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糖度一百分的“阿林哥”，瞬间吸引了元嘉的注意力。
她转头循声看去。
只见一个气质甜美、妆容精致的年轻女生踩着高跟鞋“哒哒哒”从远处跑来。
年轻女生仿佛没看见元嘉一样，直接越过她跑到男人身边。白嫩的小手试探性去搭男人的手臂。
男人不动声色收回手臂。
年轻女生也不觉尴尬，绕到男人身后，坐在他里侧的位置。这次，她干脆用两只手臂抱住男人的右臂，让他无法轻易挣脱。
元嘉沉默看着这场闹剧，心里却乐开了花。
女生下巴高扬，挑衅地看着元嘉，嘴里却甜甜说：“阿霖哥，这个姐姐是谁啊？你给瑶瑶介绍一下嘛。这个姐姐看起来和哥哥关系好好的样子。瑶瑶也想和姐姐做朋友。”
季烨霖动了动自己的左臂，试图从夏瑶的禁锢中挣脱出来。可夏瑶用了十足的力气抱住他，他也不能当真用蛮力将人甩开。
他怕惹怒了夏瑶，他的身份会因此暴露。
元嘉兴味盎然打量对面的男人。他脸上的完美笑容第一次被打破，眉宇间显出几分不耐。
元嘉觉得，她翻盘的机会来了。她倾身向前，目光在面前两人之间来回逡巡，毫不遮掩。
引得两人抬头，齐齐看向她。
“阿林哥哥别光忙着解救自己的手臂啊！倒是和瑶瑶妹妹介绍一下我是谁啊？”元嘉扯着嘴角讽刺道，“介绍完，再在我面前你拉我扯也不迟啊。”
季烨霖趁着夏瑶被转移了注意力，猛然用力从她怀里抽出了自己的胳膊。他低头理了理被扯过西服袖子。
再抬头，整个人已不见半分狼狈。
“瑶瑶，这位是何昭昭何小姐。”
元嘉一听，被他当真介绍朋友一般的语气逗得“噗嗤”一乐。
“阿林哥哥介绍得可真简单。”元嘉朝夏瑶的方向伸出手，脸上带着恶劣的笑：“我补充一句吧，我是你阿林哥哥的相亲对象，何昭昭。”
“瑶瑶妹妹，很高兴见到你呀！”
夏瑶一听元嘉是季烨霖的相亲对象，立马炸毛，问题连珠炮一样蹦出来——
“阿霖哥哥，你什么时候有了相亲对象？你不是和伯母说你不考虑相亲吗？她是哪家的小姐，我怎么没听过？是谁给你介绍的？她长这么丑，还一身寒酸样……”
元嘉撇撇嘴，深感自己被误伤了。
季烨霖冷下脸，声音也不复以往温和：“夏瑶，她是我朋友介绍给我的相亲对象，不许你这样说话，太不尊重人了。”
季烨霖带着不容置疑的气势说：“赶快给何小姐道歉！”
夏瑶感受到季烨霖身上散发的冷肃气息，老老实实坐直，声音也弱了几分：“阿霖哥，我都是为了你好嘛。我不是怕你被别人骗吗？你怎么还凶人家？”
元嘉心下暗叹：瑶瑶妹妹的茶艺很好嘛，自己应该趁机跟她多学学。
元嘉牵起嘴角，一脸关切：“对啊，你看瑶瑶妹妹多体贴啊。你都这么大个人了，她还担心你被我一个柔柔弱弱的女人给骗了。瑶瑶妹妹可真是实心实意地关心你呀。”
元嘉停顿一下，叹口气，凄凄艾艾接着说：“我自问比不上瑶瑶妹妹贴心。我觉得我确实如瑶瑶妹妹所说，不配和你相亲。”
“要不，咱们就算了吧？”元嘉擦擦眼角本不存在的眼泪，继续道：“你回去和介绍人说一声，就说你没看上我。我也回去和我家长说，你条件太好，我配不上你。”
“这样你就可以和瑶瑶妹妹两个人好好在一起了。”说完，元嘉还不忘用一脸不舍却硬要成全对方的模样看着男人。
面对元嘉生动的一连串表演，季烨霖的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万般情绪最后都化成了无奈。
季烨霖：“何小姐，夏瑶的父亲和我父亲是挚友，我们俩家从小就认识，我只是把她当妹妹而已。”
“那不就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元嘉像是听不懂他的解释，脸上全是神往的表情，“这个世界再也没有比你们更有缘、更相配、更适合在一起的人了。”
夏瑶不住点头，第一次正眼打量元嘉。她觉得对面的女人也不是那么讨厌。
这女人脸长得不怎么样，但也算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配不上阿霖哥。而且她眼光还是不错的，能看出自己和阿霖哥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季烨霖忍不住扶额。这样结束，他今天的目标也算达成了。只是有点可惜，他难得遇见这么有趣的人。
他本来看戏看得正起劲，谁知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只是这戏再强行唱下去，也不是原来的味道了……
“是我为人和行事不够妥帖，没能入了何小姐的眼，我就不强求了。”季烨霖脸上带着歉意的笑，“咱们继续坐下来好好吃个饭，饭后我送何小姐回去？”
那笑容和他刚才为了迟到的事说抱歉一样，让人难以拒绝，难以责怪。
元嘉内心窃喜，面上却满是惋惜。
“你客气了。饭我就不吃了，你和瑶瑶妹妹两人好好吃吧。”元嘉最后不忘抛出灵魂一问。
“咱们三人这关系，一起吃饭，合适吗？”
元嘉瞥一眼季烨霖放在桌上的车钥匙，脸上闪过嫌弃的表情——不长不短，刚刚好能被对面人接收到。
“送我就不用了，你就开着车好好送瑶瑶妹妹回去吧。”
元嘉边收拾东西边不经意地嘱咐道：“介绍人那边，你对我有什么看法，可以直接说，不用顾虑。”
“我就先走了，二位留步慢慢吃。”元嘉也不给对方说话的机会，提包扬长而去。
季烨霖没再说什么，目送元嘉离开。
元嘉转弯消失在他视野里的下一秒，娃娃脸女服务生便离开了她原来的位置，悄悄跟上去。
看到这一幕，季烨霖抚了抚眉毛，轻笑出声。
夏瑶不禁好奇问：“阿霖哥哥，你笑什么呀？有什么好笑的啊？”
季烨霖收敛了笑意，询问：“你怎么在这里？这么晚了，要不要我派人送你回去？”
夏瑶一听扁起嘴：“阿霖哥哥，我们不一起吃饭吗？你不是还没吃完。我陪你吃完，你送我回家呗？”
说着，还企图去拉季烨霖的袖子。
季烨霖不动声色侧身避开。他抬手看了眼腕表，一本正经说：“我还有事要办，没有办法送你。你要是一个人来的话，我给吴叔打电话，让他来送你回家。”
夏瑶悄悄打量了一下季烨霖的脸色，声音弱弱道：“我和朋友一起来吃饭的。阿霖哥哥不用担心我，你要是没时间送我，我可以让朋友送我，不用麻烦吴叔了。”
季烨霖点点头：“那行。你也不要在外面待太晚，省得夏叔叔担心。吃完饭，早点回家。我有事先走了。”
夏瑶痴痴看着季烨霖离去的背影，半天也不舍得离开。
季烨霖出门，径直朝一辆黑色辉腾走去。
他拿出车钥匙，第一时间却并未给车解锁，反倒认真打量起跟了他三年的车钥匙。
大拇指描摹车钥匙上的两个W，脑中自动播放她两次“特意”打量车钥匙的场景。
心随着指腹下的蜿蜒曲折愉悦起来。
冰冷的金属在无休止的摩挲中渐渐生热。
***
季烨霖掏出手机，在电话簿里翻了很久，才找到叶嘉林的名字，拨出电话。清晰的“嘟嘟嘟……”响了一遍又一遍，他也不挂断。
左手继续把玩车钥匙，私下里，脸上也不显半点不耐。
电话终于接通。
“呦，相亲这么快就结束了？你微信上告诉我一声不就行了，还特意给我打个电话。”
“恩，结束了。”季烨霖语调微微上扬，带着显而易见的愉悦。
“兄弟，听你这语气，挺开心啊。怎么，今天相亲对象是个美女？”不等回答，叶嘉林自我否定，“不对啊，我看过照片，也就一般啊。咱学校那几个美女老师，我也没看你对哪个另眼相待啊。”
“她是不是美女我也不知道。”
叶嘉林哈哈大笑：“相亲那么长时间，你看不出人家是不是美女？你不会告诉我你脸盲吧？”
“那倒不是，她化妆了，所以我也不确定她本人长得好不好看。”
叶嘉林开心地传授自己总结的经验：“我有经验啊。要是化妆后很好看，那一般来说，卸了妆也差不了。要是妆后就一般，那本人就更一般了。要是妆后都不好看，那这女人肯定长得丑。你根据我说的判断判断，她是哪种？”
季烨霖的脑海里再一次浮现出那个极具喜剧效果的女人——
肤色暗黄、眼下青黑、两腮还挂着两坨诡异的红。
粗心露在外的脚踝，白得晃人眼。细的他的手蠢蠢欲动，仿佛一折就断。
想到这里，季烨霖嗤笑出声。本来，他可以陪她玩得更久一些。
“这个问题，我还真不好回答。谁知道，狐狸皮下到底是狡猾的狐狸还是乖软的小兔子呢？”
叶嘉林完全听不懂季烨霖在说什么。
“你这是对我这个相亲对象有兴趣？”叶嘉林听不懂，也不妨碍他开始忽悠，“那正好，你替我相亲，你俩看对眼了，这就是你俩有缘！你俩要是成了，我妈肯定也不逼我了。”
“感兴趣？算是吧。”季烨霖完全不上套，“但不是你说的那种兴趣，所以，也没有必要再见面。”
季烨霖想到女人关于缘分的言论，打趣道：“一面之缘，怎么算得上缘分？怎么也要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才算是缘分吧？”
“阿姨要是问你这个女孩为什么不合适，你就说她贪慕虚荣、挥霍无度、每个月工资花光不够，还要透支信用卡。”
“这样的女人，兄弟你确实不能要啊。”叶嘉林连连摇头，“不过你怎么看出来的？你俩第一次见面，她连透支信用卡的事情都告诉你了？这怕不是个傻子吧？”
季烨霖想起女人透过镜子打量自己时，贼眉鼠眼的样子，兀自笑出声。
“算是她告诉我的吧。挂了啊。”
叶嘉林放下电话，忍不住咂摸咂摸嘴。这小子今晚怎么怎么古里古怪？
“轻佻、放浪……”一连串陌生的形容词自动从叶嘉林脑中蹦出。
但想到季烨霖一贯温和有礼的脸，他赶紧摇摇头，把这些诡异的想法赶出去。
***
是夜。
热闹的商业街，车鸣偶尔叫嚣，人流从不间断。街边的广告牌孜孜不倦地闪烁。
男人懒懒斜倚在黑色辉腾旁，垂着头，把玩手中的车钥匙。
站在光里，头却隐在暗影里。
侵略性透过温和的表皮一点一点渗出来，由暗到明。
夜晚，似乎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