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笙心里咯噔一下,没由来的心虚,“也不是,是前阵子我不小心偷听到五殿下谈话,我怕他怪罪,就想着弥补点什么。”
她抿唇,小心观察了下洛清晏的脸色。
勾-引萧楚淮这事是怕家里人担心才背着他们的。
她还是怕他看穿什么,然后去告诉父亲母亲。
若是母亲知道了,断然是要生气。
等她日后真打听到什么,再告诉他们才好。
“偷听到什么了?”
洛笙隐去了一些重要信息,“就是朝堂上的一些事,我也没听懂,但是被发现了。”
洛清晏知道洛笙不懂朝政,不疑有他,“我还以为你喜欢他。”
洛笙仍是心虚,“这怎么可能,我们总共也没见过几次。”
这话是真的。
她跟萧楚淮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
只是偶尔去东宫看阿姊,会刚巧碰上。
她还记得她第一次跟萧楚淮见面,那是她头回来东宫,因为不认路走错了院子。
进院门,迎面就抬出来一个血肉模糊的尸体。
洛笙第一次见这般血腥残忍的画面,当即愣住。
萧楚淮就坐在屋檐下,身下的红木雕花金銮椅连带着他衣摆上的红色暗纹都带出几份清寒肃杀。
她不看不要紧,一眼就看到了地上还摆着三个尸体,还有两个正在受刑求饶。
洛笙掉头就想走,身后陡然传来男人阴恻恻的嗓音,“站住。”
“哪里来的?”
“谁准你进来了?”
“带过来。”
接二连三令人窒息的问话劈头盖脸砸下来,洛笙那不争气的泪失禁体质又犯了。
她连着做了三天噩梦,梦里都是萧楚淮对她用刑的场景。
后来才知,那阵子三皇叔敦亲王意图谋反被清缴,是萧楚淮在替太子清除埋在他宫里的细作。
把她也当成了细作。
洛笙其实挺怕他的。
即便阿姊安慰她,他们找萧楚淮聊过了,她也还是见了就躲。
她此番下决心去引-诱萧楚淮,真的是拿出了好大的勇气。
洛笙都有点佩服自己了。
她想清楚了,与其坐以待毙,那不如搏一搏,兴许还能有一线转机。
她也是觉得,洛家人都是好人,老天看他们正派良善也不会太薄待他们,否则怎么会让母亲重生呢。
洛笙思来想去,决定过两日清明节,再去长明寺祈福问事什么的。
想来母亲重生回来也是要去的。
洛笙随洛清晏去了御厨炙烤的小园子,果真一吃东西就忘了那些不愉快。
而此时,园子外九公主星遥隔了一段距离望着那个专心吃东西的小姑娘。
身边宫女不由得出声,“公主……”
星遥出神的看着洛笙,“你说,她能不能帮我。”
宫女咬唇,眉眼间满是心疼。
片刻后星遥叹了口气,“罢了,怕是没人能救我。”
她在某一瞬间觉得这个小姑娘,好像可以帮她。
但怎么可能。
她怕不是病急乱投医了。
星遥转身离开。
上巳过后,甚至还没到清明节,宫中果然传来了九公主病逝的消息。
洛笙正在屋内绣着竹叶香囊,一个不查,针尖刺破了手指,她跟着心尖一跳,含住指尖,听着含双与另一个婢女惋惜的对话。
“九公主也才十七呢,真是太可惜了。”
“什么风寒啊,一下子就能要了命。”
洛笙放下了绣架,第一次直观的感受到宿命的威力。
果然提醒一句话什么用处都没有。
命运还是在往那个方向走。
洛笙心绪被拽入深渊,她有些慌,这般下去,自己的计划到底能不能有用怕也是未知。
陶晗也同样紧张,因而此番清明节准备的格外隆重。
特地请了法师祭祖,将洛氏、陶氏列祖列宗都敬了一遍,再带着孩子们去了长明寺敬神。
清明节前后阴雨绵绵,淡薄雨雾笼罩在山林寺庙之上,青葱树林沁出潮湿森冷气。
这着实算不得一个好天气,但长明寺里外仍是络绎不绝的祭扫香客。
洛笙随母亲上过香,隔着雾气看见了被葳蕤树林半遮半掩的留仙台,带着含双走了过去。
留仙台地处山林深处,这一片人烟稀少,也格外清静。
是她之前意外发现的僻静之处。
她们到了门口,按规矩只有去求事的香客才能进去,不便有外人听。
含双防备着带了两把伞,“姑娘再拿把伞过去。”
洛笙看着外面飘落的毛毛雨,其实倒觉得无妨,“不然你先帮我拿着吧。”
“小心一会儿下大了。”
“也是。”洛笙还是接了过来,进了庙堂。
屋内奉了一尊大佛,洛笙进门仰起头正好与佛像的垂眸凝视对上,烛光在金色佛身上跳跃,映出朦胧神性。
洛笙拘谨的收回视线,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我算着你今日会来。”
洛笙回头,看见那静宸师太从一旁走了过来,“师太。”
静宸师太与长明寺许多人都不同,最明显的一点就是她没剃发,长发束在佛帽里。
只露五官,更加让人能感觉到她貌美而清冷,凤眸微扬,美得带有攻击性。
全然令人想不到,她已经入佛寺二十年了。
静宸带她坐到旁边,“上次我给你那碧玺可还好用?”
洛笙如实回答,“好用的。”
“那就好。”静宸给她倒了盏茶,“入长明寺前,太子还是个小孩子,没想到他如今都要有孩子了。”
洛笙微怔,“师太怎知我是为太子妃求的?”
她上次可没有透露身份。
静宸笑了,将茶盏推过去,“掐指一算罢了。”
洛笙心想,这静宸师太果然厉害,伸手接过来茶盏。
静宸忽而瞥见了她手腕上缠着的佛珠,眼底明光一闪而过。
这不是她差人送给那小子的佛珠吗?
她抬眸看向认认真真喝茶的洛笙,思绪转了几个来回,从洛氏与东宫,再到东宫与萧楚淮……
啊……明白了,他喜欢这姑娘,将这物件又转送给了她。
合着是一家人,怪不得她觉得与这孩子投缘。
静宸凤眸微扬,饶有兴致的打量起眼前小姑娘,样貌气质是勾心斗角的京城里少有的简单纯净,偏偏举手投足间又满是不太规矩的明艳软媚。
是她最喜欢的类型。
啧,那小子,真看不出来。
平时对她的喜好嗤之以鼻,装得人模狗样,原来内心也挺野。
静宸见她一脸愁容,“怎么?今日来是有什么困惑想与母……与贫尼讲讲?”
“是有一些。”洛笙转着掌心茶盏,“您能帮我卜一卦吗,我现在心里想的事情,能不能有个好结果?”
“是不是问家庭与感情相关的事?”
洛笙惊愕的看着她,“是啊。”
静宸笑着让她抽挂签。
洛笙无比虔诚的抽出一个挂签。
静宸看着,“你近来是受困于一个很是清冷孤高的人吧。”
洛笙瞬间就对静宸产生了崇拜感,“对的,您真的好准啊。”
“会有好结果,”静宸掀起眼帘,明丽的凤眸微漾,“姑娘你有善缘和佛缘,所求皆会如愿。只不过困住你的人有些麻烦,怕是要辛苦你主动一些,大胆一些,撕开他清冷禁欲的伪装,看他沉沦堕落,将他教养成你的裙下之臣,一切就能如你所想。”
洛笙醍醐灌顶,与她的计划竟也惊人的重合,“我明白了,多谢师太点拨。”
静宸勾唇,看着小姑娘道谢离开,放下手中的挂签。
确是一个吉卦,只不过是个竞争极强的吉中带凶的卦。
她没有撒谎也没有误导洛笙,只不过带了点个人情绪和偏向。
她很是期待自己那不入凡俗、矜贵自持的儿子,堕落情海,被情爱折磨到无法自持的样子。
想必很精彩。
洛笙离开庙堂,外面真的下大了些。
洛笙撑开伞,正要往外走跟含双汇合,冷不防的瞥见这空荡寂静的留仙台,一个人影隐匿在树林角落。
他与常人不同,戴着半扇银色面具遮住面容,近乎纯白的衣衫半湿,怀里还藏着一只小猫。
一人一猫都淋在雨中。
小猫扒拉着他的衣襟,像是怕极了这泼天的雨水。
洛笙脚步停了停,看了看院外含双手里的伞,朝着那人的方向走了过去。
菩提树荫之下也没有遮盖住这铺天盖地的雨珠砸在他身上,他任由肆虐,还顺过怀里小猫沾湿的毛发,“你也没人管啊,小可怜?”
他眸底满是阴鸷,嗓音却悠然,“瞧瞧,这菩提树都不想渡我们。”
他沉吟片刻,忽然笑了,“不如我们毁了它好不好?”
话音刚落,落在他肩上沉重繁密的雨水突然间消失。
他停滞了片刻,微微偏头正迎上一双漆黑水亮的桃花眸。
女孩蹲在他身边,手里那把油纸伞朝他倾了过去,他周身瞬间被一股荔枝清香包裹。
她问着,“你是不是没带伞啊?”
萧楚沉没说话,定定的看了她一会儿。
洛笙抿唇,笨拙的解释,“我带了两把,这个给你。”
洛笙见他不言语,也不好说什么。
将伞放下,遮住头顶打落的雨珠,小步往院子外面跑着。
含双见洛笙淋着雨出来了,着急的迎上前,“姑娘,你不是带伞进去了吗?”
“有个人没带,我给他了。”洛笙擦了擦脸上的雨水,“我没事,就是他……”
她说着回头看了一眼,却发现刚刚的菩提树下,早就空无一人,“诶,人呢?”
含双拉住洛笙,“好了,先别管别人了,姑娘快些回马车上把衣服换下来,别着凉。”
“哦。”洛笙狐疑着收回视线,跟着含双离开了留仙台,边走还边嘀咕着,“好奇怪啊。”
洛笙一面走,一面回头看看,直到上了马车,看含双给她擦雨水时,才比划着,“刚刚那个人还戴着一个面具。”
含双一听,也有些同情了,“啊,想来是不是脸受伤了,不好见人?”
洛笙觉得她说得对,“应当是这样。”
她看了看马车外的雨幕,总归是来佛寺祈福的,做些好事也算是为自己积德,“希望他早些到家吧。”
细雨繁密,在东宫红墙琉璃瓦上溅出一朵朵水花,复而顺着瓦片缝隙,蜿蜒下落,拉出一层朦胧雨帘。
萧楚淮坐在桌前批复文书,听见沉翦在门口抚落雨水推门进屋。
潮湿微凉的风拂过桌前,一股清幽的荔枝甜香毫无征兆的钻入心肺。
平白无故扰乱心神。
萧楚淮手上笔尖顿住,墨迹晕染开,他凝眉将纸张撕下来扔在一边,又换了张新纸,但那股香气却始终没散。
萧楚淮出声道,“今日太子妃那妹妹又来了?”
沉翦一愣,“没有啊。”
他不知殿下怎么会突然提起洛笙,“今日清明,太子妃和太子伴驾去皇陵祭祖了,那三姑娘也要陪家人去祈福的,不可能会来。”
那怎么会有那小丫头身上香气。
萧楚淮心烦又撕下一页纸,空隙间,看到了被他随手放在桌边的那个香囊。
那一株赤莲在他规整到近乎严苛的桌案上显得格外肆意,耀武扬威的生长在他的领土之上。
萧楚淮沉沉看了片刻,放下笔,骨节分明的手指挑起那香囊绳带。
他这才从那凝神静气的香料气味中,嗅到了那股荔枝清香,犹如刚成熟还挂在枝头的果子,隐约还掺杂着雨后草木的清新气息,并不甜腻,但也与他房中偏冷沉的松木香格外不同。
丝缎柔软,果香四溢。
萧楚淮鬼使神差的捏了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弟弟出来啦~求一波收藏~啵啵
感谢在2024-02-24 08:51:49~2024-02-26 17:14: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可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