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后一同去了跑马场,这则消息也传到了太后的耳中。
丁嬷嬷站在太后身侧附耳说了几句,太后半眯着眼,握着茶盖一下下地拂去茶盏上面的浮叶。
“哦,此事当真么?”
坐在下首的崔以馨瞧见丁嬷嬷点了点头,道:“老奴打听得真真的,绝无半分虚言。”
太后将茶盖朝茶盏上一盖:“罢了,你既如此说了,哀家自是没什么不信的。”
丁嬷嬷退至一旁,太后将茶盏搁在几上,笑吟吟地看着崔以馨:“方才丁嬷嬷打听到,皇上和凤仪宫里的那位一道去了跑马场骑马。”
太后本就不喜阮颜音,如今亲侄女进宫封了淑妃,还有幸怀有皇嗣,她愈发不待见阮颜音,横竖这会儿屋里只有崔以馨和丁嬷嬷二人,她便无所顾忌地用‘凤仪宫里的那位’来称呼阮颜音。
崔以馨佯装气恼,嘟嘴娇嗔地道:“姐姐福气真好,哪像以馨,眼下正怀着身子行动不便,被困在宫里哪都去不了,不知以馨哪日也能去跑马场散散心呢。”
太后向后一靠,慵懒地倚在椅背上,笑着道:“你啊你,都是有身子的人了,说话还是这么小孩子心性。你羡慕她能去跑马场,却不知往后你的好日子还长着呢。”
崔以馨本就只是随口说说,被太后如此一提醒,眉眼低垂着,耳尖泛了点红。
太后跟丁嬷嬷交换了一下眼神,丁嬷嬷开口道:“听闻今日在跑马场,皇上和皇后娘娘似是为了什么事动了怒,闹得不太愉快呢。”
她看着一脸的担忧,语气里的幸灾乐祸却根本掩饰不住。
太后眉毛微挑着,面上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
她垂眸看向双手抚着小腹的崔以馨,心里暗道,得亏以馨是个肚皮争气的,自进宫后只侍寝了一夜就怀上了,倘若这次以馨诞下的是个皇子,任凭祁聿那小子心里是否打着别的念头对她起了外心,她也不怕。
如今她只须耐心等着,待过个几年,找个由头向祁聿提出立储君一事,以馨生下的儿子就能顺顺利利地当上太子。
假以时日,以馨的孩子会是他们大梁的皇帝,到了那时候,这个江山总归还是会掌握在他们崔家的手里,如此,也不枉她当初扶持祁聿坐上那把龙椅。
也唯有流着崔家血脉的人,才有资格当皇上!
***
下了马车后,阮颜音带着茜草和茯苓回了凤仪宫。
她抬头瞥了眼深红的宫墙,看着空中的云慢悠悠地从高大的宫墙上飘过。
她眼中闪过几分向往和无助,难免生出些感慨来:“我不想当这个皇后了。”
今日跟祁聿闹得很不愉快,她知他听了她说的那些话定然会恼,但她已经不想去在意了。
这些日子来,她想了很多。
想到了以前,想到了今后。
贵为六宫之主又如何。困在这深宫里走不出去,跟别的女人为了个男人的宠爱勾心斗角,焉知日后这后宫里还会不会有更多的嫔妃。
他事事总想着瞒过她,她只能从旁人口中知晓一切。
她不愿违心迎合他,他便认定她不知好歹,哪还有昔日那种坦诚相见、生死与共的样子。
难道这就是她当初嫁人时心心念念想要过的日子么?
茜草惊诧地脸色一白,扭头看了看周围:“娘娘,这话可不能乱说。”
阮颜音神色黯然:“茜草,这一切都好没意思。”
祁聿亲口应诺她,只求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一辈子只待她好,而她眼里也只有他一人。
结果他登基不到半年,便食言了。
她以为他字字真心,最后她却发现,当初的诺言,在滔天的权势面前不堪一击。
他怪她不识大体,可他从来没去细想过,想要夺得皇位的,一直是他而不是她。
她什么时候稀罕过这个皇后之位?
茜草看她有些恹恹的,忙开口劝道:“娘娘,淑妃眼下虽得宠,但奴婢看得出来,皇上还是最在乎您的,待淑妃再好,也没法跟您相比分毫。”
阮颜音朝她笑了笑。
茜草知道自己一时半会儿也劝不动她,遂又转了个话题:“娘娘,咱今日出来了这么大半天,也有好一会儿没看到晋宁公主了,也不知晋宁公主该如何想念娘娘您了。”
听她提到晋宁公主,阮颜音脸上的表情变得柔和了些:“也罢,我们且回去看看晋宁罢。”
因体恤阮颜音爱女心切,自诞下公主后,祁聿就准了阮颜音,让晋宁公主与她母亲同住在凤仪宫里。
晋宁一见阮颜音进了屋,咧开嘴巴笑了起来,伸手要阮颜音抱抱她。阮颜音嘴角翘了翘,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容,将她抱在了怀里,走到软榻前坐了下来。
她抬手摸了摸孩子的脸颊,抬眸问下人:“这几日晋宁睡得可还好么?”
晋宁公主圆润的脸蛋看着似是瘦了些,她觉得有点不放心,所以才会由此一问。
平日里负责照看晋宁公主的宫女忙回道:“回娘娘的话,公主前夜和昨晚的确睡得不太安稳,不过奴婢哄了片刻,公主便又睡着了,应是无甚大碍。”
茯苓素来脾气急,横眉冷眼地喝了一声:“你个糊涂东西,既是知道公主睡得不安稳,便该早早回了皇上和皇后娘娘,怎地就由着公主去。公主若是真有什么事,你担当得起么?”
宫女被她训得立时噤声。
茯苓吸了口气,继续道:“即便娘娘身子弱需要休养,你不敢叨扰娘娘,也合该跟皇上提一声。公主身子金贵,既是睡不安稳,就该寻了太医过来瞧瞧,岂能如此不当回事?”
宫女苦着一张脸,老实交代道:“皇上已经好些时日没来凤仪宫看望公主了,奴婢便是想要禀明皇上,也没处说去啊。”
茯苓一向伶牙俐齿,她总得替自己分辨几句,如若不然,指不定皇后娘娘如何认定她当差不用心呢。
皇上不来皇后娘娘宫里,难不成还要她去乾阳宫找皇上提及此事么。公主只是这几日睡得不太踏实,并非当真害了病,兴许过个几日便又好了,皇上每日日理万机的,她总不能为了一桩没影的事儿扰到皇上,若是因此惹怒了皇上,她有几颗脑袋都不够砍啊。
茯苓怒目而视,音量跟着拔高了几分:“皇上昨日还去了临华殿,劝淑妃安心养胎,皇上待淑妃尚且如此,又怎会不来凤仪宫看望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