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气恨,看着那簪子锐利的尖头,恨不能拿过簪子刺入他喉咙,但理智告诉她要冷静,她杀不了他的,反会被他制住,也许会当场捏死她,然后对外称她暴毙。
母后懦弱,弟弟年幼,完全不是他对手,舅舅走了,她死了,那他们怎么办呢?
她不怕死,却怕死得毫无价值。
就在她不言不语时,高盛以为她是仍然赌气,便又好声劝慰道:“是我错了,那日我被徐晦那老匹夫嘲笑,心情不好,偏偏他那人后面跟着一群读书人,我还杀不了他。”
一边说着,他一边搂住她,在她耳边道:“其实我觉得我没怎么用力,哪里知道你身上那么嫩,我以后保证待公主温柔。”
司妤不想和他讨论这些,却又决定先不露声色,便扭过头去开始抹眼泪。
她貌美,身形窈窕,如此梨花带雨,实在让人心怜,高盛越发抱紧她,又安慰:“好了好了,别哭了,我以后真不会了,大不了我也伺候你……”
说着便去亲她,她要推他又推不开,最后无奈放弃、听之任之,这在他眼里便是欲拒还迎,搂着她亲了一会儿,见她似乎软下来了,便松开她,将那簪子插在了她头上,满意道:“好看,果真就公主配得上。”
说完,见她仍垂泪,又说:“我在城南新买了个园子,专为公主准备的,不然,现在带公主去看看,散散心?”
他生在凉州,一朝得势,倒是享受起来了,一座宅子不够还要一座,司妤心中冷笑,嘴上回道:“我生在宫里,要宅子做什么?”
“你不是不想去我府上,怕被人看见?以后就不去了,去那宅子里,没人知道那儿是我买了,这不好么?”他道。
司妤这才知道,他原来是要金屋藏娇,她是他养着的外室。
她不说话,泪水也停了,他便觉得她是不气了,于是扶她起身,拉着她出门去。
司妤不言不语,还是随他出宫了。她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办,只能先忍住。
高盛让她与他同乘一辆马车,透过车帘缝,她看向外面,见街市比她小时候出来萧条了许多,远不如当时热闹繁华。
这些年,年年灾荒,又四处战乱,京中虽算得上太平,但也明显受了影响。
不得不承认,这是父皇的错,若他专心朝政,若他不纵容吴弼弄权……
弟弟仁厚,将来一定比父皇好吧。
她在心中这样想着,一抬眼,见不远处一棵大树下挂着个什么,像是个笼子,随风轻轻晃动,再定睛一看,才发现是颗人头。
惊得她神色一变,往回缩了缩,高盛看见了,笑道:“吕骞的人头,腌了一坛子盐,很能管一段时间,不过天热了,大概会生虫。”
司妤捂了胸口,又想干呕。
高盛抚着她脸笑:“吓到公主了,下次不走这条路。”
这一段路,走了有半个时辰,算得上远,最后马车停在了个幽静的地方,四周皆是荒林,路边一道小门,通过那小门,拾阶而上,穿过长长的竹林小道,才到园子,里面雕梁画栋,碧瓦红墙,堪称富丽堂皇。
行过小池与花道,然后是个花厅,兼有凉亭长廊,从凉亭绕过去,又是一个小园子,高盛开口,让随行护卫留在了外面,自己带着司妤往里面小园子里走。
司妤看着旁边竹林,又看着这空无一人的园子,突然觉得,若有高手,这似乎是个杀高盛好地方。
旁边的竹林可以埋伏兵士或刺客,高盛进来这小园子,护卫都在外面,刺杀的人完全可以从园外登梯而上,进来将其直接杀死。
可惜,舅舅走了,她联系不到宫外的大臣,也没有调动禁卫军的权力,手上无人可用。
在她想着这些时,高盛带她到了个亭子旁,那亭子挂着纱帘,旁边垂着紫藤萝,倒是好看,但里面没有桌凳,却是一张美人榻。
高盛问:“这儿,喜欢么?”
大概是为了掩饰心中所想,司妤终于说话:“为什么里面是榻?”
高盛笑得意味深长:“公主不觉得,此处甚好么?”
司妤不说话了,她终于意识到他弄这园子的目的,难怪这小园子里没什么人,这是他为自己安排的猎奇寻欢之所。
就在她意识到这点,紧咬嘴唇时,他突然一把将她抱起,前行几步,将她放在了前边一座假山上,那假山石头光滑,她被放的正好是个形似椅子的平台,背后靠着山石,她悬空坐在那里,正好与他相对。
她慌了,看看四周,朗朗白日,问他:“你做什么?”
“亭中也好,但我想先试试这儿。”他说完他便去撩她衣衫。
“你……”
“公主肌肤如玉,我早就想寻个亮处,好好观赏。”
司妤知道自己无力拒绝,却仍是挣扎道:“你说了是带我来散心的。”
他看着她笑:“没办法,我见到公主,便想将公主正法,公主生得这副模样,又如此水灵,大概天生就是让男人快活的吧。”
她颓然地靠在了石头上,闭上眼,不愿面对头顶的日光。
她一定要做点什么,他的确只当她是个发泄的工具,但换言之,谁会防备一个工具呢?所以若她做什么,也许比吕骞、比舅舅有更大的成算。
日薄西山时他才放了她,两人又一起乘车回去。
她蔫蔫坐在马车内,一句话也不说,高盛也餍足地靠坐在她身旁,一会儿揉一揉她耳垂,一会儿抚一抚她大腿,随手把玩。
马车果然绕了路,没再经过菜市场,行至高府附近,高盛同她道:“我去外面骑马回家,公主乘车回宫去,改日再见。”说完将她头上簪子正了正,转身跳下了马车。
才乘上马,两人要分离,正好前面一行人过来,司妤在车中听见一阵声音道:“太尉,我至府上拜见却未见人,没想到在此遇到,倒算我今日有几分运气。”
这声音清朗动人,又十分熟悉,一听便是司妤认识的那个人,但此人对高盛如此亲昵,她又觉得不可能,于是撩开车帘往外看了一眼。
他正从马背上下来,朝高盛拱手,着一身白色深衣,仪表堂堂,眉眼如画,竟真是那人。
宋之洵,名臣之后,文武双全,曾经被誉为京中名公子,也是父皇当年给她物色的驸马。
父皇虽不太理朝政,但对她一直上心,在他眼里,自己这个女儿天下无双,为当之无愧的掌上明珠,世间男人能相配者少之又少,也就宋之洵还勉强配得上,所以他看中了。
司妤身上有两样世间之最,一是身份,二是相貌,平常人有其一便不得了,而她两者在一身。所以能给她当驸马,那自然是全族的荣光,宋家也十分高兴。
当时宋之洵要做驸马一事几乎要定下,结果任建州刺史的宋之洵父亲宋迈与吴弼交恶,吴弼痛恨宋家,便向父皇进谗言,正好建州境内出现民变,被抓到把柄,父皇便将宋迈贬了官,驸马之事也再没提了。
虽然婚事不了了之,但在司妤心里一直觉得宋之洵是个很好的男子,没想到如今他竟与高盛如此热络,言语中的亲昵,又何尝不是谄媚?
似乎觉察到车内的目光,宋之洵抬起头来,透过司妤撩起的车帘间隙,看到了里面的人。
宋之洵曾见过司妤,那样的容貌,见一次能铭记终身,此时突然见到,顿时一愣,待要行礼,便见车帘已经放下了。
他这才意识到,公主此番,是和高盛在一起。
他的确听到些传言,说高盛染指长公主,甚至常出入宫廷。
如今看来,此话不假。
高盛此时也朝身后望了眼,马车帘自然早已放下,他回道:“景平若有空,不如随我至府?”
宋之洵意识到自己失态,连忙收回目光朝高盛道:“如此正好。”
于是宋之洵便转头与高盛一道走了,司妤自己乘车回宫。
心底的绝望又多了一分,她之前确实没想过,连宋之洵都成了高盛一党。
才回宫,却得长乐宫宫人传召,说太后有请。
司妤不知母后为何事,照了照镜子,见自己脸上并无异样,便匆匆过去。
至长乐宫,却见司婵也在。
司婵为司妤的妹妹,比她小三岁,封号昌乐,两人的感情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司妤从小喜静,司婵却更闹一些,又小,两人玩不到一起去。
司妤给太后请过安,太后便道:“唤你过来,是想问你一件事。”
司妤道:“母后问。”
太后看一眼司婵,司婵此时低下头去,司妤猜测事情和司婵有关。
太后道:“若替婵儿招宋之洵为驸马,你觉得如何?”
司妤吃了一惊,愕然抬首,随后又看向司婵,司婵知道她这时看向她,并没有抬头,反而稍稍偏开头去。
司婵不敢看她。
当然,因为宋之洵是之前父皇替她定的驸马。
现在呢?现在婚事无人说起了,加上……她委身于高盛,婚姻一事,不好谈及,所以司婵觉得自己可以嫁宋之洵。
司妤问:“妹妹愿意吗?”
司婵不说话,太后道:“她是愿意的。只是……”
太后为难道:“你父皇毕竟是想你嫁他的,我想问问,现如今你是什么想法?”
司妤回答:“若是母后问我对宋之洵的想法,我没什么想法,但对于这婚事,我觉得妹妹嫁其他士族公卿之家的子弟更合适,譬如徐太傅的孙子,似乎也年龄合适。”
司婵立刻道:“但我不喜欢他,他那么矮!”
司妤看向妹妹,耐心道:“宋之洵如今与高盛交好,与他结亲并不合适,像徐家这样的却不错,若你嫁入他家,他势必会死忠皇家。”
“我管他忠于谁家,我就要嫁宋之洵!”司婵叫道。
司妤再次解释:“若是父皇在时还好,还能尽力替你找相貌俊伟的如意郎君,但如今父皇不在了,皇弟还年幼,天下又大乱,婚姻之事便不能任性。徐家长孙只是个子矮了一些,但才识过人,品性高洁,最重要他是徐家人,你嫁他更为合适。”
司婵不满地嘟唇,“把他说这么好,你怎么不嫁?我看你就是舍不得!”
司妤看着她,久久不言。
听她的意思,竟好像是自己不愿作出的牺牲,要她去牺牲。
可她又岂能想象,自己向高盛献出贞操时,也只比她大一岁。
婚姻?驸马?这些对她来说,已经是十分遥远的事。
司婵说完话,才想起来自己如今的安稳,是因姐姐去说服了高盛反管洪,要不然如今坐上皇位就是三皇子,她、母后、弟弟,还不知是什么场景。
她低下头去,有些愧疚地小声嘀咕:“不管怎么样,我就想嫁宋之洵,他也是想娶我的。”
司妤这才知道她已经在私下与宋之洵往来过。
就在她日日被高盛招之则来挥之则去时,妹妹正在与宋之洵谈情说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