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聿目光死死地盯着她,下颌紧绷成一道线:“阿音,你可是怨我纳了淑妃?我不妨告诉你,自她进宫后,我只让她侍过一次寝。既是你心里不痛快,往后我必不会再让她侍寝,我这辈子都只会有你一个女人!”
纳崔以馨为妃,不过是为了制衡各方势力。他对崔以馨,并无半分男女之情,既然阿音实在不喜崔以馨,为了阿音,他可以退让一步。
阮颜音轻轻地摇了摇头。
事已至此,他仍是看不透他们之间的矛盾从来就不是因为崔以馨,而是因为他。
她深觉已跟他无话可说,薄唇轻动,神色淡淡地道:“臣妾只想出宫过上平静淡泊的日子,还请皇上能够成全。”
他抿紧了唇,声音里带了些威胁的意味:“你想要出宫离开我,除非你死!”
他停顿了一瞬,又加重了语气道,“或除非我死!阮颜音,你记住了,这辈子你都只能留在我的身边!”
一字一句,气势凛冽,不容置喙。
***
祁聿拂袖离去,阮颜音支着额头出了一会儿神,扬声唤来了守在外间的茜草。
她看着自己的贴身宫女:“你去把我的首饰匣子给端来罢。”
茜草应了声是,按着她的吩咐将匣子捧了过来。命两个宫女去了外间候着,阮颜音伸手打开匣子,将放在里头的东西逐一摆放在桌案上。
她细细数了数,银两不多,各种各样的精美首饰倒是极多。
她拿起一支簪子放在眼前打量了良久,眉头微微皱起。
匣子里的首饰几乎都是从前祁聿送给她的,他知她喜兰花,送她的首饰上大半都雕着兰花,做工精细小巧,首饰上的兰花看上去栩栩如生,绝非一般首饰铺子里能见到的凡品。
那时他待她极好,见着了什么好东西,总不忘买来送她。她心里欢喜得很,就连他是哪一日哪处买来的,也都记在了心里,平时都小心地藏在她的首饰匣子里,得闲了就会拿出来瞧几眼过过眼瘾,却不怎么舍得戴在身上,总担心自己不小心磕着碰着弄坏了这些首饰,白白糟//蹋了他的一片心意。
她将首饰丢回匣子里,抬手将匣子阖上,心中生起几分懊恼。
早知会有今日,她当初就该留个心眼,暗中多攒些银两当作自己的私房钱,而非一门心思地将他送她的这些首饰当作宝贝,如此,也不至于像今日这般,起了离开皇宫去别处隐居的念头,却要为了银子短缺的问题而苦恼。
照理说有些首饰傍身也是好的,偏生这些首饰都是匠人特意定制的,就算旁人不记得,他定是一眼就能认出这些首饰来的,哪日她若是真出了宫将首饰拿去典卖,反倒更容易被他查到她的踪迹。
他今日已说得明明白白,除非她死或是他亡,不然此生他都不会放她离开。
他哪是真心在意她,不过是他的占//有//欲在作祟,以为她一辈子都该是他的所有物,见不得她拥有自由脱离他的掌控罢了。
阮颜音收回纷乱的思绪,定了定神,决定先将眼前的事理出个可行的章程。
匣子里的那些首饰暂且放在一旁不去管它,若实在用不上,都留在凤仪宫不将它们带走也未尝不可。
要逃出皇宫,弄到足够的银两是一方面,旁的事情也皆得准备妥帖,比如路引之类的东西,总得想法子弄到手才行。
说起来简单,可真要做起来却并不容易。
今日终归还是她太过鲁莽了些,一时冲//动在祁聿面前提到了出宫一事,结果没得到他的允准不说,反倒还引起了他的警觉心。经过今日这一遭,恐怕他愈发会盯紧了凤仪宫,想要弄到路引谈何容易。
做过的事情已经做下,现下再后悔也无益,不如还是再想想是否还有别的什么法子方为上策。
宫里的人大多都是不能信的,不是祁聿那边安插的眼线,就是太后那边的人,纵使太后一心想要替崔以馨谋个好前程,她要离宫,于太后而言反倒是件好事,可再如何她也不会去找太后助她出宫,毕竟太后的心思向来难琢磨,且她和太后谁都不信任彼此,她怎好将希望都放在太后的身上?
她能信任几分的,唯有茜草和茯苓,可一来她们跟她一样,整日被困皇宫里出不去,又叫她们上哪儿去弄路引;二来她们胆子小,一时不慎闹出什么动静来惊动了祁聿,到了那时候,即便想要离开皇宫都走不了了。
阮颜音坐在桌前,白皙的指尖抵着额角。
兴许真的只能找祁言帮她这个忙了。
祁言平时都住在宫外,认识的人多,门路也多,能在各处自由行走,且就算进宫,也不会招人耳目。
幸好还有祁言愿意帮她的忙,还留了信鸽给她。
除了路引,另外她还得再想出个好一点的由头让自己能顺利出宫,事先还得备好马车和衣裳,好好乔装打扮一番,免得被人轻易瞧出些端倪来。
至于逃跑的路线,也得早早计划妥当,就连到了目的地该如何生活才能隐瞒住自己的身份,也都该仔细谋划好了才行。
怕一时疏漏了什么,她拿出纸笔,认真地记下每一个细节,来来回回看了几遍,确认自己已牢牢记在了心里,拧着的眉心终于舒展开来,将纸丢进香炉之中,看着火将其焚尽,才唤来茜草服侍她洗漱歇下。
许是脑子里有了较为详尽的出逃计划,这一夜倒是她多日来第一回睡得那么香甜安心。
祁言信守诺言,收到信鸽送来的纸条,只过了一日,他便悄悄来了凤仪宫。为免招惹不必要的麻烦,这次他仍旧打扮成了一个小太监,还随身带来了阮颜音托他准备的东西。
阮颜音见了他,心里一时感激又愧疚。
当真是委屈他了,分明是一位身份矜贵的王爷,却为了帮她的忙,不得不假扮成小太监的样子。
祁言瞧出她眼底的愧意,看破而不说破,待阮颜音屏退了殿内的宫女,从袖口中拿出一样东西放在桌案上。
阮颜音定睛一看,是她要的路引。
她眼睛一亮,唇角不由往上扬了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