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 4 章

太皇太后是高祖的发妻,是开国皇后,她这一去,可不是小事。

“太皇太后崩了?”崔令宜赶紧道,“这么大的事情,你快进宫去吧,不必管我。”

卫云章用力握了握她的手,道:“新婚之夜留你一人,是我对不住你。”

“太皇太后的事,谁能提前知道?又怎么会是你的错?当然万事以她为先。”崔令宜催促他,“没人会怪你的,你快去吧,正事要紧。”

卫云章点了点头。

外面瑞白已经取来了新的衣裳,卫云章迅速整理完仪容,便匆匆离开了卧房。

崔令宜坐在床上,摸着下巴琢磨,太皇太后崩逝这么大的事情,明天全城就都知道了,显然用不着她去禀报,那她现在干点什么好呢?继续睡觉?

正想着,碧螺和玉钟已经推了门进来。

“娘子……不,现在该叫夫人了。”玉钟的眼珠在她身上转了一圈,挤眉弄眼地问,“您和郎君……”

为了维持人设,崔令宜拧了一把玉钟的脸,害羞嗔道:“多话的丫头,今晚吃了那么多好吃的,都没塞住你的嘴?”

玉钟咕哝道:“奴婢这不是关心夫人吗……”

崔令宜:“你们进来做什么?难道是要陪我?”

碧螺轻叹一声:“太皇太后崩逝,府中装饰全都得换掉。夫人,恐怕您现在还不能睡。”

崔令宜这才想起来,是哦,太皇太后都没了,府上还张灯结彩的,实在不像话。

碧螺与玉钟服侍她换了身素净的衣裳,而后请她在游廊下暂歇,等下人们把喜房重新收拾干净,才能再住进去。

若是普通新娘,新婚之夜遇到了这样的事情,恐怕只能在心里默默委屈。但崔令宜无所谓,她坐在游廊下,见下人们都在忙活,根本无人注意到她,便伸出手,偷偷扯了根边上栽种的花草下来。

草茎上结了不知名的小果,她把它们搓下来放在手心,然后眯了眯眼,另一只手的拇指和中指屈起,嗖嗖嗖几下弹飞了掌心里的草果,直接把花圃里开的几朵小花击断了脑袋。

她玩了一会儿,没了意思,便开始在院子里转悠。

她进来的时候盖着盖头,也不知道自己住的地方长什么样,现在仔细一看,发现还挺大,反正比她在崔家住的地方气派多了。

院门外栽种了几棵矮矮的桂树,月夜之下,香气甜幽。墙上爬了一些她不认得的藤蔓,四周游廊相接,中间点缀几块山石盆景,附近还摆了一张石桌,几张石凳,想来天气好的时候,就可以在院中喝茶聊天。

她和卫云章住的正堂边上,还有几间挟屋,崔令宜想起来卫云章说的画室,便提起裙子,朝那边走去。

左右现在无事,卫云章也暂时回不来,她不如自己先去瞧瞧。

“夫人可是想进画室?”瑞白没跟着卫云章进宫,正站在梯子上,把大红囍字灯笼换成普通的灯笼,瞧见崔令宜站在画室门口张望,便主动开口问道。

崔令宜点了点头。

瑞白手脚麻利地下来,推开门,帮崔令宜点亮了烛台,介绍道:“这间屋子是郎君小时候读书的地方,后来郎君长大了,有了专门的书房,这屋子便闲置下来,放点杂物。与夫人定亲后,郎君听说夫人喜好画画,便命小的找来工匠,把屋子重新装潢了一遍。夫人看看,可还满意?”

崔令宜环顾四周,发现布局和她在崔家的画室有点相似,不由问道:“这布置,是你们问过了我父亲吗?”

瑞白笑道:“郎君自然是先跟崔公打听过,才让人按照夫人的习惯布置的。等明儿天亮了,夫人就会发现,这屋子采光极好,就适合读书写字画画儿。夫人那些画具,明日也都可以让人摆进来了。”

虽然不是真心爱画,但在不得不画的情况下,拥有一个令人舒适的环境,还是挺让人高兴的。崔令宜对卫云章这个便宜郎君愈发满意,瞧着这个小厮也甚是顺眼:“你叫什么名字?”

“小的名叫瑞白,从小跟在郎君身边伺候的。”

“你可知郎君他这一趟出去,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瑞白为难道:“小的不知。”他以为崔令宜是新婚之夜独守空房,心里难受,便安慰道,“夫人宽心,郎君他并不是故意不管夫人的,只要前朝事一了,他必是要回来陪夫人的。”

崔令宜道:“你误会了,我并没有怪他。我只是想着,他劳累了一天,这一趟出去恐怕又是一夜不能睡,我在家中待着倒也没什么,只是担心他的身子。”

瑞白大为感动:“夫人放心,我们郎君身体还是很好的!而且官舍内有休息的地方,郎君他不会饿着冻着的!”

崔令宜:“你先去忙吧,我一个人再看看。”

“好,夫人有什么事,再喊小的便是。”瑞白行了一礼,躬身退出去了。

他人一出去,崔令宜便火速开始检查画室里的东西。柜子是新打的,没有可疑的夹层,桌子也是实心的,没有特殊的机关,墙壁、地面,也都正常,没有什么隐蔽的暗道。

她略略放了心,而后便摸着下巴沉思起来。

这嫁进卫家,最大的不方便,就是很多东西都得用卫家的,而且还不好更换。不像她在崔家时,她在床底下嵌个暗格,在妆台里安个机关,都没人会注意到。如今她和卫云章同住一屋,同睡一床,夫妻间很难有什么秘密,就算夫妻暂时见不着面,那也有卫家那么多仆人在旁边看着呢,做事颇受拘束。

不过,她也不是全无准备。眼下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当好卫家的媳妇,获得全府上下所有人的信任。等新鲜劲过了,大家都不再关注她了,自然就是她该大展拳脚的时候了。

正思忖着,碧螺来报,说房里收拾完了。

卧室里所有颜色鲜艳的摆设全部被换掉了,崔令宜抱着天青色的被子坐在床上,一时间还有点不适应。

“这家大业大,府里下人多就是好,干起活来也快得很。”玉钟小声道,“奴婢特意替夫人看过了,郎君身边没有贴身的丫鬟,那些打杂的丫鬟看上去也都挺老实本分的,没哪个妖妖艳艳不着腔调。”

崔令宜:“……谁让你看这个了?”

玉钟:“那奴婢可不得看着嘛。都说这卫家是钟鸣鼎食、世代簪缨之家,这样的家里,最容易出刁奴,夫人脾气好,但奴婢可不能惯着他们。”

碧螺道:“不过奴婢听说,之前郎君一个人住的时候,嫌人多麻烦,本没有这么多人,那几个丫鬟是郎君与夫人定亲后,才安排过来的。夫人放心好了。”

崔令宜微微一笑:“我没什么不放心的。”

玉钟嘻嘻道:“看来郎君虽走得急,但把夫人的心给留住了呀!”

崔令宜作势要打她:“睡你的觉去吧!”

玉钟和碧螺总算是退下了,走之前,还帮崔令宜熄了灯。

崔令宜躺在柔软的大床上,长长地松了一口气,然后开始滚来滚去。

虽然今夜由于突发情况,没能和她的好郎君来一场深入交流,但问题不大,以后有的是机会。这床这么大,被褥又如此丝滑,她一个人睡,简直不要太爽。

劳累了一天,崔令宜美美地睡了过去。

一夜好眠。

第二天,崔令宜准时准点地醒了过来。

多年训练,令她保持了极其规律的生活作息,碧螺和玉钟也早已习惯了她这一点,根本不用叫她起床,直接端来洗漱用具便是。

按照规矩,今晨她该给公婆敬茶,但公公不在家,她只能给卫夫人一个人敬茶。她收拾妥当,按着下人引的路,来到了卫夫人的院子里。

这间院子比卫云章的更大,过了两道垂花门,才终于见到了坐在正厅中央的卫夫人。

拜高堂的时候,隔着个盖头,崔令宜也不知道卫夫人长什么样。如今见了面,才发现或许是保养得当的原因,对方比实际年纪看上去年轻不少。她一身褐灰色锦缎衣袍,髻上简单插了几根白玉簪,面容和善,气度大方,一看就颇有阅历。

崔令宜提起裙角,在卫夫人跟前规规矩矩地跪了下去:“令宜问母亲安。”

旁边的丫鬟递来托盘,崔令宜接过上面的茶盏,高举过头顶,温婉道:“请母亲用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