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只是为了钱?

熟悉的声音传来,霍北顾前进的背影瞬间僵住。

停了片刻,霍北顾转过身。

逆光而立。

灿烂的日光在男人周身镀上淡淡的金边,暖融融的好像会发光。

霍北顾双脚微微开立,似笑着朝她看来。

不知怎么,元嘉忆起某个夏日午后——

融融夏风鼓起白色的衣摆,少年笔直站在台阶上。向她递来的冰淇淋热得开始流淌,淡粉色的奶液依次划过少年如玉的指间。

阳光在少年勾起的唇角跳跃,灿烂得她睁不开眼。

元嘉晃晃头,赶走涌现的记忆。

她犹豫一下,直接开口:“霍北顾,买鱼的钱、你还没给呢……”

话落,耿特助仿佛看到一列老式火车,轰隆隆的,顶着喷薄的怒气疾驰而过。

“你叫我,只是为了要钱?”霍北顾的话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不然呢?” 元嘉面露疑惑。

霍北顾薄唇紧紧抿着。仿佛牙关松开一点,就有什么会不受控地往外跑。

霍北顾从西服内兜取出钱夹,食指和中指利落地从中夹出一张卡。他也不看元嘉,直接将卡朝她面前的桌案扔去。

元嘉的目光追逐着卡片,高高抛起又迅速坠落,定格在黑色的长方形卡片上。

她两眼放光。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黑卡?

耳边随即传来了霸总们的经典台词: “要多少,随便刷。”

元嘉:???

电视剧果然不是骗人的,霸总们的台词都是一样的!但……这位霍总是不是走错了片场?菜市场,好像不能刷信用卡?

来菜市场买鱼却要刷信用卡的男人,这么多天,元嘉还是第一次见。

元嘉也只能拿出她的经典台词: “先生,请问您怎么付款?现金、支付宝还是微信支付都可以,扫码的话,在这里。”说完,一只手熟练地指向玻璃上贴着的二维码。

看霍北顾没什么反应,丝毫没有掏出手机要付钱的意思。

元嘉不得不自己发挥了一句:“本店小本经营,不支持银行卡付款,呃……也不支持赊账。”

说完,她小心翼翼指了指桌子上的卡,示意霍北顾自己收回去。

韩秘书见霍总没反应,迅速用指尖捏起黑卡。当着元嘉的面,从小挎包里拿出酒精喷雾和面巾纸,给卡片正反两面消毒并擦干。

元嘉:???

见韩秘书暗戳戳地挑衅,耿特助悄悄打量起自家老板的神色。

霍总皱着眉头一言不发,但似乎压根没注意到这边的小动作。

霍北顾在认真考虑如何付款的问题。

薄薄的钱夹里没有足够的现金,支付宝和微信支付他也只听过,但从没用过。

他到现在为止,从没有遇到过银行卡不能付款的情况。

霍北顾几度蠕动嘴唇,却终究沉默不语。最后斜睨了旁边一眼。

耿特助立马站出来问:“谢小姐,请问一共多少钱?” 边说边拿自己的手机扫玻璃上的收款码,按元嘉说的数字付好款。

一声清脆而响亮的机械女音响起:支付宝到账3680元。

这声音、这数字好像在打谁的脸。

“付好款了,那您慢走,欢迎下次再来。”元嘉微笑,礼貌送客。

霍北顾一时没动。

韩秘书实在看不过眼,她怕这个卖鱼女一会儿又整出什么幺蛾子。

韩秘书出声提醒:“霍总,您和明昌集团的明董约好四点半见面。再不出发,就来不及了。”

霍北顾没说话,转身离开。

离开的步伐似乎比上一次快了些……

见人彻底离开,元嘉长长舒一口气。

元嘉对还站在原地的耿特助吐槽:“你们老板这性格越来越难相处了。他现在还没有女朋友吧?”

耿特助的职业素养不允许他随便向别人泄露老板的私生活。至于前半句,他只当没听见。

面对耿特助的职业微笑和闭口不答,元嘉半点不气馁,继续八卦:“难道那个长发美女是他的新欢?

耿秘书继续装聋作哑。

元嘉八卦八卦着,方向就偏了:“他现在这么阴晴不定,是不是长时间没有那啥生活,内分泌失调了?”

耿特助只恨自己长了一双耳朵。

霍总要是知道有人谈论他有没有性|生活,自己听到了却知情不报,自己估计马上就能去西北分公司吃沙子了。

他为什么要听这么多关于他老板的大逆不道之言?

他还不能反驳!谁知道这女人和老板是什么关系?

他老板今天的迷惑行为,也说不清是为了整人,还是为了给人家送钱。

他都不好意思告诉别人,幼稚的……像小学生扯前桌小姑娘的辫子。

今天以前,耿特助就没见过他老板对哪个异性有过特别关心。

他一直怀疑老板看不出漂亮娇俏、前凸后翘的韩秘书是女人。

***

杀了一天的鱼,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家,元嘉第一时间钻进厨房。

烧热铁锅,倒入凉油,把从霍北顾那里“顺”来的鱼头滑入锅中。

伴着“滋滋”的油跳声,鱼头两面被煎得金黄,鲜香四溢。

倒入提前烧热的水,片刻,汤重新“咕嘟咕嘟”滚起来。等奶白色大把大把浮出来,再把葱段、姜片、白胡椒和盐往锅里一投,盖上锅盖,定好时间。

元嘉转身从冰箱里拿出一罐可乐,走出厨房,往客厅沙发上一躺。看着综艺节目,兴致浓时,“哧溜哧溜”灌下两大口可乐。

乱七八糟的一天终于结束了!

手机闹铃一响,元嘉连拖鞋都来不及穿,循着香味钻进厨房。揭开锅盖一看,汤已经熬成了浓浓的奶白色。

“咕噜咕噜、咕噜咕噜……”

钝钝的响声,低诉着汤的浓纯。

元嘉把切好的豆腐块一股脑儿放入锅里。她拿着碗候在锅边,心急火燎地等汤又滚上五分钟。

元嘉把做好的鱼头豆腐汤摆在茶几上,盘腿往地上一坐。没等坐稳,就拿起汤匙喝了一大口汤。热腾腾的浓汤一入口,鲜得她眉毛都要掉了。

别人家的鱼头炖汤,就是特别好喝。尤其是这个别人到死也发现不了,他少了个头!

大口大口喝汤,满身满心的疲累无影无踪。元嘉八百年不见的前男友,也彻底被她抛诸脑后。

***

耿特助回到公司,第一时间去霍总的办公室汇报。

霍北顾听完,不说话却也没让人离开。

宽敞的办公室,弥漫着诡异的静默。

霍北顾坐得稳如泰山。

对面的耿特助却如站针毡。

耿特助灵机一动,状似无意提起:“霍总,那位谢小姐和我打听您有没有女朋友?”

霍北顾抬头看过去,“噢?她怎么问的?”

耿特助知道这是压对宝了。

耿特助在谢小姐的一连串吐槽中迅速挑拣了一下,答道:“她问您现在还没有女朋友吧?”

“这是原话?”霍北顾挑眉。

耿特助一本正经回答:“这是原话,我十分确定。”

霍北顾没继续问,只是指尖轻轻叩击桌面。

她要是问“他有没有女朋友?”,那应该是纯属好奇。这符合她喜欢八卦的性格。

她还可以问“他有女朋友了吧?”,他的长辈都是这么询问的。这代表了他们对他找女朋友的殷切期盼。

她却偏偏选择了这样的问法——“他还没有女朋友吧?”

这是不是说明她内心是不希望他有女朋友的?

她私下打听他的感情状态,是不是要做点什么呢?

霍北顾:“那你是怎么回答的?”

耿特助愣了愣。

这个问题其实是有标准答案的。作为秘书,当然不能随便对外人透露老板的私生活。可他的直觉告诉他,也许不应该这么回答。

耿特助思忖片刻,决定走稳妥路线:“霍总放心,对于您的私生活,我不曾向外人透露半分。”

“我都不知道,原来我单身,没有女朋友这件事是秘密?”稀松平常的语气,拉家常般随意。

这熟悉的语气一出,耿特助脖颈后的汗毛瞬间炸立。

耿特助上一次听他老板用这个语气说话还是三个月前。

他还记得那天。冬日里,阳光正好。

他老板对正要离开的宋经理说:“我听家母说明小姐最近想去瑞士滑雪?”

霍北顾口中的明小姐,是明昌集团董事长的大女儿。宋经理宋高逸是明玉华董事长招赘的女婿,所以上流圈子的人依然称明家大小姐为明小姐。

只有需要捧着宋高逸的人,才会当着他的面

,称明小姐一声宋夫人。

宋经理不料一向不苟言笑的霍总会和他拉家常。他赶忙转头,受宠若惊般笑着说:“可不是,她最近一直闹着要我请年假,陪她一起去。”

宋经理两手一摊,一副无奈的样子:“可咱们公司城东那块地的竞标正进行到关键时刻,我怎么能撂下这么重要的事情陪她去滑雪。”

霍总背对着人,透过落地窗朝外看去。

一地银装素裹,皆在脚下。

一旁的耿特助听霍总用聊家常的稀松语气说:“今天真是个滑雪的好日子,不去的话,实在是太可惜。”

宋经理闻言也朝窗外看去。可不可惜,他不清楚。但他最喜欢站在霍总的办公室里看风景。

高耸入云的最顶层,天上的云朵仿佛触手可及,整个CBD都在他脚下。

“是啊是啊。”宋经理面上一副甚是可惜的表情。

“及时行乐很重要。”霍北顾依然背对着人,淡淡说了最后一句话。

“是是是。”宋经理虽然不明白霍总为什么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还是配合地连连附和。

见霍总没有要继续和他拉家常的意思,宋经理识趣地离开。

不过,宋高逸很快就明白霍总最后一句话的意思。

上午十点,董事会上他因与竞标公司来往过密,涉嫌泄露竞标信息被卸任。

十点半董事会一结束,耿特助亲自送他下楼。此时诚真集团的大门口,一辆奥迪A8正恭候他。

十一点半,他被送到了国际机场的私人停机坪。被人引上他不认识的私人飞机,见到了自己的老婆。

他老婆满脸笑容地告诉他:“北顾听说我想去瑞士滑雪,你又没时间陪我,特意给你放了长假,还贴心地派了他的私人飞机送我们过去。”

八小时后,霍北顾的私人飞机准时降落在日内瓦国际机场。

此时正是冬令时,中国和瑞士有七个小时的时差,瑞士正是下午。

银白的世界,阳光正好。

“今天真是个滑雪的好日子,不去的话,实在是太可惜。”这句轻描淡写的话此时竟成了真。

雪山上的银白亮得晃眼,宋高逸觉得自己产生了幻觉。

今天发生的一切,一定是梦……

霍总怎么会和他拉家常?他也从来没坐过霍总的私人飞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