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喻还未用膳,不用他特意吩咐,庆望便将圣谕传达给了籍安,让他带着宫人将今晚的御膳送到熙和殿。
姜令音没想到扶喻会来用膳,所以在听到传唱声时,还以为扶喻是去怡和殿看望顾静姝的,直到扶喻真正走到她眼前,她才恍然回神,屈膝福身:“妾身给陛下请安。”
扶喻随意应了声,便寻了个椅子坐下,明知故问:“在用膳?”
姜令音习惯性地扬起一抹笑容,“陛下要同妾身一起吗?”
只是她的份例可不比御膳菜式齐全,扶喻目光睃巡到他赐下的两道御膳上,低不可闻地应了声:“正好朕也还未用晚膳。”
他抬了抬下颌,示意道:“坐吧。”
姜令音如上次在勤政殿侍膳那样,坐在了他的身侧。
上次侍膳时,屋子里只有御前的宫人,这会儿熙和殿的宫人都在,见着这一幕都不由地吸了口冷气,生怕自家主子坏了规矩,惹恼了陛下。不过她们左等右等,也没见陛下发怒,再偷偷瞄了眼御前的几位宫人的神色,皆是平静,仿佛是她们大惊小怪了。
杪夏和喜盛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出了震惊。
桌上的饭菜是刚刚铺陈的,现下还冒着热气。姜令音还以为扶喻最多只是沾一沾,倒没想到他真的吞咽了下去。
见女子时不时朝她看来,扶喻一边放下木箸,一边问:“怎么了?”
姜令音眨了眨眼,笑道:“陛下能吃得惯吗?”
扶喻淡声道:“朕不挑。”
这话听得庆望眼皮子猛地一跳。
陛下不挑?
这话也就哄骗哄骗不知情的姜宝林了。
姜令音没怀疑他的话有假,当即夸道:“陛下不愧是万民之主,天下表率。”
扶喻脸不红心不跳地颔首应了。
这才说了两句话,御膳也传来了。
姜令音发现,嘴上说着不挑的扶喻在面对御膳时的确表现得兴致缺缺。
她漫不经心地想:莫不是因为吃了太多年,现在不喜欢了?
……
用过晚膳,扶喻留了下来。
宫人忙着撤膳和收拾厢房,姜令音和扶喻便无所事事地站在了走廊下,吹着晚风。
扶喻负手而立,眺望着远处的宫殿。
此时天色已经暗了,点了灯芯的灯笼挂在屋檐下,院子四角也点了宫灯,虽不明亮,但四周的景象还是能看清的。姜令音瞥了他一眼,语意不明:“陛下是在想顾贵人吗?”
扶喻不着痕迹地挑了下眉,后宫嫔妃大多不喜在与他谈论别的女子,只是偶尔会在他面前说些似是而非、挑拨离间的话,他习以为常,敷衍应着,实际上根本不曾放在心上。
他知道这女子对于顾氏的态度,与别的嫔妃相比,她的不喜可谓是毫不遮掩。
今日的事扶喻在得知时,倒没觉得顾静姝的行为有多过分,但他同样也没想过下了淑妃的面子。
他将后宫诸事交给淑妃,明面上的尊荣和脸面还是给得足足的,至少到目前为止,淑妃行为处事大都是让他满意的,所以,他不至于为了这一点小事驳了淑妃的意思。
但,他给淑妃面子是一回事,蒋贵人又有什么资格说那样的话?不论顾家、苏家还是苏穆清,都是他一手提拔的;顾静姝,也是他礼聘入宫的。简而言之,蒋贵人说那些话就是在对他所做的决定表示不满。
扶喻不动声色地反问:“今日之事,愔愔怎么看?”
姜令音抿了抿唇,“看来妾身猜对了,陛下方才就是在想顾贵人。”
她语气微有恼意:“妾身以为,此事就是顾贵人做的不对。便是蒋贵人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顾贵人也不该这样对蒋贵人。”
“哦?”扶喻眉宇间神色微妙,“愔愔当真这样以为?”
姜令音点点头,神采飞扬,“若换做妾身,妾身可不会这样。”
那必然是不可能的,谁得罪了她,她绝对不会轻易放过这人。若今天她是顾静姝,她只会做的更狠,更绝。
仗势欺人而已,谁又不会呢?
退一步来说,只要没闹出人命,扶喻都能保住她,只是要看在扶喻心中值不值得了。
扶喻笑了声,不知信没信她的话,却没有再与她继续这个话题。
姜令音是由尚寝局的嬷嬷伺候着沐浴的,嬷嬷一边同她说着侍寝时需要注意的事项,一边夸她肤如凝脂。
“宝林不必害怕,左右顺着陛下的心意就是。”
姜令音可有可无地应和着,没将她的话放在心上。
等到沐浴结束换了身衣裳后,嬷嬷又给她递了一本册子,故作神秘道:“宝林先看一看。”
姜令音这才有了些许兴致,只是她将册子翻开,才看了几页眉头就越皱越紧。
这画面,这姿势,还不如她手上的那本呢。
嬷嬷下去后,她倚在锦榻上,意兴阑珊地翻看起来。
扶喻换了一身亵衣回到寝殿时,便见到了烛火下全神贯注的姜令音,她好似没有施粉黛,与白日里见到的略有不同,却有一种出水芙蓉之美。
以木芙蓉作比,白日的她是深色的,而现在的她,则是白色的。然而不论什么颜色,都是她。
扶喻喉结微动,出声唤她:“愔愔。”
姜令音蓦然抬首,眉眼弯弯地看向她,那一瞬间,就仿佛是有烟火被点燃绽放在了上空,流光溢彩,惊心动魄。
扶喻自然而然地伸出手,“在看什么?”
姜令音脸上闪过一抹不自然,将册子递过去。
扶喻顿悟,将册子翻了一页,又赶紧合上。他盯着姜令音,眸色微深,半晌,他扔了册子,伸手搂住了女子的腰肢。
“这册子没用,朕教你。”
姜令音的手指攀上扶喻的脖颈,她长睫微颤,呵气如兰:“既是陛下教的,那妾身可要好好学一学。”
话音才落,扶喻便将她抱上了床榻。
姜令音长发如瀑,散落在床上,她眼中含笑,似乎藏着几分羞怯,偏手上欲拒还迎,勾了勾他的衣领,口中说着:“还请陛下怜惜。”
扶喻反应了片刻,一个炙热的吻落在了姜令音的唇上。
香气萦绕在扶喻的鼻尖,他动作不停,呼吸在不知不觉便加重了几分。
箍住姜令音腰身的手逐渐下移,他的指尖仿佛燃着一簇火,所到之处,又烫又热。
窗外好似下了一场雨,淅淅沥沥的声音传到屋子里,间或夹杂着低吼声和哭泣声,但断断续续的,让人听不真切。
姜令音不是娇弱之人,她也不怕疼,可这会儿她眼角嫣红,还是没忍住咬了扶喻的肩膀。
扶喻动作一顿,吻住她的耳垂,哑声问:“朕轻点?”
姜令音睁眼看着他,先是点头,又开始摇头。
扶喻不知想到什么,忽然问:“不舒服?”
他半垂着眼,眼眸里沾染了情/欲,语气温柔,却暗藏了几分危险。
“舒服……”姜令音喘着气,低声质问,“陛下怎么不按照册子上来?”
扶喻闻言,喉咙里发出细碎的笑声:“愔愔不喜欢这个动作吗?”
姜令音闷声不语。
扶喻见状,贴心道:“那便换一个。”
床帐很快缓缓垂落,隔开了这片旖旎风光。
屋内烛影摇曳,一夜云雨。
……
姜令音一夜无梦,醒来时身边已经没了扶喻的身影,她掀开床帐,看了眼滴漏的时辰,朝外唤人:“杪夏。”
听到声音,杪夏和纤苓都走进来,扶着她下榻盥洗梳妆。
宫中没有皇后,无需日日晨省,姜令音每日都是自然醒,只是昨儿闹得太晚,今儿她起得比平日晚了许多。
二人笑着恭喜完姜令音,杪夏又道:“主子应当饿了吧,冬灵和喜盛已经去御膳房给主子取早膳了。”
虽说再过一个时辰就要用午膳了,但总不能现在就用午膳不是?
姜令音昨晚清洗过身子,这会儿并不需要沐浴,盥洗后,她懒懒地往椅子上一靠,“今日我不出去,不必梳妆了。”
她没有挽发髻,只用束发带将乌发绑着,垂在了腰间。
才用过早膳,御前的人便带着赏赐来了熙和殿,为首的小太监还是昨日的籍安,他的态度比昨日还要恭敬两分:“陛下口谕,熙和殿宝林姜氏晋为贵人。”
此话一出,熙和殿所有的人都愣住了。
姜令音也怔了一瞬,“贵人?”
籍安立即笑着打千儿:“奴才给姜贵人请安。”
有了他带头,众人也纷纷喜笑颜开:“给贵人主子请安。”
除了晋位,赏赐的都是些寻常的物件,没有姜令音特别喜爱的,但对于宫中嫔妃来说,晋位已经是最大的喜事。
姜令音掩下眼中淡淡的情绪,给籍安和熙和殿的所有人都打了赏。
籍安捏着荷包,再次咋舌。
他这次没忍住,问向庆望:“师傅,姜贵人怎么每次都给这么多赏钱,这给的比诚妃娘娘还要多呢?”
庆望日日跟在扶喻身边,自然知道原因,面对自己的徒弟,他低声道:“姜贵人的母亲,是出身雍州富商巨贾之家的关家,长安城最大的胭脂铺听说过吧?那便是关家开的。”
籍安恍然大悟:“怪不得姜贵人出手这么大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