东西。不过60年没有城管,红.卫兵要等到66年才成立,所以黑市是没有人管的。可就算如此,国家禁止投机倒把,黑市也不能摆在明面上,等到了66年,动荡开始,投机倒把就抓的严了,那个时候才是要真正注意的时候,所以现在去黑市倒是安全的,唯一不安全的就是口袋了,黑市的东西本来就贵,更何况现在还是饥.荒,东西贵了好几倍。

晚上出去……跟干坏事似的,林依依听了哭笑不得,“那我今天晚上跟您出去?”

太太:“我昨天晚上才去换了东西了,今天不去了,我两三天去一次,明天后天家里还有点吃的,后天晚上我来叫你。”

林依依:“那好。您知道现在几点了吗?”

老太太道:“你等等啊,我去看看钟……三点半了。”

林依依:“王奶奶,那我去做饭了。”

王奶奶:“哎,好。”

林依依先用热水蒸了番薯,蒸番薯的时候,她又用热水蒸了做好的14个白馒头。一斤面粉加上水,发酵之后有700来克,一个馒头50克,大小刚好。因为第一次,她有点墨迹,好在有两口锅,可以一起来,如果只有一口锅的话,就慢了。

蒸馒头很快,蒸好之后,她又把切好的土豆丝放进沸水里煮一下,然后拿出来,放了一点盐和醋凉拌,凉拌的时候,她自己还吃了几根,脆脆的味道还不错。应该说,跟之前在肖家吃的伙食相比,这算得上人间美味了。

然后,她又煮了一碗萝卜丝汤,就是清汤,不过萝卜本身有甜味,清淡也带着一点甜滋滋的味道。

做好之后,林依依自己看着乐,如果有手机的话,真想把这处.女作拍下来,然后传到微信朋友圈,现代人什么都喜欢传朋友圈。

肖宇回来的时候,就看到媳妇对着餐桌在傻笑。

林五弟:“姐夫……姐夫抱抱……抱抱……”林五弟的眼睛亮,看到他姐夫就摇摇晃晃的跑了过去。眼看着就要磕倒了,肖宇上前一步抱住他。

林依依:“你回来了?你看,我晚饭已经做好了,我棒不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