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歪理。”卢俜偏过头去。
齐恩在月光下盈盈一落,像会消散。
她在看他,笑起来时,眼底尤其盛满亮色。
卢俜对美丽而麻烦的事物避之不及。
“好学生。”齐恩还在背后喊,“你的书不要了?刚才买书的时候留的是我家地址。”
“……明早送你上学的时候来拿。”卢俜脚步不缓,反而越来越快,像怕被什么绊住。
他说的话倒很够意思。齐恩斜斜靠在门边,没由来地勾起唇角。意识到自己笑得太过火了,她拍了拍白皙红润的脸颊,转身开门回屋。
有电话打进来,是来送书的快递员。齐恩把纸盒抱进客厅拆开,把自己买的书先清出来,剩下的拍了照片发给卢俜。
“你看看有没有漏掉的,是这几本书吗?”
过了五分钟,卢俜回了一句“是”,又说:
“你不用帮我拆,明天早上我自己搬上去。”
齐恩问他大晚上的在做什么。
卢俜很简单两个字,复习。
复习?齐恩才想起,刘彩今天刚说月考的事。
“你在准备月考?有没有什么独家方法?”
“也是期末考。”卢俜言简意赅,“做题。”
得,问了等于没问。
而且人家学的理科。
不过干坐着也不是办法,复课的这么多天,她已经给自己列了一个大致的追分计划。只是,齐恩有预感,数学一定是最难的一门。
齐恩的预感确实不错。
这周的周考卷子发下来。
她只有四十二分。
齐恩揉着自己的数学卷子,生无可恋地趴在桌上。给她垫底的谌俞一筹莫展,“怎么办啊……”
两位难兄难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不约而同地叹息一声。
袁礼米则接过齐恩的卷子,对比自己的看了一会儿:“齐恩,也不用太丧啦。其实你看,有几道送分题是你能做出来的,这个数列就是,还有一道向量大题,加上少说也有六十了。”
袁礼米的安慰很苍白,张其薪的安慰更实诚:“你看谌俞学三年还没你学三天考得好。”
“不是!”谌俞受不了了,指着自己,“齐恩的快乐就非要建立在我的痛苦上吗!”
“这是事实!”高玟与有荣焉,“除了英语,齐恩每一科的成绩都在你之上吧!”
“得得得,我只是没发挥好!”谌俞替自己辩护,“齐恩,这次月考我绝对考过你。”
齐恩只是更忧愁:“月考……还有月考……”
袁礼米伸手戳了戳齐恩紧蹙的浓眉:“千万别产生厌考情绪啊,那样只会恶性循环。”
齐恩嗯了两声,收拾好了心情。众人之中,张其薪的卷子是最后发下来的,一百四十二分。
“你这和我们是一个物种吗!”高玟瞪着他。
张其薪很无辜:“也还好吧,你们怎么不看看袁礼米?她就比我低个两三分好吗?”
“好啊!袁礼米!”高玟越过齐恩去掐她,“你敢耍老子!你跟我说的是一百出头!”
“一百三不是一百出头么?”袁礼米苦笑着躲她,“而且,我考的又没有张其薪好。”
“行了,你们两个学霸!”前排张其薪的同桌咬牙切齿,“再装逼我让你们飞起来!”
周围人在哈哈大笑,张其薪的视线却落到低眉的齐恩身上,她正琢磨着试卷上的错题。
“别灰心。”他说,“不会的题可以问我。”
齐恩闻言,抬起头笑了笑,“谢谢班长。”
“需要我的答题卡吗?”
“好。”齐恩接过。
有人问:“我找你要卷子,你怎么不借?”
“刚才没发下来。”张其薪推了推眼镜。
高玟和袁礼米倒是心知肚明,互眨了眼。
中午,齐恩让高玟和袁礼米帮忙带一份炒饭,她要在教室里订正地理卷子。谌俞也不吃饭,窝在座位上打游戏,匹配中途和齐恩聊两句。
“恩呐。”他说,“你真打算学这么认真?”
“嗯?”齐恩对着地理书记背纬度和风带,“学的认真?也还好吧。”
“其实你没必要走高考这条络。”谌俞始终这样想,“你这么有名气,以后当个运动网红,或者颜值博主,随随便便接个广告都不愁吃穿了。学习,那是我们这种普通人的路吧。”
“你怎么会这样想?”齐恩不由得失笑。
“本来的事。”这样的人一抓一大把。
“那也太没意思了。”齐恩合上书本,明朗的灯光映在她挺俏的鼻尖,“不觉得吗?”
好吧,看来她还很有自己的追求。
谌俞说:“我总算知道你为什么成功了。”
这和成功有什么关系?齐恩连不上他的脑回路。高玟带着腊肠炒饭回来了,她接过道谢。
餐吧里还有许多学生在吃饭,有些是家里送的便当,有些是拿手机偷偷点的外卖或小卖部的方便面,也有些从学校食堂打包回来吃。
齐恩赶时间,坐下边刷百词斩边吃饭。她在opposite卡住了,身后适时地传来谈论声。
一女生说:“要我说张其薪还是很可以的啊,这次数学考这么高,十班最高分都比他低。”
“就是啊,我们一班比他高的也没几个!”另外一名女生摇头感叹,“他是自学的吧!”
“对,感觉他们班数学老师就是个老头儿,说话都说不明白,教不出那种水平,又不是咱们柯老师……”
齐恩正往嘴里送饭的筷子一瞬间顿住。
“就是,不看看他们班都是什么牛鬼蛇神。”
齐恩回头,恰巧撞见那女生翻了个白眼,“就那个高玟,一天到晚嗓门真是大,全校的人都能听见她在笑!还有几个街溜子一样的体育生,你说那种环境哪有人学的下去啊?张其薪当初从你们班转走,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你怎么不说还有个齐恩?”另一个女生问。
“齐恩……?其实我对她印象还可以啦——”
“可以什么呀可以?你没听说么,她人品也很一般,她在楼梯摔倒后就一直缠着卢俜啊!”
“什么叫缠着?搞得好像卢俜很好一样,本来就是卢俜把她搞摔的呀,难道不该负责吗?”
“但,但就是有人说,说她当着温主任的面,说什么卢俜害她摔倒的,特别会卖惨……”
“不可能吧,她看着就不像那样的人呀!”
“得了吧你,就是个颜控,凭什么觉得美女就做不出坏事?赛品又不等于人品。”女生冷笑一声,愈发激动地争辩,“我还听说……”
“听说什么?”齐恩打断了对话。
“谁听说?听谁说?听说谁?”
话题人物就在眼前,两人都愣了愣。
随即青涩的脸上浮现出羞赧的红色。
“没关系,随便你们说。我只是想知道你是听谁说的。”齐恩看向那个散播谣言的女生。
女生明显迟疑了一瞬,随即讨好地道:“你看我也是听说的,我其实不是那么想……”
“谁说的?”齐恩再次打断她。
“那个谁……方,方婕吧。”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吧是什么意思?”
“是她是她,她老爱说人坏话了。”另一个女生赶忙找补,“而且你刚来的时候,会长她就看你不顺眼了,说你怎么那么高调张扬,我们都是知道的,但我们从来都没有那样想你。”
“对对,方婕也挺讨人厌的,成天围着男生们转,还爱搞雌竞……我们都不爱和她玩儿!”
只一瞬间,两人的态度就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这也让齐恩很不舒服。
回到班上看手机,有人加她。
是刚才那个出卖方婕的女生。
“对不起哈齐恩,我不是故意那么说你的,要不是方婕瞎说,其实我对你印象也很好。”
“虽然方婕说的很过分,但我们都相信你不是那种人。”
后面还附带了几张聊天记录。
齐恩并不是容易被煽动的蠢货,即使方婕对她造谣生事,但这个女生转头就倒戈,同样也不值得信任。“谢谢你能告诉我这些。”保存完物证后,她放下了手机,头疼地捏了把眉心。
opposite,对立的。
今天是周五,放课后齐恩要和卢俜、方婕一起去政教处领学生代表穿的正装。她到的时候,另外两人已经到了,方婕不满意正装的尺寸。
“温主任,这个西装外套也太大了吧。”方婕看到齐恩来了,直接把西装拿到她身上比划,“你看齐恩骨架大,穿上才合适,我骨架那么小,穿不了的,我就穿我学生会的制服吧!”
齐恩似笑非笑地瞧着方婕,想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下一秒,和身侧的卢俜对视上。卢俜正被拉着比划一件白衬衫,他浑身紧绷,不自在地挪后了两步。
方婕又说:“卢俜的也是,尺寸不合。”
“小温,你这不行啊。”齐恩抱着臂揶揄,“让咱会长大人这么不满意,怎么办事的?”
这话放在她嘴里说出来,火药味少,调侃意味居多。并不为难谁,只是方婕这回确实事多。
温主任也百思不得其解:“尺寸挺合适啊。”
“我和卢俜穿学生会制服就好。”方婕坚持。
“但是人齐恩没有学生会制服,你们这……”
“没有制服也不太好。”方婕流露出为难的神色,“要不还是换一个我们学生会的人吧。”
“……什么?”温主任一时没反应过来。
“反正也就是个学生代表,德智体美劳,选一个合适的人就行了吧?我们学生会的体育部就有很多呀。”方婕轻飘飘地说,“你看齐恩,她也不愿意吧,而且腿脚也不大方便。”
“是啊。”齐恩懒散附和,“都怪卢俜同学没关照好我,我才没痊愈。都是他的错。”
卢俜被当枪使也不惶恐,顺其自然地认错:“对不起,温主任,是我没有照顾好她。”
方婕不高兴了:“这和卢俜又有什么关系!”
“那这和谁有关系?这是谁的错?我腿没好,这笔帐不算卢俜头上,还算到谁头上?”
齐恩又扣帽子:“是温主任的错,明知道我有腿伤还要我上,还弄错了正装尺码,是吧?”
方婕不知道该怎么答,齐恩口齿伶俐,周第那事温主任就知道了,更别谈朝夕相处的卢俜。
齐恩说爽了。
她这才舒出一口浊气,颇为认同地对温主任说,“学生代表,这可是学校的面子、师生的里子,我成绩不好,肯定担当不起这份工作。可别说成绩,在日常生活里,肯定也要选最作风优良的。”
“可作风优良这一点?”
齐恩把方婕从头看到脚。
“我怎么就这么不认同呢?”
她笑着摇头,走得很干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