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周玘死才能换她的平安◎
此时已经入夜, 曹连在家中庭院踱步徘徊,有些慌神。
前几日他无意中与一位官员抱怨康氏商队假公济私、中饱私囊,不想这话竟传进了长公主耳朵, 长公主屈尊降贵请他喝茶, 细问了康氏商队的事,他一时话多,将商队少主是安国公夫人的事透漏了出去,没想到今日陆家就找上门来,难道长公主已经出手了?
他正兀自焦虑, 忽听到一阵急促的拍门声。
他摆手阻止要去开门的家奴, 一边示意家奴堵门,一边往屋里跑。
还没跨进门槛,听“咔嚓”一声,门栓断裂,紧接着便是急促迈来的脚步。
曹连一回头, 面门上便挨了一脚, 一个踉跄伏倒在地。
有家奴抄家伙围上来,被褚昉沉目一扫,再看五六个人高马大、气宇轩昂的府兵皆按着长刀矗立在前,一时生惧,纷纷退了下去。
“曹连, 你跑什么?”
褚昉一刀直贯下去,不偏不倚恰恰落入曹连指缝,微微擦出血来。
曹连又惊又怒, 大吼道:“别以为你有权有势就可以为所欲为!你还有王法吗!”
褚昉不欲听他说些无聊废话, 直接道:“我只问你一次, 康氏商队的少主哪儿去了?你想好再答, 否则,我不介意把你二十个指头,一截一截剁下来!”
“我不知道!我要告御状!啊!”
褚昉长刀轻轻一抬,再落下去时便切下了六分之一的食指,将将切下一个指甲盖的长度。
“你再嘴硬,将军可以切得再薄一些。”府兵适时威胁道。
曹连如此心虚怕事,显然知道些什么,褚昉心知找对了人,已无耐心听他胡扯,只想快些逼问出有用的讯息来。
曹连再要嘴硬,见褚昉又提起了刀,一时也顾不得惧怕出卖长公主的后果,叫嚷道:“长公主!长公主盯上她了!”
不及细想,褚昉又问:“你跟长公主说了什么?”
“什么也没说!”曹连哪里敢说他造谣安国公夫妻狼狈为奸、假公济私的事,只是不断哭号。
褚昉显然不信,方抬起刀,听曹连松口:“说了说了,说她假公济私,骗商户的钱!”
褚昉这才放了曹连,斩下一截衣袖擦去刀上的血,丢下话:“你想讨公道,自可去衙门告我,再敢诋毁她,小心舌头!”
离了曹家,褚昉直奔长公主府。
长公主若果真想对付康氏商队,想对付陆鸢,完全不必拐弯抹角、费此周章,随便捏造一些官商勾结的证据把人送上公堂便可。
但她很清楚,这样做没有胜算。
长公主能诬陷,安国公府也有办法自证清白。且当下朝局于长公主不利,她一旦与安国公府撕破脸,若不能一击必死,只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圣上会认为她结党不成、打击报复,而安国公府也彻底站在了她的对立面。
长公主必是虑到这一点,才未将矛盾明明白白置于日光之下,而是选择绑架这种见不得光的手段。
陆鸢是商队少主,还是安国公夫人,两层身份,只要拿捏的好,财与势,皆可为她所用。
将至长公主府,褚昉提前命府兵四散开去,暗中盯着公主府,而后孤身前往,叫人通传,言及有要事拜访。
长公主孀居在府,如今又是夜中,此来拜访并不妥当,但褚昉顾不了那么多,他今夜必须确认陆鸢无碍。
果然,长公主没有见他,命人回说已然歇下,要他明日再来。
褚昉道:“事情紧急,等不得明日,公主若是不见,臣只能揪着曹连面圣了。”
守门的府兵虽不解其意,立即原话学给了长公主,不消多时,褚昉便被放了进去。
“安国公说话莫名其妙,本宫听得云里雾里,连觉也睡不好了,你可得说清楚。”长公主年已四旬,雍容华贵,概因长年摄政的缘故,眉宇间凝聚了一股沉稳的威色,目不转睛盯着褚昉,满含震慑。
褚昉施臣礼,正色道:“不知内子因何得罪了公主殿下,臣愿替她补过。”
他开门见山,直入主题,意思很明显,他已确信人在长公主手上,也愿意为了赎人效力于她,长公主不必再装糊涂。
长公主默然忖度片刻,忽地一笑,“没想到安国公来得这么快。”
她就是为了引他过来,既然他干脆利落,那确实没什么遮掩的必要了。
“原来安国公是丢了夫人,求到本宫这里帮忙来了。”
褚昉不接话,由她随意托辞。
“安国公深夜求上门,其情可悯,本宫怎好拒绝,自要帮上一帮,你看看,这可是你夫人之物?”
长公主一扬手,命女官呈上一只玉镯,那玉镯并非闭口,其中一端阙口雕为凤首,另一端雕作凤尾,很别致,褚昉一眼就认了出来,那是陆鸢一直佩戴的。
“正是。”褚昉拳头紧了紧。
“是就好,本宫会派人继续帮你追踪的。”长公主笑说:“但本宫也确实精力有限,帮你找寻夫人了,有些事,便做不成了。”
褚昉了然她话中何意,道:“殿下吩咐便可,臣自当尽力。”
“安国公是聪明人,本宫也就不拐弯抹角了,那新科状元不识好歹,朝三暮四,勾引了本宫的女儿,又去讨好旁人,本宫怎能容他,你,替本宫除掉他。”
褚昉进门之前已虑想许多,知道长公主要他做的事必然离不开朝局。
让他杀周玘,一来试探他效力的真心,二来,逼他与太子决裂,不得不死心塌地投靠于她。
“好。”褚昉应下,看向长公主:“但我今日要见夫人一面。”
长公主轻描淡写地笑了下,“安国公,本宫只说帮你追踪,哪有那么快找到人?”
“殿下应该明白,画饼难充饥,臣要办事,也得心定了才行。”
对峙片刻,长公主命人将褚昉带至一处厢房,陆鸢正睡得安稳。
褚昉唤了几声,没把人唤醒。
长公主道:“安国公不必忧心,尊夫人只是服了安眠散,睡得熟罢了。”
又说:“等你提来周玘的人头,尊夫人自然全须全尾的还你。”
这时,熟睡的陆鸢眉心动了动。
褚昉觉察到了,却未动声色,挡在陆鸢面前,遮去长公主看她的视线,说道:“三日后,臣必来交差,还请殿下善待夫人。”
待褚昉离去,厢房内归于安静,陆鸢才挣扎着从混沌中抽出神思,却依旧闭着眼,装作酣睡的样子。
梳理了记忆线索,才明白自己如今的处境。
她这是被长公主绑做人质,成了党争倾轧的一枚棋子。
长公主要褚昉杀了周玘,来换她平安,褚昉答应了,三日后就来。
褚昉不是答应过她不动周玘的吗?难道他又要出尔反尔?
陆鸢正想着,忽听有人开门进来,紧接着她被人抬起来放进了一个箱笼中,也不知晃晃悠悠走了多久,她才又被抬出来放在了榻上。
陆鸢本想着等这些人走了再起来查探情况,却又被人强行灌了一碗药。
这一切做罢,听到锁门声和远去的脚步声,陆鸢忙寻个痰盂,将方才咽下去的药催吐出来,而后才站去窗子旁,探看周围环境。
月色下,屋宇环绕,看不出具体的方位,也看不到具有辨识度的楼阁殿宇。
她细细回想一路走来的感觉,只有开始和最后一段路程,有风吹进箱笼,中间的一段路,没有一丝丝风。
她猜想,中间那段路,应是暗道?
长公主府的暗道,会通向哪里?
···
褚昉带着府兵亦是在长公主府外守了一夜,确定她没有走明路把人转运之后,心中有了主意。
自先帝朝,宫墙之内便争斗不断,许多有权势的王爷都修了入宫暗道,当时魏王被诛,便从他府内搜出两条入宫暗道来。长公主一向深得先帝喜欢,一度有望成为储君,她府中必然也有入宫暗道。
依长公主的谨慎,既让他见了陆鸢,必不会再将她留在府中,而城中任何地方都有泄露的可能,唯独入宫,他没有办法,他就算识破,也不能在皇宫里肆意搜查。
长公主必是将陆鸢送进了宫内。
陆鸢昨夜当是听到他与长公主的谈话了,知道他要杀周玘。
她当时似很痛苦,似在挣扎着想要醒过来。
是在害怕他真的去杀周玘吗?明明知道只有周玘死才能换取她的平安,却仍是不愿那人受到分毫伤害?
他知道周玘比她的生意重要,难道,比她的命也重要吗?
他若果真杀了周玘,她会怎样?会杀了他,为周玘报仇吗?
她不是说过,会忘了周玘,重新开始,好好过日子吗?
作者有话说:
几点感慨:
1.我觉得奇怪阿鸢莫名其妙不和离的,可能没有感受到一件事。
狗子说不动元诺,以阿鸢的性格,会轻易信他吗?狗子怎么说是狗子的事,阿鸢心里肯定是有自己顾虑的啊。说到底,阿鸢现在对狗子一直处在戒备状态。
听其言,观其行,不会真觉得狗子一句承诺,阿鸢就可以毫无保留、毫无顾忌地作精了吧?这才是崩人设吧?
恃宠才会生骄,阿鸢根本没把狗子的示好当作发自真心的宠,而是当作达到目的的手段。前者是感情,后者是交易,阿鸢眼里,明显和狗子只有交易。
2.关于阿鸢商队少主,不能为所欲为的事。
嗯……天王老子都不能为所欲为吧?前文有铺垫,为了做生意,商队连一个四品官都不敢得罪,商人本来就讲究个能屈能伸、和气生财啊。而且,少主不是只有特权,更多的是责任,这也是阿鸢根植内心的一个……品格也好,枷锁也罢。她所做的,屈也好,伸也罢,肯定是要想后果的(当然,保不齐会有冲动的时候……应该快了,但大多时候是理智的)。
3.关于元诺的感情。
怎么说呢,是很美好,青梅竹马,二人相伴了许久。但为什么这次阿鸢遇险,连最喜欢元诺哥哥的陆妹妹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去向父亲求助,而不是去找元诺?这段感情正常吗?
4.关于狗子和表妹的事。
难道我写的让你们生了误会?狗子要是真想娶表妹,至于一直拖延吗?前文不管是狗子的角度、还是表妹的角度,其实都有所表达。
当然了,故事是作者写的,形成文字、落进你的眼里,而后再挂一漏万、情感加工,信息错位在所难免。
假如我形成的文字是第一手资料,切入角度、情感偏好等主观因素可能都会影响你选择提取、分析的信息,那么输出的结论自然也千差万别。这种差别,或许没有对错,但可能存在一些连你自己都意识不到的虚实。
最后,还是那句话,百花齐放,看文自由,互相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