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贰拾章 晋江独发

乾阳宫。

祁聿抬眸望着韦公公:“皇后可有收到忠勤伯夫人的消息?”

韦公公躬着腰背:“回皇上的话,奴婢已差人去凤仪宫送过口信了,谅必这个时辰皇后娘娘已知晓了此事。”

祁聿点了点头,屈起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扣了扣桌案:“一会儿你便去一趟凤仪宫,好好替朕劝劝皇后。”

韦公公领命而去,不多时便来到阮颜音所居的凤仪宫。

经过前几日的事,凤仪宫里的宫人已然明白皇上那边并没打算缓和帝后关系,但因忌惮着韦公公是皇上身边服侍的总管太监,得罪谁都不敢得罪了韦公公,是以见他来了,忙殷勤地引着韦公公进了殿内。

韦公公向阮颜音行过礼,缓声地道:“奴婢听闻娘娘的母亲得了病,心中着实担忧。”

阮颜音勉强笑了笑:“有劳韦公公记挂了。”

韦公公又说了好些话,模棱两可,话中有话,让人一时猜不透他此番过来究竟是何用意。

阮颜音心中惦念着母亲,实在没闲工夫跟韦公公玩那些弯弯绕绕,于是直截了当地道:“韦公公事务繁忙,有话不妨直说罢。”

韦公公应了声是,低低咳嗽了一声:“娘娘果真爽快,那奴婢就斗胆直言了。”

“娘娘家中有事,皇上自然也是忧心的,恨不能替娘娘帮上一把,只是……”他拖长了音调,似笑非笑地瞥了阮颜音一眼,“娘娘聪慧,应明白纵然皇上再在意娘娘,有些事总归还是得娘娘先踏出那一步,否则,恐皇上难以立威。”

他又絮絮叨叨了许久,大体意思就是阮颜音合该明白眼下她仍被禁着足,总得她先主动向祁聿服个软,哄得祁聿高兴了,莫说出宫回娘家看望母亲了,便是解除禁足也是指日可待。

韦公公虽说得含蓄,可话里话外皆是在暗示阮颜音,被禁足了这么些日子,她也该明白失了圣心的日子有多难熬,唯有讨好皇上,处处顺着皇上的心意,方能在这深宫里立足。

阮颜音敛了敛神情。

若祁聿当真忧心她的处境,大可亲自过来跟她见面,遣韦公公来凤仪宫,无非还是为了逼着她先低头。

她能硬气一辈子,可母亲呢?

母亲还病着,没大夫替她医治,又短缺着治病的药材,多拖一日,母亲的情形就愈发危急。

就算是为了母亲,她也不能再跟祁聿关系僵着。

韦公公见她仍保持着缄默的态度,嘴角几不可察地勾起一抹冷笑。

也无怪乎皇上会下禁足令,当真是恃宠而骄,认不清楚自己处于何种处境!

韦公公沉吟了一下,道:“皇上的话奴婢已经带到了。奴婢还有事儿要忙,就不叨扰皇后娘娘了。”

阮颜音藏在袖中的手指紧紧攥着袖口,踌躇了半晌,终是喊住了躬身欲要退下的韦公公:“韦公公请留步!”

韦公公脚下一顿,垂首立在原地。

“本宫想见见皇上,还请韦公公行个方便。”阮颜音阖了阖眼,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娘娘说哪里话。奴婢这便回乾阳宫,在皇上面前替娘娘多美言几句。”

韦公公走了足有半个时辰,才差了个小太监来凤仪宫传话,说皇上仁慈,明知皇后娘娘还被禁足着,却宽宏大量不愿多计较,破例允了她前去乾阳宫。

话听着并不好听,但都开口求到乾阳宫的人了,忍字当头,为了能回府探望卧病在床的母亲,还是不要去纠结这些小事的好。

茜草得了消息,哪敢再耽搁,赶忙服侍阮颜音换了件衣裳,陪她一道去了乾阳宫。

殿门外,岑公公向阮颜音施了一礼:“奴婢见过皇后娘娘。”

“不必多礼。”

岑公公自是知道她为着何事过来,遂又开口道:“还请娘娘在此等候片刻,奴婢这便进去通传一声。”

今非昔比,如今帝后关系破裂,他已不敢像先前在王府里那般行事,心里纵然再同情阮颜音,也不敢带人直接进去。

阮颜音微微颔首:“有劳岑公公了。”

岑公公跨过门槛步入书房,祁聿抬起眸子,视线从他身上扫过。

“何事?”

岑公公忙道:“回皇上的话,皇后娘娘现下就在殿外。”

祁聿紧拧的眉心略微松了一下,目光又落回到堆积在桌案上的奏折。

她果然还是过来寻他了。

思及她过来的缘由,他面色一沉,紧紧捏住手中的朱笔。

她倒是算盘打得好,遇着万分火急的大事了,没了别的法子可想,才记起还有他这么一个人。

若不是为了她母亲,难道她还真想要一辈子都倔着脾气不跟他服软了么?

有些事不能多想,一旦深究,心中的怨怼更甚。

他执起朱笔,仿若没听到下人的通传一般,埋首继续批阅奏折。

岑公公以为他没听见,复又禀明道:“皇上,皇后娘娘这会儿还在殿外候着。”

祁聿眸色沉沉地看着岑公公,声音里掺着冷意:“出去!”

韦公公惯会察言观色,一瞧便知他这是打算再多晾阮颜音片刻,忙丢了个眼色给岑公公:“还不快出去,没瞧见皇上正忙着么?”

祁聿扔下手中的朱笔,笔尖的墨汁飞溅到书案上,修长冷白的手指上瞬间沾上了几个墨点。他垂眸瞥了一眼,掏出帕子细细地拭去沾上的墨点。

前些日子他下令禁足阮颜音、夺了她的凤印,自有他的理由。

这几年来,她被他惯得早已忘了尊卑之分,忘了他是她的夫君,亦是一国之君。

如今他正是要立威的时候。夫妻同心,她怎能在这个节骨眼上跟他闹?

他不舍对她恶语相加,却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愈发失了分寸。命她闭门思过,说到底不过是想磨一磨她的脾性。

当初纳崔以馨,是为了制衡势力的无奈之举,原是他对不住阿音,可错已铸成,多说无益,难道就该由着阿音使性子,任凭他们的关系继续胶着么?

他要的并不多,只希望阿音能放下心结,不再纠缠于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