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日时间过得很快，午后开始，苏家上上下下都忙碌起来。
黎氏千金的生日宴，苏志伟虽然不方便去，但苏羽笛和胡雪兰是势要凑这风头的。
“今晚上出席的男孩子也不少，”胡雪兰拉过苏澜，按着她定定坐下，“能拿到黎氏的邀请函，背景人品没得挑。”
“到时你也看看，有没有合眼缘的。”
她一边说一边指导造型师给她上妆，“别总觉得你年纪还小。早点找个好人家把婚事定下，也算是给你爸省心了。”
“对了，听说今晚，那位闵董事长也会到场。不过人家是去陪心上人过生日的，你可别再打什么小算盘，早点认清现实吧。”
化妆刷软软扫在脸上，苏澜人偶一样由她摆弄，不过左耳进右耳出，她说什么她都说好。
“这裙子确实不错，穿上真衬你。”
打扮妥当，胡雪兰拉她起来转了一圈，可惜做母亲的口吻转瞬即逝，“这身高定你姐姐借来可不容易，今天给我小心点穿，知道没？”
苏澜听话应着。
她早知道了这裙子的下场，心里乱糟糟的。
去往宴会的路上，她坐不住，想发消息问闵司臣出门没有，又怕显得太过刻意。
系统已经向她强调很多遍了，今晚任是有一点差错，她恐怕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这不是和她开玩笑的。
刚穿越来还不信系统那一套的时候，苏澜曾试探过。那种头痛欲裂的撕离感，系统是真的能要她的命。
午后下过小雨，空气里还浮着水汽，今晚北城天气冷得出奇。车子停在湖滨，苏澜提着裙摆小心翼翼进了电梯。
苏羽笛今天打扮也格外用心。虽然冯昱城不会出席，但要是能让她遇上条件更好的，同样不准备放过。
“我知道你最近跟黎慕思关系不好。”
电梯上行，苏羽笛挽着母亲的手，挑眼睨着苏澜：“今晚你玩你的，在她面前，尽量少和我们说话。”
“她讨厌你是你自找的，可别把我们拉下水，听到没？”
说完，苏羽笛换上微笑，拉着母亲你侬我侬，头也不回进了会场。
苏澜只看到她嘴巴张张合合，根本听不进她讲的话。
进了大厅，顶层装修格外华丽，交错的灯光耀眼，乐队的声音混杂着觥筹碰撞。
心跳加速，这种感觉真是久违。
闵司臣没有到。
他真的会来吗？
在黎慕思的社交圈里，苏澜没有朋友。于是一个人坐在靠窗角落，灯光昏昏暗暗打在身上，单薄的身影显得尤为可怜。
“哟，这不是苏澜吗。”
高扬的语调随高跟鞋脚步声慢悠悠地靠近，黎慕思今天一袭露背红裙，和之前那晚苏澜的衣着倒是相似。
“怎么一个人坐在这儿，你没朋友的吗？”
今天她身后跟了更多的好姐妹，黎慕思仿佛女主角一样气派，“这可怜巴巴的，让别人见了，还以为我故意欺负你呢。”
“生日快乐，黎小姐。”
苏澜起身举杯，礼貌向她致意。她尽力演出天真烂漫的样子，眼底却挂不住笑意。
【世界线不稳定度19.8％】
黎慕思不该在这个时间点来找她的。
按照原著，黎慕思应该在晚宴正式开始以后才注意到她。
黎慕思会带着她的小姐妹围住她灌酒，闵司臣却会在这个时候出现，为她解围。
再然后，在黎慕思将她关进房间里羞辱的时候，也是他救世主一样的降临，成为全书感情线上的一大磕点。
可是他没有来。
“谢谢你啊苏澜，”黎慕思抱着双臂，眼神把她从头到尾扫了一遍，“为了给我庆生，还特地穿了身高定。”
“这条裙子是Leo老师的作品吧。前些年我在巴黎进修，Leo老师可指点了我不少。”
她眼底的狡黠似乎是在为后文做出预告：“Leo老师一向爱惜作品，从他手里借到的衣服，苏澜你可要多加小心。”
“我记得以前那个谁，不就是因为弄坏了一条……”
小跟班一号立刻配合，神秘兮兮的：“Leo老师一生气，业内全知道了。她家又是做服装生意的……哎，下场可太惨了！”
“你说得对，我一定小心。”
苏澜装听不懂，陪她演戏，尽可能拖延时间，“不过，慕思姐你也太优秀了，竟然能跟着那么厉害的大设计师进修。”
她讪讪笑着：“我要是能有你一半好，父亲也不至于总念我。”
然而黎慕思并不受用，冷哼一声，眼神轻轻往后一扫，身后一群姐妹立刻会意，哄闹着将苏澜拉到香槟塔前，簇拥成团，堵住她去路。
“苏妹妹，今晚这第一杯酒，我敬你。”黎慕思拿起塔尖那一杯路易王妃，塞到苏澜手中，与她碰杯，而后优雅转身。
“敬我们友谊长存。”
时钟到了正点，晚宴正式开始，乐队在这一刻换上了新的曲子，会场气氛霎时热烈。
门厅出现了不小的骚动，是他到了。
黎慕思热情迎了上去，取代了林助理的位置，女主人一样主动接过他外衣。
苏澜被这群女孩子围着，灌了一杯又一杯。胃中翻腾，胸口填满说不清的苦涩。
她不是无法脱身，而是不得不按照原著中的描述，等待着他的拯救。
眼前的景象逐渐模糊，她看见他的目光向这边投来，可那道身影却没有向她靠近，而是随着那袭红裙远去。
【世界线不稳定度38.6％】
系统的警告强制将她拉回理智。
一旦不稳定度达到百分之百，一切都将再无逆转可能。
闵司臣没有帮她，她不奇怪。他有太多理由要她难受。但苏澜还不想死，起码不想以这种结局，以这样的方式结束。
她推开挤在她身前的女孩子们，定了定神，孤注一掷般朝着他的方向走去。
“闵司臣。”
“我有话和你说。”
黎慕思被父母叫走，趁着这个空档，苏澜牢牢抓住他的袖口。
“十分钟后，去休息区A903房间找我，我有重要的话要和你说。”
“门可能会上锁，但你一定要来。”
【世界线不稳定度52.3％】
“闵司臣，你相信我。”
男人始终没有开口，神情依旧那样淡漠。熨帖整齐的白衬衫被她弄出痕迹。
即使是在他面前，苏澜也很少流露出这样的神色。不同于以往撒娇时的任性，此刻眼中流转的翠色真切。
“你相信我，好不好？”
“苏澜妹妹这是怎么了？喝醉了吧！”
黎慕思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果然就如书中描述，黎慕思的计划丝毫不乱，运作在既定轨道。
“快来两个人，把苏澜妹妹扶下去，好好休息一会儿。”
她咬字重音落在最后半句，角落里两个负责安保的侍者闻言动身。
苏澜一左一右被人架着，没有反抗，移着步子一点点离开。
她知道自己将会被带到何处，经历怎样的侮辱，却不可逃离，只能将一切作为赌注。
苏羽笛听到这边动静，难为情似的拉着母亲转过身，“就说不要带她来，这下又闹笑话了吧？”
“妈你也不管管她。整天就想着攀高枝，半点没有大家闺秀的样子，也不想想怎么可能啊！”
胡雪兰也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回家之后，是得好好教育教育。”
【世界线不稳定度62.7％】
……
休息室A903。
苏澜刚被扔进房内，房门就落了锁。
她理了理凌乱的裙摆，进洗浴间用冷水洗了把脸，尽可能保持清醒。
【苏小姐打算怎么做？】
系统空洞的机械音在此刻尤为冰冷。
苏澜：只要这世界表面的故事走向与剧情相符，就没问题吧。
【当然，一如您心里怎么想的都不重要，重要的只有行为与结果。】
那样就好。
这个方案早些时候就在苏澜脑中酝酿，只是风险太大，不到万不得已，她不想用。
没想到万不得已的时刻来得比她预想还要快。
房门被从外打开，进来的是黎慕思和她身后毕恭毕敬的两位侍从。
黎慕思反手锁上房门，端着红酒，走红毯一样享受，一步一步将她逼到床边。
“苏小姐，怎么样。今天在我这宴会，玩儿的可还尽兴？”
她左手搭上苏澜的肩，绕着她踱步，眼中神色分不出是嫌恶，还是嫉羡。
大概是嫌恶的。
她勾了勾手，两个侍从便上前将苏澜牢牢按住。
“你想干什么？”
苏澜沉着气，照着女主角的台词质问。
“黎慕思，你别太过分！”
“哦？我就过分了又怎样？”
她将红酒举过她头顶，一点点倾倒，冰冷的液体沿着肌肤淌下，浇了苏澜一身。
“哎呀，不好意思，手滑了。”
“哦不对，这酒可是你自己弄撒的，我们三个可都看见了。”
黎慕思把杯子一扔，见苏澜却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好像很是不满。
于是拽着她的头发，强迫她抬起目光。
“这就对了，这个眼神倒是不错。”
黎慕思拿出手机，对着苏澜按下拍摄。不满意，又故意把她衣服弄乱，领口扯开可疑的角度，这才满意。
“你说，这样的照片要是发到网上，你苏澜的声誉……哦不，你们苏家的声誉，会怎么样呢？”
黎慕思挑眉冷笑，艳丽的妆容在她原本清纯的脸上显得尤其突兀。
“你不是很爱上热搜吗？新闻标题我都给你想好了，就说苏家二小姐苏澜私生活混乱，为傍豪门毫无下限。怎么样，够不够吸睛？”
“你就这么讨厌我？就因为闵司臣？”
“对，我讨厌你！不许你提他的名字！明明一开始那么顺利……只要我能和闵司臣结婚，我就能，我就能……”
黎慕思仿佛被她戳到痛处，瞪大了双眼，“你把我的生活我的计划我的一切全都打乱了！全都是因为你！”
苏澜与她对上目光，没有说出台词中的那句底气十足的“他会来救我”，而是淡淡移开视线：“你放心，闵司臣他不喜欢我。”
“……我也讨厌他。”
明明只是在做戏，明明演练了很多遍，不知道为什么，当这一刻到来，她却说不出口。
空气陷入长久的沉默。她的话出乎意料，黎慕思一时没了声响。
苏澜闭上眼，巨大的撕裂感从脑子传向四肢，耳边只剩墙上时针一秒一秒在走，和脑内越来越响的系统提示音。
【世界线不稳定度78.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