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要娶新妇 ◇

◎你那前妻是何等姿色,不能比她差◎

翌日清晨, 褚昉一如既往起的很早,只穿了单袍在茶庄后院里演武。

掌柜和小厮也都陆陆续续来了,扫洒一番打算开门迎客, 瞧见褚昉都好奇的很。

刘掌柜纳闷了会儿, 凑上前问:“安国公,这是哪阵风把您吹来了啊?”

瞧他这身装扮,极可能是昨夜宿在这里,放在以前没什么好稀奇的,他与东家毕竟是夫妻, 可现下两人早已和离, 东家昨晚说约了人,莫非就是?

褚昉没有直接回答他的话,只是朝陆鸢休息的厢房看了眼,带出些意味不明的笑容,对掌柜道:“你们东家昨夜歇的晚, 叫她好好睡吧, 等她醒了,买些早食回来,叫她吃过再走。”

这话说得看似清清楚楚,但在不明情况的人听来便是纠纠缠缠另一层意思了。

刘掌柜细长的眼睛瞪了浑圆,嘴巴也无意识微微张着, 想再问些什么,又深觉不妥,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东家和安国公破镜重圆了!

安国公昨夜歇在茶庄, 还歇在东家房里, 还……歇得很晚……

方才安国公的笑容, 虽温和浅淡, 却隐约可辨出一些其他的情愫,像他年轻时、刚成亲那会儿日日晨起带着的笑容……

刘掌柜尴尬地笑了笑,觉得自己实在不该多嘴一问,寒暄几句,忙离了褚昉身边。

褚昉在一众掌柜小厮面前露过脸,简单收拾了一番,回了褚家。

昨日母亲给他订亲的消息传得很快,刚下值就收到了一群同僚的恭贺,拉着他去喝酒,也就是在酒桌上,他才知道了事情始末。

他知道母亲一直在张罗给他娶新妇的事,明里暗里叫他相看了许多个,他后来厌烦了,常常不着家,本以为母亲抓不住人会消停一些,没想到竟闹了这出。

看来,正式迎娶陆鸢之前,他得先定住母亲的心,叫她别再乱点鸳鸯。

还没进松鹤院,忽听身后有人叫了句“三哥”。

回头见是褚暄抱着刚过百日的儿子走近了。

“你昨日哪儿去了,母亲找你要说正事呢。”

褚暄自从做了爹,脸上的笑容就没断过,褚昉也分不清他到底是因哪桩事高兴。

“母亲找我何事?”褚昉问。

褚暄呵呵笑道:“还能有何事,你的亲事呗,昨日母亲从宫里回来可高兴了,让你今天就去下聘呢。”

见褚昉面色很淡,褚暄补充说:“母亲说早就找人看过了,今日宜下聘。”

朝府里库房扬扬下巴,“聘礼都给你备好了,比当初娶……”

褚暄话没说完,见褚昉目光一沉,这才意识到自己差点揭了兄长伤疤,自从和离后,兄长连兰颐院都锁了,想是十分介怀,不愿再与前任嫂嫂有半点牵扯,遂干干笑了几声,借口儿子尿了忙要走。

“照英,去把几位伯娘、婶娘和嫂嫂叫到松鹤院来,就说母亲有事找他们商量。”

褚暄应了声,抱着儿子便去了。

褚昉守在松鹤院门口,见人快到了才进了院子。

他前脚刚与母亲请过安,褚暄叫来的人也进了院子,见褚昉在,想他有事要说,遂都未询问郑氏找他们何事,且见褚昉没有要他们回避的意思,便都暂坐一旁等候。

下聘是件喜事,郑氏没打算避着人,且想着人越多,儿子越不好忤逆她,遂满面慈笑着说了让褚昉去征羌侯府下聘的打算。

又拿出崔太妃赏的玉如意,笑说:“这玉如意是一对儿,一个在咱们这儿,一个在窦家,待你把人娶过来,新婚夜往床头一摆,吉祥如意,成双成对,喜庆的很呢。”

众人一片附和,七嘴八舌说着吉祥话,有的已交头接耳讨论起婚期来。

“母亲,这事怎不与儿子提前商量?”

褚昉声音不重,但堂上的议论声、说笑声还是戛然而止,都不约而同看向郑氏,似在用眼神质问:这么大的事竟没与当事人商量?

郑氏面色微微僵了少顷,随即说:“母亲怎会害你,那窦家女实在是良配,你见过就知道了,不信,问问你诸位伯娘婶娘,他们都见过。”

郑氏一个眼神递过去,下首坐着的妇人们会意,连连夸赞窦家女。

褚昉道:“母亲的眼光自然不会差,但儿子这些时日,也在为娶新妇一事筹谋,已然有了人选,与那姑娘的父亲多番交涉,他也答允了,谁知母亲竟做出这事,岂不是让儿子失信于人?”

郑氏一直以为褚昉闭口不谈娶新妇是对陆鸢旧情未了,哪里想到他经常不着家竟是在为娶新妇奔波,诧异地看他片刻,仍是不敢相信,问:“当真?”

褚昉颔首:“母亲,和窦家的婚事好在只是口头约定,尚未过礼,退了吧。”

郑氏一听,眉心皱紧了,“依我说,你与那姑娘的父亲说清楚便罢,和窦家的婚约毕竟过了崔太妃的面,再去退,两边面子都得伤。”

褚昉道:“母亲,儿子允诺在前,你定亲在后,叫那姑娘父亲知道了,会以为儿子品行不端,三心二意,贪图人家女儿清白,他若在圣上面前参儿子一本,到时候不止儿子丢脸,崔太妃也成了仗势欺人的帮凶。”

郑氏好声说:“你不能与那姑娘的父亲好好商量么,不行,咱们给些补偿?”

“人家也是官宦人家,家境殷实,母亲觉得这样妥当么?”

郑氏听说是官宦人家的姑娘,还家底丰厚,又能让自家儿子这般用心,难免起了探究的心思,和声问:“是哪家的姑娘?”

褚昉顿了片刻,说:“如今闹成这样,母亲还是先退了窦家的婚约再来问那姑娘名讳吧,何况,儿子只是与那姑娘的父亲在谈,那姑娘还什么都不知道。”

郑氏听儿子这样说,更加好奇,百般追问,哄说:“你与为娘说说那姑娘,我若觉得合适,退亲也不是不可。”

褚昉状似认真忖度片刻,说:“她是家中嫡女,诗书满腹,大方知礼,颇有掌家之才,家宅内外一切事务皆打理地井井有条。”

郑氏听他如此赞誉,且半点未提那姑娘相貌,想来不是为色所迷,半信半疑考量了会儿,问:“比之华儿如何?”

褚昉不欲将二人比较,但母亲既问了,他只能如实说:“表妹不及她十分之一。”

郑氏脸色瞬时黑沉下来,唇角向下一压,“果真如此优秀?那怎么还没出嫁?”

褚昉说:“儿子不是正为这事奔波么?”

郑氏忽想到褚昉忽略相貌不谈,说不定是个相貌平平的姑娘,遂问:“长得如何?可有窦家女好看?”

“母亲希望儿子做色令智昏之人么?”褚昉不答反问。

郑氏越发确定心中猜想,惋惜地说:“也不能太丑,你那前妻陆氏是何等姿色,若再娶的新妇比不过她去,岂不是叫人笑话,说你娶的夫人一个不如一个?”

褚昉眉梢微不可查地动了动,仍以淡淡的语气问:“母亲觉得陆氏好看?”

“有一说一,她那等姿色,京城少有。”郑氏虽很不服气,还是这样说道。

褚昉不接话了。

郑氏又劝:“但好马不吃回头草,离了就是离了,母亲知道你不是为色所迷的人,窦家这女儿水灵乖巧,比那陆氏各有千秋……”

“母亲,我相中的那个姑娘,不比陆氏差,更不比窦家女差。”褚昉打断母亲的话。

“照卿,你……”郑氏气了会儿,重重哼声:“怪你,你不提前与我说,现在闹到这地步,叫我怎么好意思去窦家说?”

褚昉并不恼,温声说:“母亲若觉为难,便由儿子亲自去吧,只是,定亲的是母亲,退亲的是儿子,您自然清楚儿子是不想失信于人,可在窦家看来,或许就以为儿子瞧不上窦家女,借口推脱了。”

郑氏哪能不明白其中利害,窦家母女与她常有往来,也知褚昉在这件事上很冷淡,若不是窦家母女十分认可这门亲事,愿意配合她唱了这出戏,这亲事真不一定能成。她去退亲,还能好说歹说诉诉苦,买卖不成情义在,不至于闹得太僵。

若叫褚昉去退,一来他是男人,接触的也是窦家父兄,万一脾气不合吵闹起来,实在难看。二来,他亲自去退婚,未免太下窦家的面子,当娘的前脚定亲,做儿子的后脚亲自退亲,叫别人听去,既笑话褚家母子不和,意见向左,也笑话窦家女遭人嫌。

解铃还需系铃人,她去退亲,是最妥当的。

可她就是咽不下这口气,问了半天,儿子瞧上的那姑娘还是一团糊影。

官宦人家,家境殷实,嫡女,长得好,才华横溢,好像什么都说清楚了,仔细想,又愣是勾勒不出一个清晰的人物来。

这叫她心里没底儿。

“我不去,丢不起这个人,你自己去!”郑氏赌气嚷道,一屁股坐在榻上,扫了褚昉一眼。

褚昉拿过玉如意,答应下来,“儿子亲自去,先向崔太妃解释清楚误会,再去窦家赔罪。”

他拿着玉如意要走,又向旁坐上的诸位妇人拱手道歉:“让诸位伯娘、婶娘空欢喜了一场,侄儿虽不娶窦家女,但婚期也不远了,到时新妇进门,还望诸位伯娘、婶娘多多照应。”

褚家上下都知唯褚昉才是真正当家做主的人,他不管事时,郑氏说了算,他一管事,连郑氏也得听他的,且又见他谦恭至此,新妇尚未进门,他已经在为新妇铺路修桥,想是极中意那新妇,遂纷纷倒向褚昉这边,连声笑着夸赞起来。

“三郎眼光不差,那姑娘定是万里挑一。”

“迎进门来的就是褚家人,我们自当和睦相处,多照应着些。”

褚昉谢过诸位长辈,临出门,又被郑氏喊住。

褚昉唇角微微扬了下,转头对母亲深行一礼,“儿子的错,让母亲为难了。”

郑氏本就是赌气,不可能真让褚昉去退亲,此刻见他认错态度极好,心下软了许多,却还是逞强问:“那姑娘就那般好,叫你欢喜到这地步?”

褚昉道:“儿子以为,她值得。”

“真不比陆氏差?”

这是郑氏最后的倔强了,她绝不允别人背地里笑话儿子娶的夫人一个不如一个。

“母亲放心,不会比她差。”

褚昉神色认真,半点虚假也没有,郑氏这才有些放心地点点头,挥手要过玉如意,说:“这亲是我定的,我去退,我就管你这一次,以后叫你那才貌双全的夫人来管你!”

褚昉笑了下,又是深深一拜:“母亲,此次迎她进门,是儿子心甘情愿的选择,是儿子求之聘之,决意妻之,待她进门,望母亲和善相待。”

郑氏道:“你还怕我记仇了?”

褚昉沉默,郑氏知道儿子就是这么想的,皱眉想骂他句娶了媳妇忘了娘,见诸妇都在,把话咽了回去,说:“你放心,我不会无故刁难她!”

扫一眼诸妇,又说:“我把话撂这儿,叫你诸位长辈都做个见证!”

诸妇遂都应和:“言重了,我们都知你不是这样的人。”

说定这些事,褚昉要离去时,又被母亲缠着问:“你可不能骗我,不能比陆氏差吧?”

褚昉颔首,“曾经沧海难为水,儿子怎是那等将就之人?”

郑氏觉得这话有些别扭,但又找不出错处,心知儿子确非将就之人,考量着就下意识点了点头。

褚昉离了松鹤院,没再往别处去,命人将兰颐院重新收拾布置一番,家具摆设去旧换新,瞧着是喜迎新人的模样。

其实他早已习惯这房中原来的陈设,目光所及之处,处处都可勾勒出陆鸢或行或立、或动或静的身影,但那三年她不舒心,这习惯抛却了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