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之树有一条空中步行街隐于树冠之中,街道两边是本地居民摆设的摊位。
除了树脂充当的货币外,这里也喜欢以物易物。
云霄走在步行街上,脚下的透明玻璃令她产生了一种自己在空中漫步的错觉。
她按照佣兵徽章给出的信息寻找摊位,许是她外乡人的特征过于明显,路上时不时便有些本地居民想找她合照,均被她婉拒。
十几分钟过去,她终于找到一家冷清的摊位。
这是个给人画像的摊位,摊主青年正四肢大张地躺在躺椅上,脸上盖着一块白布,周身气场写满了“别烦我”。
云霄出声:“你好……”
摊主青年瞬间触电般弹起,人一下冲到云霄跟前,双手交叠,清秀的脸满是殷勤。
“先生,画像吗?”
云霄身子后仰少许,“我是女的。”
“嗯?”摊主青年自来熟地凑近,很认真地看了一会儿云霄,笑容不变地说:“女士,画像吗?”
“在我这里画肖像画的人,都能重新认识到自己的内心究竟隐藏着什么样的存在。而且我这里是从大家传承到的画技,绝对一流,价格童叟无欺定不宰人!怎么样,要不要试试?”
他生怕云霄这个难得的客人跑走,一连串话跟鞭炮似的炸出。他看出云霄外乡人的身份,另补充了一句。
“对了,我这里德尔塔也收。”
云霄想了想,放下行李箱,在摊位前的小板凳上坐下,她也想了解一下即将一起做任务的同伴。
“那么……请帮我画一张肖像画吧。”
“好嘞,我以世界之树名义起誓,你绝对不会失望!”
摊主青年名叫王宜修,他乐呵地跑至画架前,拿出画笔及颜料,举着画笔仔细观察云霄。
他保持举画笔的姿势足足十分钟。
突然,他站了起来,几大步跨到云霄身前,拧着眉蹲下认真注视她。
他们之间的距离很近,近到云霄能看得清王宜修双眼中的细节。
他那纯黑色的瞳孔边缘,溢出少许猩红色的光芒。
云霄微微虚眼,这种眼睛……
王宜修后退,回到画架前,一声不吭地开始绘画。
他的动作大开大合,绘画期间没有再抬头看云霄一眼,双眼一直是垂下仿佛闭眼的状态,云霄却始终有种被人盯着后背的发毛感。
半小时后,王宜修完成最后一笔,他睁开眼,没看画像,径直递给云霄,说:“客人,你看看满意不?”
画像上的颜料未干,大面积黑色与红色的运用使得整个画面显得阴郁低沉。
画面之中根本不见云霄的踪影,只有被血色染红的星空,以及星空之中向地面蔓延的、无形的透明触手。
画中的触手多看两眼,便会觉得眼睛胀疼到要从眼眶中跳出来。
云霄把画像翻转给王宜修,“我长这样吗?还是我内心长这样?”
王宜修正沾沾自喜自己画出一幅杰作,听到这话,他看了一眼画像,当场傻掉。
他一把夺回云霄手里的画,扣在地上,快速用布包起,说:“这是我的绘画失误,不收取你的费用,我下次再给你免费画肖像画。”
他整个儿着急收拾行李回家的模样。
通过这事,云霄心底对王宜修有了个大概的了解,她拿出佣兵徽章说:“我是和你一起做雪山农场任务的佣兵。”
“啊?”王宜修显然忘记他还接过这么一个任务,半晌,他想起来,一拍脑袋,“没错,是有这么回事…”
他瞥了眼自己的摊位,说:“…呃,我要回去准备点做任务的装备,你也准备一下吧,半小时后我们在东广场见。”
……
云霄的准备工作很简单,她从手提箱里取出了一把苗刀,这就是她此次任务的主要武器了。
苗刀刀身修长,长度足有一米六,连着暗红色的刀鞘被云霄背在背上。
王宜修抵达的时候,看见云霄一身轻便,他抱着装备到臃肿的自己怀疑地问:“你知道我们要去干什么吗?”
云霄:“不是去清除浊气团吗?”
王宜修用力点头,拍了拍自己腰间的装备,“那你的喷火.枪呢?”
云霄:“我不需要喷火.枪。”
她反手抽出苗刀,一道寒光闪过,刀柄末端一敲,银色刀刃瞬间燃起橙红色的火焰!
热浪翻滚,炙热逼人,王宜修不用靠近也知道那火焰要比喷火.枪的火焰强度更高,因为这武器一看就明显是高阶炼金装备。
他说:“原来你是个这么有钱的人……啧,我们出发吧。”
云霄收回苗刀,这是她能拿出来最低阶的炼金物品,她吸了吸鼻子,好像闻到了空气之中飘荡的酸味。
这王宜修……似乎有些仇富。
她摇了摇头,两人出发。
前往雪山农场需要乘坐万方机械公交兽,去那里的线路为免费路线。
车上的人不少,但等车开到雪山农场附近的时候,车上就只剩下云霄和王宜修了。
雪山农场地理位置偏僻,位于群山之中,这车站只是距离雪山农场最近的车站,想要抵达目的地,两人还需要翻山越岭才行。
爬山的时候,王宜修体力显然不如云霄,才爬一半便一副“我现在就能死掉”的模样。
要不是云霄搭把手,他能不能抵达雪山农场都是个问题。
雪山农场在雪蛇山脉脚下,森林与青草并存,是白雪覆盖的山脉中唯一的绿色区域。
到达雪山顶的农场大门前,王宜修双手撑着膝盖气喘吁吁地说:“没、没想到你、你身体素质居然这么好。”
云霄略微沉默。
在她看来,是王宜修的身体素质太差了,她没有将话说出口。
等王宜修休息好,不再大喘气,云霄抬手摇动农场大门上的铃铛。
“叮铃铃~”
农场用半人高的木栅栏围起,清脆悦耳的铃铛声响彻整个空旷的农场,始终没有人出来。
等了一会儿,铃铛忽然无风自动,又荡起几次回声,听着竟有几分诡异。
嘶,王宜修瑟缩了一下脖子,胳膊上鸡皮疙瘩起来,他微微挪动步伐,半个身子躲在云霄身后。
云霄一手挡在唇边,充作扩音器大喊道:“我们是接取了清理任务的佣兵,请问有人在里面吗?”
栅栏圈出的土地长满绿油油的青草,青草之上坐落着三层楼的斜顶木屋以及几个大门紧闭的农场仓库。
木屋的窗户全部关着,窗帘也紧紧地拉上,看不见木屋里的情况。
云霄和王宜修站在栅栏外,隐隐闻到了一股不知从何传来的腥味。
王宜修的心扑通通地跳着,他说:“派斯通大叔可能不在家,我们要不先回去吧。”
云霄看他,“你认识农场主人?”
王宜修点点头,说:“我之前也来做过清理任务,两次……”
他抱住自己胳膊,都没有哪次像今天这样让他寒毛直立的。
云霄又喊了一遍,如果这遍还是没有人,她便改天再来。
“诶——”
房门紧闭的木屋里传来一中气十足的回应。
紧接着,木屋大门砰地打开,满脸络腮胡的中年壮汉穿着工装裤,身上戴着围裙与套袖,边拍着身上的木屑,边笑容爽朗地向他们走来。
“我在地下室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哈哈哈,原来真的是有人在喊……快快快,快请进!”
云霄和王宜修在派斯通的热情邀请下,走进农场。
王宜修拿起喷火.枪,问:“大叔,这次又是哪里出现了浊气团?”
派斯通指指农场里的五个仓库,努嘴说:“喏,它们里面全都有。”
王宜修一听,冷汗都下来了,他喷火.枪的燃料容量可不够清除五个仓库的浊气团。
他问云霄:“你那刀能清除几个浊气团?”
云霄回答:“够完成任务的。”
王宜修听到这么模棱两可的回答,有些不放心,他说:“你是新佣兵,可能没做过清理任务,浊气团没你想的那么容易对付,你等等跟着我就行。”
作为炼金术士,都要经常与浊气团打交道,不过对于王宜修的好意,云霄也没说什么,只道:“谢谢。”
派斯通盯着云霄好奇地问:“这是个生面孔呢,看你的气质,你不是星洲人吧?”
云霄点头,“我今天刚到星洲。”
派斯通诧异:“刚到星洲就开始当佣兵了吗?”
云霄微笑道:“我比较缺钱,听说佣兵能快速赚钱,正好这又是个报酬丰富的任务。”
派斯通又问:“看你年纪不大,你一个人来星洲的吗?家里人不担心吗?”
云霄点头,说:“我没有家人。”
派斯通顿时不说话了,他嘴角向上抽了一下,紧接着眉毛难过地收紧,说:“抱歉,我不该提起这样的话题。”
王宜修也以同情的目光望向云霄,并且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
云霄没什么感觉。她穿过来的时候,这具身体的父母早就死了,也没任何亲戚,是在这具身体父亲的好友家里寄宿长大的。
派斯通说:“只要你们把浊气团清理干净,我可以给你们两倍的报酬。”
看样子他是同情云霄于是提高了任务报酬。
任务原本的报酬是一人5000树脂,翻倍的话便是一人10000树脂。
王宜修高兴地说:“我们保证完成任务!”
派斯通点点头,把腰间悬挂的仓库钥匙交给他们,说:“那就麻烦你们了。”
他自己则回到木屋继续工作。
云霄目送派斯通离去。
对方进屋后,她也仍盯着木屋,不知在想什么。
“嘿,不要走神。”王宜修拿着仓库钥匙拍了下手,像只老母鸡一样叮嘱云霄:“如果不想截肢的话,千万不要被浊气团碰到。万一有浊兽出来,也要记得及时拉开距离。”
云霄:“嗯。”
这些她都知道。
浊气团是圣灵大陆上的一种特殊存在。
圣灵大陆共分为三个时代,圣灵神存在的圣灵时代、魔法师与恶灵掀起腥风血雨的黑铁时代、以及当下炼金术士盛行的白银时代。
浊气团是白银时代初便出现在大陆上的一种灰色气团,像是飘浮于地面的灰色气旋。
它们一旦出现便会在该位置一直停留,如果无人管制,浊气团便会持续扩大。规模越大的浊气团,从浊气团里出现的浊兽便越加强大。
浊兽为浊气团里产生的特殊怪物。
它们体表犹如仍旧在持续燃烧、冒着火星的灰烬组成,形态则各有不同,既有像植物的浊兽,也有像动物的浊兽。
浊兽的活动范围为浊气团半径百米之内。
浊兽接触到的地方均会荒芜化,包括人类。
若是不小心被浊兽碰到,碰到的地方会迅速变成燃烧过的焦炭,必须及时砍掉才能避免焦炭化的蔓延。
浊气团亦是如此。
不过,如果能杀死浊兽,它有一定概率会掉落稀有金属,因此炼金术士经常会去猎杀浊兽。
不论是浊气团还是浊兽,它们的唯一弱点就是火焰。浊气团和浊兽的等级越高,对付它们所需的火焰等级也要越高。
王宜修口干舌燥地科普完云霄早已知道的浊气团知识,拿起钥匙,深吸一口气,手颤颤巍巍半天,都没有把钥匙插进锁孔。
仓库四面无窗,不知道里面的浊气团是什么情况,面对未知的时候,人的胆子总是会小上一些。
王宜修用力拍了下自己没用的手,抖什么抖,又不是第一次做任务了,不要怕!
但是,他的手还是不听话地抖着,半晌没把门打开。
“我来吧。”云霄见状,径直取过王宜修手中钥匙。
她神情淡然,手部动作稳健,一下就打开了第一个仓库门上的大锁。
大门一开,可怕的灰色浊气铺天盖地,来势汹汹地直扑云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