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果真是个不安分的◎
那人影停驻片刻后, 驱马上前,他的面容才渐渐清晰,月色铺在他面庞上, 像一层飞霜。
陆鸢向前迎了几步, 解释晚归的缘由。
褚昉安静地听她说完,没有回应,连个简单的嗯字或者点头的动作都没有,甚至未下马,只是向她这边低过身子, 长臂一伸, 像是雄健的鹰侧翔俯冲,挂在她腰上轻轻一提,便把人提上了马鞍。
褚昉环着身前的妻子,目光落在周玘身上,月色铺下来的飞霜好似凝成了雪, 转瞬又结成了冰, 他说:“周侍郎,瓜田李下,望你自重!”
“安国公,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你该比我清楚。”周玘的声音平淡温和,递过来时却染了几分沉重的冷意。
既然明知一切还要娶她,那就别再怪她心中记挂着谁, 这世上焉有两全其美之事?
“机不可失, 时不再来, 周侍郎好好做你的相爷吧。”
他不是没有过机会, 怪他自己没有抓住,怨不得别人。
周玘眼皮微垂,云淡风轻地笑了下,“有人跟我说,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人生常态。”
“有人”二字尤其重,闯进了褚昉耳中。
褚昉下意识看向怀中的妻子,她后脑勺对着他,脊背挺的笔直,端端正正,二人之间的空隙像一道难平的沟壑。
褚昉猛然收紧长臂,将妻子锁在怀中,沟壑瞬间消失,只剩衣袍相接、前胸贴后背、亲密共骑的一对夫妻。
褚昉再要正告周玘几句,听怀中的妻子开口了:“周相,多谢相送,请回吧。”
话落,没有等周玘的回应,她握着半截马缰勒转马头,单方面结束了这场剑拨弩张的对峙。
褚昉心中憋了口气。
像是两军对峙,敌方战鼓雷鸣,气势汹汹向他这里一阵刀光剑影,他才擂响战鼓,士气震天,欲酣畅淋漓拼杀一场,他的后方却私自鸣金收兵,叫他不得迎战。
憋屈,浑身筋骨都憋屈!
褚昉抢过马缰,环着陆鸢的手臂锁的越发紧了,重重一夹马肚。
明明是夏日,陆鸢却听到了呼啸的风自耳边掠过,马蹄阵阵似踏着疆场的黄沙,在主人的驱驰下,要一跃而起将敌人扑倒在地。
她则像他手中的长戈,是他性命所系,不可丢之弃之,被他紧紧握在手中。
她是肉胎凡驱,不是淬火玄铁,架不住他这般力道。
“我的腰快断了!”陆鸢去拨他手。
褚昉没有慢下来,手下力道松了几许,陆鸢忙深深吸了口气。
“去赴宴,为何不叫人告诉我?”他若知她被抓去招待拂林国使,不会留在后头处理公务。
“没来得及。”陆鸢语气淡然,并不觉得这是需要向他通禀的事情。
褚昉锁着她腰的手臂又是骤然一紧,却在她呼痛之前又松开些许。
陆鸢却还是朝他手背打了一巴掌:“腰断了!”
她力道不重也不轻,响亮亮啪一声,清脆的很,却似稍稍打通了他憋屈的筋骨,让他有一些些舒畅。
他手下的力道又轻了些许,让她不致呼痛,也不致在疾驰的马背上颠簸难受。
“喝了多少?”他打马慢下来,目光落在她颊边的酡红上。
“没多少。”她回头望他,口齿清晰,眼神清明,“那样的场合,我怎么会多喝?”
褚昉点下头,脸色并没缓和,那场合,周玘也在。
他望望遥挂在天上的明月,心中定下一计,得抓紧让圣上调他回朝了。
褚昉并没回褚家,而是去了城东宅子。
陆鸢不满:“我明日还得去四方馆,这儿离的远,我还得早起。”
褚昉全然不管她的难处,边宽下外袍边说:“那你就睡吧,迟到了,叫圣上治你的罪。”
陆鸢颦眉,见他果真淡着一张脸,不管她死活的样子,不再与她口舌之争,快速梳洗一番,躺去榻上酝酿睡意。
她其实有些认床,也幸而这房间与她闺房很像,不然她今夜可能真得很难入睡,明日真要迟到。
她疑心褚昉故意捣乱,让她开罪圣上,然后再逞他的用武之地。
陆鸢唇角虚虚勾了下,摇摇头,呢喃了句:“幼稚。”
她是商人,准则之一便是守时守信,但凡她定下起床时辰,那必是刻在骨子里的。想她因为劳累而失约,褚昉未免小瞧了她。
过了会儿,陆鸢越发证实了心中猜想,褚昉为了干扰她,不仅不睡觉,竟在院中活动筋骨舞起剑来了。
且不去别处,偏偏在临着内寝的窗子外头,有意叫她看见。
他招招用力,似乎不是一个人在练,而是在与一个劲敌对打,恨不能削其骨肉,啖其鲜血。
陆鸢眯着眼看他片刻,察觉到一些危险。
其实大可不必,元诺就是变了,也不会成为十恶不赦之辈,褚昉没必要如此警铃大作。
窗外舞剑的刷刷声并没有太刺耳,甚至带着些让人安心的节奏,陆鸢迷迷糊糊有了睡意。
忽觉身旁一阵凉意,似是汗滴落在了她颈上,她眼都没睁,下意识推着低过来的人,睡眼惺忪间也顾不得他的颜面了,蹙起的眉心满是嫌弃,“一身臭汗!”
她的嫌厌过于明显,褚昉微微一愣,抹过脸上没有擦干的水珠,故意抹在她颈上。
“你一身酒气,不臭么?”
褚昉还是压了下来。
皂荚的清冽扑在陆鸢脸上,冲淡了她唇齿之间的酒气。
“你……我太累了。”陆鸢声音疲软,带着困倦。
“不会闹你太久。”他又说:“给你缓些疲累,叫你快些入睡。”
他这次倒是言而有信,照旧抱着她换过褥子,规规矩矩睡觉了。
混沌中,陆鸢听到他极为不满地说了句话,好似是什么:“那是我的马,你不该私自控马。”
总之是一件小事。
陆鸢没有心思多想,胡乱嗯了声,入了睡梦。
翌日一大早,她按时起床梳洗,忍着疲惫正要上妆,见褚昉好整以暇坐在桌案旁,悠闲地看着她。
陆鸢看看天色,他当值还早,想到他昨日那幼稚的计谋,好笑又好气,哼了声:“看什么!”
“看你笑话。”褚昉有来有往,多少有些阴阳怪气。
待她快要梳妆好,褚昉才不紧不慢地说:“别梳妆了,康大哥替你去了,我帮你告了病假。”
陆鸢这才反应过来,城东宅子离市肆近,方便他给表哥递消息。
陆鸢眉心堆蹙起来,一件小事也值得他声东击西、如此耗费心力?
褚昉似是看透她在懊恼什么,悠然地碾着手中茶盏,眉目之间笑意很淡,多少有些得逞之后的幸灾乐祸,“是你自己心思多,想歪了。”
“你为何不早告诉我!”陆鸢实在很累,硬撑着爬起来的。
褚昉笑了下,眉梢微扬,“回笼觉不是更香?”
他着实没想到她果真能爬起来。
见她打算洗去妆容,褚昉又认真道:“以后再晚归,提前说与我,还有,不要多管宫里的闲事。”
“圣上召见,难道要我抗旨?”陆鸢辩道。
“圣上如何知道你通拂林语?”褚昉目光也沉下来。
陆鸢顿了顿,回说:“兴许是猜的。”
褚昉闷闷哼了声,“周侍郎猜的?”
陆鸢想了片刻,仍是争辩:“当时我在宫里,离得最近,总不能叫蕃使干等着,笑话我大周见识短浅,连个通拂林语的人都没有?”
褚昉没有多做口舌之争,但也清楚这是拂林使首次朝见,便是无人通其语言也在情理之中,如何就要惹人笑话了?他们还不通大周的官话呢,脖子一梗来朝贡,互通有无,不是也没寻个译语人?
“牙尖嘴利!”
褚昉哼了句,兀自穿上官袍当值去了,临出门,又回头交待她:“不想你夫君担上欺君之罪,就安心待着养病。”
陆鸢连着忙了几日,确实也想歇歇,遂依着褚昉所言老老实实回了褚家,才安宁了两日,就被松鹤院里的哭声扰得不胜其烦。
兰颐院离松鹤院不算近,但妇人和稚童的哭声尖利异常,穿透了整个宅院。
“表姑娘不是在城南住么?怎么又回来了?”陆鸢揉着鬓角,被这哭声吵的头疼。
青棠道:“听说表姑娘绝食,两个孩子也不好好吃饭,老夫人心疼,把人接回来住几天。”
陆鸢心知还是因为那书生的事,看来褚昉决意横插一脚,说什么都不会遂郑孟华的心意。
郑孟华哭成这样,那书生果真遇害了?但京城最近并没听说有甚命案。
想到上次便因郑孟华的事,夫妻二人意见相左,不欢而散,陆鸢很清楚这事管不得,不再多问,命青棠拿来遮阳的帷帽,打算出去躲个清静。
还未出门,见褚暄进来了,看上去很是烦躁又无奈。
“嫂嫂,你这是又要忙生意去?”
陆鸢笑了笑,没有回答,只是问他:“你这是怎么了?”
褚暄指指松鹤院方向,又指指自己耳朵,“嫂嫂,团郎都被这哭声闹得睡不着,你能不能跟母亲说说,还叫表姐回去住吧?”
陆鸢犹豫了下,她跟婆母的关系虽然比之以前大为和谐,但也只是流于表面罢了,远不到可以对婆母所为指手画脚的地步,且郑孟华正是伤心时候,婆母向来心疼她,此时撵郑孟华走,婆母怎会同意?
她若是开口提这事,恐怕婆母只会觉得她尖酸刻薄、存心报复。
“嫂嫂,咱家现在数你说话管用,你就去劝劝母亲吧。”
褚暄半是讨好半是央求,倒让陆鸢不好意思拒绝。
“这样吧,我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想来表妹遇到了难事,母亲也是心疼她。”
褚暄又是无可奈何叹口气,张张嘴,想再抱怨几句,终是忍了下去,只说句“有劳嫂嫂”便离了兰颐院。
青棠迎上来道:“夫人,你果真要去说这事么?”
府里上下都知老夫人待侄女比亲女儿还亲,没人敢做这个恶人,虽然今时不同往日,陆鸢在府里有些分量,可这得罪老夫人的事,做来实不划算。
陆鸢点头,“带上些解暑的花茶和糕点,我去看看母亲。”
褚昉毕竟给了她主母的尊荣,还给了她多数女子很难得到的自由,对于褚家事,她又如何能总是袖手旁观?
松鹤院内,郑孟华面容憔悴苍白,发髻散乱,好似一夜之间老了十岁,郑氏见她这模样,也心疼地直抹眼泪,百般哄劝她吃些东西。
见陆鸢来,郑孟华暗淡的眼神有了一丝波澜。
稚童的哭声过于吵闹,陆鸢示意青棠把糕点给看顾的嬷嬷,又说:“我和母亲有话要说。”
那嬷嬷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抱着郑孟华一双儿女离了松鹤堂,哭声越来越远,虽未完全消失,但已不妨碍谈话。
知道郑孟华对自己敌意颇深,陆鸢并没多看她一眼,只是对郑氏道:“母亲,国公爷公务繁忙,已经连着两日不曾回家,你若再因什么事病倒了,岂不是儿媳的过错?”
郑氏也不想陆鸢瞧见她抹眼泪的样子,拿帕子擦过脸,拍拍郑孟华,亲自给她擦过泪,转向陆鸢问:“找我何事?”
“儿媳听到这里有哭声,怕母亲有甚不妥,特意过来瞧瞧。”陆鸢神色恭敬地说。
“没甚不妥。”郑氏淡淡回了句。
见婆母无意多说,陆鸢也不问,只当不知道郑孟华的事,嘱咐道:“那母亲还是别哭坏了身子。”
又看向郑孟华:“表姑娘也注意身体才是,母亲一向疼你,最见不得你哭。”
“陆氏,你在这里装什么好心,你巴不得见我这样吧?我不好过,你开心了?”郑孟华嗓子已然哭哑了,她又十分用力,听来很是凄厉刺耳。
陆鸢看看婆母,见她对此视若无睹,目光落回郑孟华身上,“表姑娘出身名门,自当是有教养的,想来真是不好过,才昏了头脑,出言不逊,我做嫂嫂的,便让你这一次。”
陆鸢话中带刺,却又句句在理,郑氏听得憋屈,偏又发作不得,只是沉下脸,冷声道:“我这里无事,你回去吧。”
陆鸢也不欲多留,同婆母施行一礼,转身要走,不成想郑孟华竟从身后扑了过来,瞧着想去掐她脖子,幸而青棠眼疾手快,箭步上前挡住了郑孟华。
青棠只是下意识推了郑孟华一下,不知是她体虚还是怎样,她竟直接瘫倒在地,扭头看着陆鸢,恨得咬牙切齿。
“放肆!”郑氏看着青棠厉声喝了句。
“谁给你的胆子以奴欺主,来人,把这贱婢——”
“母亲”,陆鸢打断郑氏,“方才情形到底为何,表姑娘为何突然扑过来?”
不等郑氏答话,陆鸢又道:“辱骂主母,甚至妄图伤害主母,若细究其因果,恐怕不是青棠以奴欺主,而是护主心切,还望母亲,明辨是非。”
郑氏憋红了脸,手也不受控制地打着颤,想坚持惩戒青棠,但见陆鸢较真的样子,想到如今形势,心知陆鸢是有能耐与她分庭抗礼的,且侄女儿动手在先,的确不占理,果真纠缠到底,没有什么好处。
见婆母气势已有些弱下去,陆鸢见好就收,道句“母亲保重身体”便带着青棠走了。
郑孟华已被嬷子搀扶着坐回榻上,却仍是不甘心地望着门口方向,眼底猩红。
嬷子劝道:“表姑娘,识时务者为俊杰,你切不要与少夫人结下梁子。”
郑孟华愈加恼恨,她落到今日田地,全是拜陆鸢所赐,若不是她,表哥不会狠心赶她出去另住,也不会疏远她。
可是如今,连姑母都要忌惮她三分,她果真没有办法对付她了吗?
表哥既然狠心将她的吴郎交出去,她最后一丝希望都被掐灭了,还有什么好忌惮的?
郑孟华擦去眼泪,端过早已放凉的粥,三两口喝了精光。
郑氏大喜,以为她终于想通了,一边吩咐着人再端些饭食,一边劝说:“华儿,别再想那人了,你表哥是为了你好。”
郑孟华目光冷了下,看向郑氏时已恢复温和,点头:“我明白,让姑母担心了。”
吃罢饭,郑孟华又梳洗一番,对郑氏道:“姑母,我方才一时气急,口不择言得罪了嫂嫂,我想去给她赔个不是。”
郑氏愕然过后,并没阻拦,反而语重心长地说:“也好,姑母毕竟老了,护不住你后半生,你以后有难处,还得仰仗你表哥,与陆氏也不能总是这样不和,对你没好处。”
郑孟华看似受用地点点头便离了松鹤院。
···
兰颐院坐下没多久,陆鸢听闻松鹤院很快没了哭声,想来郑氏姑侄都觉她有意看笑话,不想让她得逞,这才消停了。
这样也好,总算清静了。
这时门房来人禀话,就在陆鸢去松鹤院这么一小会儿,有个小厮来问她是不是病了。
“那小厮可留下姓名?”
听门房回话后,陆鸢知是福满楼的小厮,竟跑到褚家来问她是否病了,莫非福满楼有事?
陆鸢戴上帷帽,立即去了福满楼。
“东家,您怎么来了?”
“可是有急事?”陆鸢问。
掌柜摇头,意识到可能是自己差小厮去褚家打听的缘故,解释:“周公子找来店里,问你几日没来了,可是生病了,我一想,你确实好几日没来了,就差人去打听了下。”
陆鸢微微一怔,想来褚昉替她告病假,周玘必然也会听到消息。
“无大碍。”
陆鸢要走,听掌柜道:“东家,周公子在楼上坐着,你不去见见么?”
陆鸢摇头:“转告周公子,我没事,叫他忙自己的事吧。”
掌柜答应下,送陆鸢出门,一抬头,见周玘恰巧下楼来,许是见到陆鸢,他顿住了脚步,手执一卷书覆在腰前,目光落在陆鸢身上,将人从头到尾打量了一番。
“听说你生病了?”虽未从陆鸢身上看出病态,周玘还是关心地问了句。
陆鸢道无碍,待他走近了,才看清他手中的书竟然是他之前送给她的生辰礼物《凌儿趣记》。
陆鸢眉心动了动,看向掌柜,掌柜呵呵一笑,缩着脖子退了几步,忙去招待客人。
“不怪他,是我问起这本书可还在,他才拿出来与我看。”
陆鸢瞥一眼那书,“我留着也没什么用处,你若想看,便拿回去吧。”
周玘神色黯淡下来,将那书放回柜台,“你无碍就好。”
“那我,就回去了。”周玘看着陆鸢说。
“周相慢走。”
周玘眼神更暗了些,却仍是温和地对陆鸢笑了笑,仍像一介白衣般同她作了辞礼,才转身离开。
一出门,却撞上了郑孟华。
周玘只见过郑孟华一面,之前经常听陆鹭提起她,知她是个好生是非的人,与陆鸢积怨颇深,只是没想到她会出现在这里。
陆鸢显然也没料到郑孟华会冒出来,且她收拾的齐齐整整,虽然仍有些颓色,但已完全不像之前形容狼狈。
她调整得这么快?又来这里做什么?莫非是跟着自己来的?
不等陆鸢细思量,听郑孟华状似疯癫地大笑了声,“叫我抓到了吧!大家都来看,奸夫……”
知道她这句话出口是何后果,陆鸢想都没想,啪一声脆响,一巴掌挥下去打断了她未出口的话。
郑孟华没想到陆鸢有胆子动手打她,还在惊愕之中,已被酒楼小厮捂着嘴拖拽了下去。
“周相快回吧,别叫刁妇冲撞了你。”
陆鸢转身进了酒楼。
周玘原地愣了会儿,目光不易察觉地微微一沉,拇指重重按在掌心,掐出一道月牙。
毫无疑问,郑孟华方才所为是想毁了陆鸢。
又在掌心掐出几个月牙后,周玘目中的光定了下来,似是做下一个决定,离了福满楼。
陆鸢命人绑了郑孟华送回褚家,意料之中引来一场风波。
郑氏听闻侄女挨了一巴掌,登时恼羞成怒,对陆鸢破口大嚷:“我看你是被惯坏了,不知天高地厚,竟连华儿也敢打!”
“来人,去叫我儿即刻回来,休妻!”
“老夫人,您忘了,主君不在京中,办差去了呀。”家奴这样提醒。
“去信,叫他回来!”
郑氏气急败坏地嚷着,陆鸢却平静如水,为免郑孟华嘴里又说出什么污言秽语,明知郑氏不会相信自己,她却还是解释了打郑孟华的因由。
“母亲细想想……”
“别叫我母亲,你等着,这次照卿要是不休你,我,这个家有你没我!”
陆鸢遂改口:“老夫人,表姑娘当街污蔑我与人私通,伤的不止是我的颜面,也是国公爷的颜面、褚家的颜面。”
“她无中生有,只图自己一时口快,完全不顾后果,我难道应该任由她诋毁?”
郑孟华尤不服气,“我无中生有,那状元郎不是从你酒楼出来?”
她看向郑氏,气势汹汹道:“姑母,不止这一件事,去年庙会,那状元郎悄悄跟了她一路,还英雄救美呢!”
“前年她生辰,还去状元郎家赴宴看烟花,你敢说都是巧合吗!”
郑氏眼睛瞪的浑圆,气的上下牙齿直打架,“陆氏,你果真是个不安分的!”
“老夫人,表姑娘糊涂了,你也没理智了么?我那酒楼人来人往,别说状元郎了,连圣上都去过,都与我不清不楚了?”
“庙会偶遇,当时国公爷也在,就算我蠢,当着国公爷的面就不安分,你当国公爷是瞎的么?”
“什么赴宴烟花,老夫人难道忘了,是你派我和弟妹一起去赴周家孙子百日宴的?”
陆鸢又道:“老夫人和表姑娘若都觉得我德行有亏,就拿出真凭实据来,不要空口白牙污人清白。”
“再者,她今日牵扯的是当今宰相、郡马爷,我若不及时阻下她,闹到公堂,就不是关起门来说是非这么简单了。”
郑孟华重重冷笑声:“你不是行端坐正吗,怕什么上公堂?”
陆鸢不耐地嗤了声,“大周律法,诬告他人者,查明不实,反坐其罪,到时不止你坐罪,褚家跟着丢人现眼,你这样做,难道不是为了泄一己私愤,置褚家于不顾?”
“巧舌如簧!”
郑氏怎会相信侄女会做出损害褚家颜面的事,只觉得陆鸢伶牙俐齿、倒打一耙、死不认账,指着她嚷道:“你这个恶妇要不得!必须休了!”
陆鸢自认该解释的都做了解释,郑氏护短,半句听不进去,也不意外。
她道:“该说的我都说了,母亲若执意休掉我这个儿媳,我无异议,但也不会任人污蔑。”
陆鸢说完就走了,郑氏气得直捶案,“给我儿去信!给我儿去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