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工的第一百九十一天
“我可以自己走。”
“单脚蹦也是一种上楼方法,你不能瞧不起杂技演员。”
“我们两个是带着任务来的,身上有很重的责任,等到警方围捕过来的时候,你难道要背着我突围吗?”
“最合理的做法是让我与你并肩作战,我来当诱饵的诱饵,你抓住机会把我当成铁饼掷出去,为你扫开一条通往自由的道路。”
“至于我的下场,不必担心,残疾人可以申请法外就医,到时候我翻医院的窗户逃跑。”
被男人背在身后的少女絮絮叨叨,她嘴里的剧情已经编到了“不要管我!你快逃!”“不!我们是同生共死的战友,我不会丢下你!”“威雀威士忌!”“波本!”“威雀威士忌!!”“波本!!”
知道的人晓得她在商讨战术,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在演终结之谷哪鲁托和萨是给欧拉欧拉激情互殴的名场面。
安室透充耳不闻,左耳进右耳出,他背着竹泉知雀到顶层,翻出消防柜中用防水袋包裹的炸。药。
“是这种型号啊。”竹泉知雀扒着安室透的肩膀探头,她伸长手臂拿起一枚,像抛球似的颠了颠重量。
女孩子的胳膊擦过他的发丝,为了研究手里的小玩意,她双手绕过安室透的脖颈,脑袋搁在他肩上,两个人的脸颊几乎贴在一起。
她手指动了动,双掌合拢再张开,危险的炸。弹被拆成一摊零件,仿佛一场魔术。
“锵锵。”竹泉知雀模仿音效声,像是找到有趣玩具的小朋友,献宝似的拿给朋友看。
“厉害。”安室透夸她。
他说话间不经意地偏了偏头,干燥的唇瓣擦过几缕冰凉的发丝。
竹泉知雀被夸了就很开心,她专心捣鼓手里的东西,不知道又有了什么奇怪的点子。
琴酒要是知道他准备的炸。弹变成了某人的玩具,不知道又要做多久的深呼吸。
大哥年度体检超标的血压竹泉知雀负全责。
琴酒不该让威雀威士忌和波本组队的。波本虽然看着靠谱且的确靠谱,但他根本管不住同队的女孩子,看她毁坏任务道具只会夸夸,十分没有原则。
“还需要吗?”安室透又拿了几枚问竹泉知雀,“你想做个什么?”
“漂亮东西。”竹泉知雀回答,她指挥安室透背她去窗边。
烂尾楼的窗户只剩一个光秃秃的窗沿,冷风从大开的方形窗框灌进来,被她面前宽阔的肩背挡住,吹得竹泉知雀脸蛋冰凉。
她往下趴了趴,指尖缩在振袖里,指向楼下的小黑点。
琴酒、伏特加和XYZ正指挥人搬货,银发男人指尖夹着火星明灭的香烟。
“我们要为他们争取时间,转移警方视线对不对?”竹泉知雀慢条斯理地说,“琴酒的计划是不错,爆炸声一响警察妥妥往这边来,但琴酒是不是忘了,这是一栋危楼。”
经得起炸几下啊?
“姑且不谈我们在碎石、飞灰、火灾、二次爆炸、楼体塌陷中怎么逃出去的问题——大哥可能觉得我们两个和赛亚人有些渊源,或许是他看见了我的母星氪星寄来的明信片,总之,感谢他令人动容的信任。”
竹泉知雀用体贴的语气阴阳怪气琴酒,安室透一边觉得笑出声不太厚道,一边笑出了声。
“烂尾楼炸两下就没了,哪里拖延得了那么多时间?”竹泉知雀有理有据地说,“我认为应该持续性发展。”
“你喜欢烟花吗?”
工厂另一边,琴酒抬头望向十几层楼高的烂尾楼,距离太远,他只能看见两个近乎重迭的黑点。
“Gin,你在担心威雀威士忌和波本吗?”XYZ踮脚看了看远方,“真不知道任务结束后是在废墟底下找到他们,还是在牢房里。”
XYZ庆幸自己跟了琴酒的组,诱饵可不好做,那边就两个人和一堆伤人伤己炸。弹,即使与警方斗得两败俱伤,自己回不来又有什么意义?不过是给他人做嫁衣。
他还以为琴酒挺喜欢威雀威士忌呢,这就送人家去死了?
琴酒瞥了XYZ一眼,不耐烦的脸上写着一行明显的大字:你在说什么屁话?
祸害遗千年,你死了她都不得死。
“大哥担心的不是威雀威士忌他们的安危。”还是伏特加懂琴酒,他戴大墨镜的脸上有与大哥一样的忧心忡忡,“是我们的安危。”
XYZ:“啊?”
“但转移警方视线的事你不必担心。”伏特加笃定地说,“我这辈子没见过比威雀威士忌更会拉仇恨的人。”
她站在那里便是活生生的靶子,圣人看了都想开两枪。
“阿嚏!”
竹泉知雀掩住鼻子打了个喷嚏,左看右看:谁在骂我?
安室透:“顶层风大,冷吗?”
他们已经在背风处了。
“不冷,我热血沸腾。”女孩子动力十足地搓搓手。
就在方才,波本同意了她的临时改动。
安室透的说法是,他也不想在碎石、飞灰、火灾、二次爆炸、楼体塌陷中带着瘸子队友与警察斗智斗勇,组织给的新年加班费不够他这么卖命。
竹泉知雀本来只想痛击她的队友好完成警察先生给的任务,没想到队友如此上道。
有波本这瓶真酒帮忙背书,竹泉知雀可以腰板挺直对琴酒说:我们认真执行了诱饵的职责,任务失败不要总在别人身上找原因,多反思一下自己。
“炸。弹改烟花很简单。”竹泉知雀一边拆掉几枚炸。弹,一边把零件挑出来给安室透看,“只要调整配比,再改动几个细节。”
零件散落一地,安室透半蹲着,竹泉知雀趴在他背上教学,仔细纠正:“这根引线缠错了。”
用语言描述太麻烦,她干脆握住安室透的手,手心贴在他的手背上,十指穿插:“喏,像这样。”
女孩子指尖染着淡淡的硫磺味,与她风光霁月的大雁云纹和服反差极大。
安室透嗅到了浅浅的檀香,她来废弃厂房之前是在神社参拜。
“你今天原本的安排是什么?”他问。
“新年参拜,买点年货像盐粒和辣椒粉之类的回家驱邪,在家摸鱼打游戏,等着看晚上的烟花。”
竹泉知雀忙着改装炸。弹,不假思索地说。
平凡的日常,每个普通人都能轻易拥有的幸福,被黑衣组织一个加班电话粉碎了。
热闹的新年跑来烂尾楼吹冷风摆弄炸。弹,脚也崴了,红肿得看着可怜。
“做得很好,学得好快!”竹泉知雀瞅了瞅安室透手上的零件,欢快地为他鼓掌。
她一边摆弄玩具似的捣鼓炸。弹,一边哼着在神社听来的巫女神乐舞曲调,一小段曲谱反复地哼哼,自娱自乐。
安室透看着她无忧无虑的侧脸,没有找到一丝负面情绪。
这份心理素质着实令人动容,完全看不出她费劲把炸。弹换成烟花是为了他发去的那条短信。
烟花杀伤力小,绽放面积大,引人瞩目的程度更甚于爆炸。
既满足琴酒“干点显眼事掩护我们”的要求,又不会误伤冲进烂尾楼的警察,一举两得。
“留一些炸。弹,等我们撤离后炸。”竹泉知雀说,“反正烂尾楼留着也没用。”
最后用真正的爆炸彻底堵住琴酒的嘴,任务失败的责任就彻底不在她身上了:我就是个被临时叫来加班的大冤种,泄密都轮不到我泄,找人背黑锅也请找的有点逻辑。
清清白白,身份在组织和公安两边都做好身份,她学习很差,做卧底竟是天生的好苗子。
安室透想到暴露的卧底老哥和诸伏景光,忧心起公安的卧底培训课程。
有没有可能招安知雀,让她教教课,《论二五仔的自我修养》《卧底风云之我在黑衣组织当影帝》《演员的诞生:谎言与借口》之类的必修课。
被金发青年打量了好几眼的竹泉知雀:???
怎么回事,有种被无形工作压垮肩膀的痛感。
她悄悄瞥了眼安室透,缩在振袖里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划了两下,盲打出一条短信。
【我已准备周全,然琴酒事后必查泄密者,若XYZ无把握圆谎,建议公安以逮捕他的形式将他救走。——竹泉知雀】
安室透耳中米粒大小的隐形耳麦轻轻震了震。
他收到了公安转述的竹泉知雀的消息。
安室透先是一愣:XYZ什么时候成了公安的人?
而后立刻明白了一切。
知雀没有怀疑波本——她居然真的一直没有怀疑过波本——做了排除法之后,她推理XYZ是公安安插的卧底,泄露了今天的任务。
任务失败,琴酒必抓叛徒。
假如公安把XYZ逮捕,竹泉知雀便能提出“XYZ不是失足被抓,这分明是公安救走他的阴谋啊!大哥,你又被XYZ骗了!”的观点,把责任推给XYZ。
XYZ人都被抓了,在牢房里大喊他是冤枉的琴酒也听不见,还不是由竹泉知雀编。
如此一来,威雀威士忌和波本又是清清白白两瓶好酒,酒香肆意,酒味醉人。
这场美妙误会中除了XYZ和酒厂,没人会受伤。
安室透借整理头发的动作点了下耳麦,告诉同事,按竹泉知雀说的做。
幕后的公安同事在胸前为XYZ画了个十字架:好惨一人,竟同时被公安、双面间谍和自己人背刺。
XYZ错就错在接受了不祥的代号,他太过年轻,不懂在酒厂代号即遗产的道理。
既然接受了人家的遗产,焉知自己留下遗产的日子没有到来?
竹泉知雀对即将发生在XYZ身上的惨案一无所知,她以为自己救下了一名公安卧底,做了今年第一件善事。
“俗话说,新年的开始决定了一年的基调。”竹泉知雀美滋滋地想,“我如此善良,今年也会有好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