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开始更新了,计划每晚九点,更新一章。
这是一个勤劳勇敢的星期一早晨,常云国的干部和群众们开始了新一天的工作。
云京市市北区,长桥东路。
灰蒙蒙的天空下,马路上晨雾缭绕,城市还没有醒来,还在雾气中沉睡着。
这时,两道暖黄的灯光拨开迷雾,电动机的低鸣打破了街上的宁静。
那是一辆121路公交车,它正从红旗大街驶出,转向长桥东路,它陈旧的车身微微摇晃,像一座故乡的摇篮,舒缓的节奏让它载着的每一位乘客都昏昏欲睡。
除了司机,她可不能睡,她精神好得很。
借着靠站停车的功夫,司机大姐拧开水杯,吹了吹热气,红艳的枸杞子起起伏伏,大姐抿了一口,温热的水滚过喉咙,非常舒服。大姐舒缓精神,扫了一眼后视镜,观察车上仅有的两位乘客。
那是两个中学生模样的女孩,她们来的很早,所以很让司机大姐留意。
这两个女孩里,其中一人扎着马尾,靠过道坐着,小脸白白净净,两道细眉毛正微微皱起,眼睛聚精会神地盯着手机的导航地图。女孩似乎很怕坐过站,周身始终围绕着一种令人紧张的氛围。
这副模样让司机大姐想起了自己女儿背课文时候的样子,于是大姐欣慰地点了点头。
可惜,这催人奋进的画面没有持续多久,很快就被另一个女孩打破了。
另一位女孩坐在靠窗的位置,和旁边紧张的白净女孩不同,这位靠窗的女孩非常放松,放松到已经睡着了,随着车辆的转弯,她的头从窗边晃了过来,顺势靠在了白净女孩的肩膀上。
和白净女孩相比,靠窗女孩的皮肤要黑不少,两人靠在一起时差异显著,一黑一白,让司机大姐有一种在看少年包青天的感觉。
另外,除了肤色,两人的神态和氛围也是反差巨大,如果说白净女生的氛围是紧张焦急,那黑皮肤女孩的氛围就是无忧无虑,蘑菇头,小圆脸,睡着的样子憨态可掬。
司机大姐没有继续看,她转动方向盘,让车的晃动平缓一些,稳稳地驶向下一个站点。
下一站,是市猎人事务综合治理厅站,简称猎务厅站。
...
“不要,不要过来……”
“我真的吃不下了……”
公交车后排,朱小青正要把佟心乔的小脑瓜摆正,就听见这个憨憨口中喃喃地说起了梦话。
“好家伙,做梦还吃呢。”
朱小青念叨了一句,索性把心乔的身子放平,让对方枕在自己的腿上。
才刚放平,朱小青就感觉腿边一挤,原来是心乔的胳膊揣了起来,自觉进入侧卧姿态,睡得更香了。
“啧啧。”
朱小青摇了摇头,背诵了一句名人名言。
“所有命运馈赠的礼物,都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背诵完毕,朱小青便心安理得地把手机放在了心乔的腮帮子上,用心乔的脑袋瓜充当手机支架。
嗯,还挺稳。
希望今天的行程也能这么稳。
朱小青心中暗暗祈祷,目光看向手机屏幕,看向下一个站点的名字“猎务厅站”。
猎人事务综合治理厅,是她们本次出行的目的地。
而她们去猎务厅要办的事情,正和心乔的睡眠情况有关,准确来说是和心乔的梦境有关。
朱小青记得很清楚,上个月八号,她第一次听心乔说起古怪的梦境,从那以后朱小青就开始做记录,连续二十八天,心乔全都做了同样的怪梦。
心乔每天都梦见同一座古代王朝宫殿,宫殿里还有现代的实验室,这些古怪的设施把她困住,直到早上醒来,而第二天晚上又会继续,周而复始,不断循环。
这个现象很不正常,两人很快去社区医院看了医生,做了一些检查后,医生无法做出准确诊断,只好介绍两人联系猎务厅,希望两人按照猎务厅发布的《迷宫扰动事件管理办法》,将情况向相关部门进行上报。
朱小青记得医生当时愁眉不展的样子,对方隐晦地提及了这种情况可能存在的一些风险。
比如心乔可能某一天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朱小青甩了甩头,想把这个不祥的念头丢出脑海。
当然,医生还说了另外一种可能,一种相对更好的可能。
心乔也可能从此就拥有某种天赋,成为一个迷宫猎人。
只不过这种可能性很低,比起醒不过来的可能性要低得多。
所以医生不建议朱小青把这些情况告诉心乔,最好是先到猎人机构做一下检查,等到完全确诊,再让患者考虑未来的风险。否则仅仅是确诊前的忧虑,就会带来许多不必要的压力。
小青按照医生的说法去做了。她没有告诉心乔关于风险的情况,面对心乔的追问,她只说了其中最好的那种可能性。
那也是小青内心最希望的一种可能性。
小青希望心乔没事,希望对方能健健康康,两个人还像以前一样,一起努力讨生活,一点点改善生活环境。
为什么忽然就要遭受这样的打击呢。
迷宫,迷宫……
迷宫的出现污染了蓝星,不断压缩人类的生活空间。
就连污染控制极好的城市,也常常出现各种强度的迷宫扰动,引发种种奇怪的现象。
其中就包括各种迷宫病。心乔的情况,就疑似是某种迷宫病。
如果这世上没有迷宫就好了。
小青再一次默念这句话。
上一次她产生这个强烈的念头,还是在迷宫污染了她的家乡的时候。那一次她和心乔没有了家,以灾民的身份在好几个地区飘着。
本以为飘到了云京,终于可以过上安稳日子,却没想到心乔又得了迷宫病。
不,是疑似,只是疑似。
不会确诊的。
朱小青抬头,发现公交车已经停稳,好心的司机大姐提醒她可以下车了。
小青赶紧摇晃心乔,要把对方叫醒,一起下车。
“心乔,到站了。”
“心乔,心乔?心乔你醒醒!”
小青已经使了挺大的劲,心乔却没有醒来的意思。
小青吓到了,等她反应过来,发现自己的眼睛已经又红又热,喉咙仿佛有什么东西梗住,又痒又哑,她正在大声呼救。
“阿姨,阿姨!我,我朋友醒不过来了!”
朱小青努力控制情绪,可她越想控制,越难把情况讲清楚,司机大姐只知道她要带朋友看病,朋友可能有什么疾病,于是马上提出送医院。
但是朱小青却没有松手。
她的目光透过车窗,看着道路的另一侧,在那里的灯光下,一个门牌十分醒目。
“云京市猎人事物综合治理厅”。
医生说过,如果说哪里能够解决昏睡的迷宫病,那一定是猎务厅。
“阿姨,你帮我打一下急救电话。我要去猎务厅。”
“什么?”
司机大姐很快反应过来。
“她,她这是迷宫病?”
司机大姐马上拨打急救中心的电话,向接线员说明情况。
另一边,朱小青把心乔背在背上,向猎务厅那边跑了过去。
“哎,小姑娘你慢点啊。”
司机大姐想去帮忙,却发现自己得先把车停到临时停车区,她一边停车,一边给急救中心说明情况,一边还要用车上的通讯给公交公司上报情况。
等司机大姐做完这些,小青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公交站台的后边。
大姐往更远的地方眺望,望向猎务厅。
猎务厅的占地面积很大,外面是一片广场,广场后面才是办公大楼一号楼。
灰蒙蒙的晨间,一号楼灯火通明,像一艘在黑夜里航行的大船。
通宵办公是猎务厅的常态,然而此时不太正常的是猎务厅大楼前的广场。
司机大姐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广场上也聚集了许许多多的灯火,黑压压的人群聚集在广场上,许多人的手上举着灯牌、标语,还有人拿着灯筒和激光笔,向猎务厅的大楼上照射着。
一声刺耳的电流声响起、消失,随后一个扩音喇叭,播放着一个人喊话的声音。
“交出罗隐,还我资源!”
“学生逃避,导师全责!”
“严惩罗隐,还我资格!”
“……”
一个人影站在高处,举着扩音喇叭大喊着,台上喊一句,台下的人群就跟着喊一句,人潮的声浪一阵接一阵,还有许多人齐齐拍桌拍掌,制造轰动,震天动地。刚才还很静谧的广场,瞬间掀起了惊涛骇浪。
司机大姐看懂了,这是来示威的。
“坏了,这她哪能进得去?”
司机大姐锁好车门,赶紧向广场那边追了过去。
然而她一路跑过来,却根本没有看见那两个女孩的身影。
难道是被人群卷进去了?大姐不由得想到了最坏的情况。
广场上人声鼎沸,简直就像演唱会现场一样,喊口号的人此起彼伏,还有一些队列在按照某种队形巡回行进着。
即便是司机大姐这种健壮的体格,也没法挤开那些行进的人群。
换成两个个子不高的小姑娘被卷进去,会怎么样?
...
司机大姐的推测没有错,朱小青和佟心乔的确被人群裹挟进去了。
就在三分钟之前,广场上虽然有不少人和队列,但是人们的示威行动还没开始,没有人喊口号,也没人组织队伍行进,所以广场虽然有些乱,却不像后来那么拥挤,人群和队列之间还有许多空间,广场正中间更是有留一条宽阔大道,直接对着办公楼下面的大门。
朱小青当时没有多想,她只想赶快穿过人群,去大门里面去找猎务厅的人求救。她就这么背着心乔,一步也没停留,直接向大门跑了过去。
她要救朋友,要争分夺秒。
然而她才跑到一半,台上的大喇叭就响了,然后大道两侧的队列忽然躁动起来,洪水一般淹没了整条道路,把她挤在中间,推搡着左左右右。
朱小青死命保持平衡,紧紧抱着心乔的胳膊,她在人群中大声呼救,却没有任何一个人对她伸出援手。
朱小青的一声声“救命”,淹没在“还我公平,还我正义”的呐喊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