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 10 章

扶喻轻描淡写地做出了决断。

众妃的脸色都有或多或少的变化,看向嫣小仪时,都透了些许怜惜。

她被陛下厌弃了吗?

嫣小仪怔怔地望着扶喻,心中的失落浓浓蔓延开来,一时竟忘了谢恩。

瑾妃的生辰宴本是风光大办,出了这档子事之后便草草结束了。

回宫的路上,冬灵迟疑着问:“主子,太医不是说琼嫔碰了不能碰的东西吗?这与嫣小仪冲撞琼嫔有什么关系?”

姜令音心不在焉地道:“这不重要。”

在宫里,并非事事都需要真相。陛下要的,只是一个结果,至于是否冤枉了人,他不会在意的。倘若嫣小仪仍有圣宠在身,即便位分低于琼嫔,琼嫔还会如今日那般当众掌掴她么?

在陛下心里,琼嫔的份量比嫣小仪重,所以无论二人有什么龃龉,陛下只会偏袒琼嫔。倘若二人换个处境,嫣小仪比琼嫔得宠,那么今日说不准被禁足的反而是琼嫔,哪怕琼嫔查出了身孕。

琼嫔有孕后虽未曾晋位,但一应待遇却提拔成了婕妤,瑶华宫的主位娘娘蕙妃已经亡故,故而宫妃们私下里已经猜测待琼嫔生下皇嗣后会不会成为新一任瑶华宫主位娘娘。

对于这些消息,祺充仪嗤之以鼻:“还妄想当娘娘,凭她也配?”

云栀小心地奉承:“不过是些不切实际的猜测罢了,琼嫔才入宫三年,又无家世,如何能当得上娘娘?便是腹中皇嗣,也不知是皇子还是公主呢,娘娘不必着急。”

“本宫当然不急,现在最该急的,是沁丽仪才是。”祺充仪用帕子掩了掩唇,将咳嗽声咽下,“琼嫔不能侍寝,今年又进来了新人,也不知她们有没有本事将琼嫔取而代之。”

云栀抚了抚她的后背,低声道:“如今只有顾贵人得了陛下宠幸,奴婢瞧着其他几位采女,倒也有出挑的。”

祺充仪眯了眯眼,“最出挑的是哪位?”

新人已经入宫数十日,初次去昭和宫请安时她并未到场,因而并没有见过任何一个人。

云栀踌躇须臾,硬着头皮道:“娘娘恕罪,奴婢以为,若论容貌,谁也比不过姜宝林;但若性情,当属顾贵人。”

她将私下里找人打谈到的消息说了个清楚,“入宫当天,是内侍省小瑞子给姜宝林引路,小瑞子说,姜宝林看着不好伺候,但出手却极为阔绰。”

八角金兽铜鼎香炉中燃着淡淡的香气,烟雾袅袅升空。

祺充仪阖着眸子,静静不言。

许是前朝政务繁忙,自打瑾妃生辰宴会后,陛下除了去了趟琼芳殿,召见过一次沁丽仪和顾静姝外再未来后宫。

因着姜令音没有承宠,位分也低,御膳房的宫人或多或少比刚入宫那几日怠慢了许多。

虽没有明目张胆的克扣姜令音的吃穿用度,但去取膳时总归要看人脸色。本来宝林的份例就不多,挨到后头取完膳,再回到熙和殿,饭菜早已没了热气,让人食不下咽。

偏这一段日子太阳高照,堪比夏日,没有风,屋子里又燥又闷。连不喜外出的姜令音也不得不时常走出去散散心、透透气。

这日照常是冬灵去取膳,杪夏和纤苓为姜令音轻轻打着扇子。

姜令音单手支颐,目光不经意瞥向屋内的挂钟,略一思忖,手中的书便自然合上了。

“喜盛。”她扬了扬声,守在外间的喜盛立即进来回应,“主子有什么吩咐?”

她问:“冬灵还没回来?”

喜盛摇头,继而道:“主子,奴才现在就去看看。”

然而转头冬灵就携着食盒回来了。

脚步轻盈,脸上隐约带着笑。

姜令音不动声色地起身踱步到八仙桌前,还没坐下,冬灵便低声道:“主子,方才琼芳殿的人和怡和殿的人在御膳房起争执了。”

姜令音意外地看向她,“怎么回事?”

杪夏和纤苓也竖起耳朵,听冬灵解释道:“御膳房今儿做了道鸡丝燕窝汤,原是琼嫔和顾贵人各一份,琼芳殿的余微说琼嫔今日胃口好,就想吃这道汤,旁的都吃不下去,让掌事的全给她,顾贵人的宫女素衣也不肯让,说顾贵人这两日嗓子不适,这燕窝是陛下赏给她家主子的,二人都不肯让,御膳房的掌事也为难,好生劝了两句便惹恼了余微,说了些难以入耳的话,素衣虽也不服气,可琼嫔位分毕竟高于顾贵人,如今又怀着身孕,到了最后,那汤还是被余微都带走了。”

姜令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杪夏将饭菜一道道摆放到桌上,听到这里不由地唏嘘一声:“琼嫔这不是明晃晃地打顾贵人的脸吗?也不知顾贵人能不能咽下这口气了。左右与主子无关——”

看着日渐缩减的饭菜,她顿时气红了脸,“御膳房这些人真是越来越敷衍了,哪能这样捧高踩低啊!”

姜令音是个极其挑食的人,桌上的饭菜她仅仅扫了一眼便皱起了眉头。纤苓忙安慰道:“主子若是吃不惯,往后我们还给御膳房使些银子吧。奴婢从前在尚食局时也曾听闻,不得宠的主子们私下里都会让人给御膳房的掌事一些好处。”

姜令音听笑了:“御膳房本是负责各宫的膳食,作为主子,我还要额外给他们这些人银子?”

纤苓不禁苦笑:“奴婢起初也觉得匪夷所思,可事实的确是如此,那御膳房的掌事共有两位,其中一位是淑妃娘娘一手提拔的,谁敢得罪他呢?”

“苛待嫔妃,中饱私囊,此事淑妃毫不知情吗?”姜令音不相信。

纤苓摇头无奈:“御膳房对高位娘娘和得宠的主子们极尽奉承,低位或是不得宠的主子们哪能说得上话?便是有这心,也没胆子得罪淑妃娘娘啊。”

姜令音眼里闪过一丝厌烦。

这些菜本就不合她的口味,卖相也不好,她宁愿饿着,也没动一口。

作为主子的她膳食都是如此,更不必说熙和殿的宫人了,姜令音手一挥,将膳食分给了四人。

后宫中,暂且没有嫔妃有私设小厨房的殊荣,因而一日三餐都需要去御膳房取,位分高的娘娘们也不例外,只不过她们不需要特意派人去取,而是会有专门的、脚程快的宫人们特意送到她们的寝宫。

一院之隔的怡和殿此时气氛也颇是凝重。

“这也忒霸道了。”素衣将御膳房的事一股脑说完,脸上写满了愤怒,“琼嫔一个人能吃得下么?依奴婢看,琼嫔便是故意针对主子。”

“琼嫔怀着身孕呢。”顾静姝声音中透露出一丝无奈,“我们与她争执,是占不了上风的。一道汤罢了,让给她就是了,何必为了这点小事与人发生口角?”

素衣闷声:“可奴婢不想看着主子受委屈。”

顾静姝叹了口气,反倒安慰她的情绪:“无妨,宫里谁都有受委屈的时候,今日是我,明日是她,不会有人一直得偿所愿,也不会有人一直步步退让。”

重锦也拍了拍素衣,无声安抚。

御膳房因着余微和素衣发生争执,取膳的宫人们便都较从前迟了些时间,稍稍打听,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知道了个七七八八。

余微带着汤回到琼芳殿,听说了此事后的琼嫔哼了哼:“当真说是陛下赏给顾贵人的燕窝?”

余微笑道:“话是这样说,可陛下先前都吩咐了御膳房紧着主子先来,不过一道汤罢了,顾贵人的宫女真是不知分寸了。主子如今怀着皇嗣,该补一补身子,顾贵人用不用,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琼嫔听罢,也没将此事放在心上。

而后,这一类的事就发生的愈发频繁。受害人也从顾静姝殃及到了沁丽仪和诚妃姜衔玉。

姜衔玉和沁丽仪与顾静姝一样,都没与琼嫔计较。甚至,姜衔玉还派兰汀给琼嫔送了一支野山参。

对此,姜令音只觉得讽刺。

姜衔玉不愧是后宫第一贤良之人。

她很好奇,自己吃着残饭冷羹时,姜衔玉真的毫不知情吗?若是知情,怎么没见她来关照关照她呢?还是说,她的关照分人,她暂时不配得到她的关照?

琼嫔怀孕后不得侍寝,沁丽仪侍寝的次数便多了起来,紧随其后的是方采女和顾静姝。

方采女也是今年新入宫的嫔妃,有珠玉在前,谁也没料到她能脱颖而出,还在侍寝后的第二日便升为了御女,虽然位分低,风头却盖过了顾静姝。

九月十五的请安,方御女也毫不意外的受到了颇多人的注视和“关怀”。

按照位分,方御女就坐在姜令音的对面,因而众人说着说着,便打量起了姜令音。

一位身着浅粉色宫装的女子挑眉望过来,“姜宝林可是没休息好?瞧着脸色有些苍白呢。”

姜令音这些日子吃不好自然也没睡好,做什么都是恹恹的,夜里好不容易睡着了,又被一声响雷惊醒,故而眼底青黑,她皮肤白,虽纤苓为她用粉遮了,可仔细看,还是能看出来。更别提她在昭和宫坐了快一刻钟了,一直没说过话,而周围人却在言笑晏晏。

如此一来,旁人便是想忽视她也做不到。

身后的纤苓俯身快速道:“是宁昭容宫中的蒋贵人。”

姜令音听了,寻了个舒适的坐姿,这才接话:“是没休息好。”

蒋贵人见她如此冷淡,脸上笑意微僵。

沁丽仪坐在蒋贵人左手,好似是听到了她的话,这会儿看过来的目光也带了些关切,“昨夜雷声轰鸣,不止姜宝林没歇息好,我也被惊醒了。蒋贵人呢,可是睡熟了没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