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 3 章

严淮坐在司妤旁边,此时开口道:“子阳说笑了,公主金尊玉贵,哪里能斟酒,不若我给你斟酒,你我二人喝一杯吧。”

说着要起身,高盛摆手,“你也知公主金尊玉贵,你可不能和公主比。”说着看向司妤,脸上那抹轻佻没了,换来一阵凝视,带着压迫,似乎这杯酒,她非斟不可。

“高太尉就算为得胜之师,也是大兴臣子,公主皇室血亲,焉有替臣子斟酒之理?我看太尉未免太狂妄了些。”

说话的正是郭循,也是太后之兄,司妤的舅舅,皇帝登基后,领了郎中令之职,统管宫廷禁卫。

此时高盛还未说话,他身旁的卢慈便道:“好一个‘得胜之师’,轻飘飘四个字,就掩过了我们流过的血,死过的弟兄,郭郎中倒是不狂妄,怎不见你带兵平叛?”

此话一出,满座西凉武人皆笑。

郭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先帝朝时,因先帝宠信吴弼与吴贵妃,封吴弼为大司空,领郎中令,郭循当时为大鸿胪,掌外宾事宜,不领兵权。

到新帝登基,高盛入京,太后趁机封郭循为郎中令,总算将禁卫军权捏在了自己手里,但如此仓促升任的郎中令,自然比不过场上这些十几岁便在战场厮杀的武将。

郭循被笑话,冷声一哼,不屑道:“武夫之见,怕是在足下眼里,世人只有拳脚之强弱,诗书礼义都不放在眼里,敢问,这与牲畜何异?”

说话间,自然带着一种世家大族的傲气。

卢慈与高盛为同乡,同是西凉边境草莽出身,此番被嘲笑不懂诗书礼义,先是大怒,面红耳赤,随后大笑,回道:“要不然,明日郭郎中便去商州念诗好了,那商州剌史不听调令,拥兵自重,我倒要看看,郭郎中如何将他给念死了!”

场上又是一阵哄笑。

郭循越发生怒,却无以言对,不禁斥声道:“武夫,草莽!难怪狂妄自大,不尊天子,我不与你们动嘴!”

此时高盛一把抽出身旁佩刀,厉声道:“我等草莽也不会动嘴,只会动刀!”

郭循看着那刀,一动未动,倒是小皇帝没料到有此一出,吓得往后一躲。

郭循怒目而视:“太尉在殿前动刀,惊扰君上,是何意思?”

一旁严淮道:“二位息怒息怒,子阳,大殿之上,你这是做什么?”

此时太后道:“喜庆日子,就不要争论了,妤儿,高盛为有功之臣,你便替他将酒满上吧。”

事已至此,剑拔弩张,谁也不知高盛还会干出什么事来,有母后发话,司妤也自知皇室无权,无法抗拒,只好起身去给高盛斟酒。

郭循冷哼一声,拍案而起,转身气冲冲出了大殿,就此退席。

司妤看看离去的舅舅,无可奈何,只能到高盛身侧,蹲下身,执起酒壶替他倒酒。

没想到此时,高盛放在桌下的手竟探进了她裙下。

她不由一震,既悲又愤,脸欲滴血,忍不住将茶壶捏紧,迅速替他将酒壶倒满,起身回席。

直到她坐下,只见对面的高盛施施然拿起方才探入她裙底的手,意味深长捻了捻手指,随后才拿起酒杯,看着她,怡然自得地饮了一口酒。

他人没注意这其中猥|亵之意,司妤却是再清楚不过,移开目光,不再看他。

在场的确都是一群莽汉,喝起酒来便失了礼数,声如洪钟,大吆小喝,太后与皇上在酒过三巡便离席了,司妤也一同离席,只留文臣武将仍在宴饮。

殿外凉风吹得人清醒,但哪怕清醒,司妤也不知日后该如何是好。

她想,高盛今日此举,是为立威,从此他在朝中威信更上一层;而如果她不斟那杯酒,又会怎样?

他真会动刀杀舅舅吗?

司妤不知道,尽管高盛若杀了舅舅,势必惹怒朝中公卿,但她不敢去赌,若失了舅舅,他们便彻底没人了。

她往漪兰殿去,没走几步,有宫人过来,呈给她一张纸条,说道:“公主,郭郎中让呈给公主的。”

司妤接过纸条,上面写着一个字:忍。

这也是他们之前所想的,先让高盛以朝廷名义平乱,等到皇帝长大亲政,再将其赐死。

这其中最需要忍的便是她。

她撕了纸条,攥在手中,沉默着回了寝宫。

时候已不早,宫女替她拆下发髻钗环,还在沐浴,便听外面有异样动静,只听宫女声如蚊呐道:“太尉,公主还在沐浴。”

这话音还没落下,高盛便挑帘进来了。

一旁宫女都吓了一跳。

司妤保持着平静,开口道:“你们先下去吧。”

倒不是她冷静,而是她不想此时的不堪被更多人看到。

宫女退下了,高盛走到浴池边来,蹲下身抬起她下巴:“还是第一次看见公主沐浴,可真美。”

“殿上那么多人,太尉却要当着他们的面差使我、来后宫,太尉是存心作践我么?”她问。

高盛反问:“这么说,做我的女人,是被作践?”

司妤既然要忍,就不至于惹恼他,便攀上他的脖子,笑道:“太尉何止手中之刀利,嘴也利,我说不过太尉。”

“是吗?”高盛笑道:“我最利的,可不是这两样。”说完,将她从水中捞了起来。

他一开始,便是无休无止,毫无顾忌,司妤几乎要将嘴唇咬破。

好在比之前高府那晚好,夜至三更,他停了下来,揉着她身躯,满意道:“公主封号永宁?”

“是,父皇所封。”司妤说。

高盛看着她道:“太过平庸,我记得以前还有个永宁王,要我说,公主这般姿容,该取个,比如……倾城,还有些什么词,‘如花似玉’?对,似玉……”

他抚着她柔嫩的肌肤,说道:“我若为帝,就封你个玉妃。”

司妤本已疲惫至极,春泥一般躺在他怀中,此时一听这话,不由一震。

高盛之前喝了不少酒,此时又是纵欲之后,得意忘形,所以说了这话,但他的手就覆在她腰上,自然也能感觉到她刚才的变化。

她也猜到他大概觉察到了,便抬头嘟唇,不悦道:“怎么是妃,不是皇后?这么说,太尉有了我,还想着其他女子?”

高盛笑了,“倒还没见到比公主美貌的女子。”

司妤道:“我若是为帝,就给太尉取封号叫……巴蛇。”

高盛好奇:“巴蛇,那是什么?不像什么好话。”

司妤回答:“怎么不是好话,巴蛇为上古传说之蛇,青黑色,身形巨大,能吞象,力大无穷……而且,蛇好淫。”

高盛显然很受用,大笑,一把掀了她被子,覆上她身道:“它不淫,生来做什么?”

她似乎打消了他的疑虑,但也勾起了他的欲望。

只是她已然在心里确认,高盛此人,就没准备做大兴的忠臣,他的确早有异心,今日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篡位。

他们在等皇帝亲政,但他们忘了,高盛可不傻,他怎么会让皇帝亲政?

翌日一早,高盛离去,司妤便想去见太后,思虑片刻,又觉得太后少谋断,和她商议也是无用,反而容易走漏消息,还不如直接同舅舅商议。

于是下令召舅舅入宫。

郭循入宫,司妤屏退左右,与郭循道:“舅舅,我确信,高盛有不臣之心。”

郭循倒不算太震惊,问:“如何?”

司妤神色微敛,而后才轻声道:“昨夜他又到了我这里,得意之时,他说,他若为帝,要封我为妃,竟还真替我想封号……舅舅,可想而知,他有谋逆之心,而非做大兴的忠臣。”

郭循神色凝重起来,点头道:“从他当初自封太尉,大权独揽,到昨日大殿上的狂妄,有此心,也不奇怪。”

司妤连忙问:“那舅舅觉得眼下我们该如何?”

郭循满面愁容,不出声。

司妤急道:“总不能一直等着,等他权势日益壮大,那不是坐以待毙?那吴弼与吴贵妃虽说也是失道寡助,但他们的下场,也许就是我们的明日!”

郭循也是一惊,起身踱了几步,沉思道:“昔日霍光以臣子身份,先立刘贺为帝,再废其帝位,改立刘询,如今高盛杀了吴氏一族,软禁着平州王,以后说不定也会先杀我等,废皇帝,改立平州王!”

“若等那时,我们更无力量与他抗衡。”司妤说。

随后她恨声道:“昨日他进漪兰殿,我真想唤侍卫来将他乱刀砍死,可他武艺高强,普通人哪里是他对手!”

郭循突然停了踱步:“我倒想起一人。”

“谁?”

“左中郎将吕骞!”

司妤想了想:“吕骞?舅舅上次好像说过,他与吴弼交好,并不服您?”

郭循道:“他的确不喜欢我,可他更恨高盛,此人武艺高强,手下也有一众悍将,我回去后寻机与他交谈,或许能说服他出手对付高盛。”

司妤听出了其中意思,问:“舅舅是想,借刀杀人?”

郭循未料司妤反应这么快,点头道:“正是,此人曾在青阳山中徒手打死猛虎,若好好筹谋,寻得机会,一定能手刃逆贼!”

司妤不曾与吕骞接触,不知他性情,但她相信舅舅,便正色道:“若舅舅觉得可行,那一定可行,此事就拜托舅舅了,若有用得上我的地方,舅舅尽管说。

“另外,今日这番话,我只与舅舅说过,母后与皇上那里我不准备提,母后胆怯,皇上年幼,不一定藏得住事。舅舅也须谨慎,若让高盛知道我们有此心,一定不会放过,他杀起人来可毫不手软。”

郭循立刻道:“我自明白,此事我不会向任何人透露,我出去了,你便在宫中等我的消息。”

司妤道“好”,目送郭循离开。

看着舅舅去远的身影,她在心中祈祷但愿一切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