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工的第一百七十七天
一双眼睛在暗处注视贴满雪花装饰的圣诞橱窗。
礼物店不复之前的热闹,女生们不再聚拢在可爱的装饰物前笑闹着挑选,偶尔有客人进来,也低着头匆匆拿了礼物结账,不愿再多停留。
明明临近圣诞,东京街头的情侣浓度却空前之低,好好的人行道被走成单行道,浪漫的牵手散步改为铁人竞走。
穿红衣的不敢和穿蓝衣的站得太近,生怕自己因自古红蓝出CP的经典配对理论被选为下一位死者。
礼物店和服装店老板痛斥:定是对家策划的阴谋!
一个用围巾裹住脸蛋的女孩子在礼物店多停留了一会儿,她挑了一盏星星灯,请求店员包装得好看一些。
隔着橱窗,他看见女孩子脸上的忐忑、羞涩、畏惧与期待。
既害怕自己变成下一位死者,又抱着侥幸心理不愿错过恋人的节日,这样的目标,他最喜欢了。
女孩子推开店门,在摇晃的风铃声中裹紧围巾,向路口走去。
他跟了上去。
嘻嘻……嘻嘻……
若隐若现的细小笑声在他耳边响起,他神色如常,看见绿灯亮了,才混在人群中不急不忙地过马路。
在他看来,那位女孩子有种愚蠢的聪明。
今天出现第六对死者,依照警方总结出的两天犯一次案规律,下一对死者将出现在后天。
今天死了人,对活着的人来说反倒是平安夜。
只要献祭一对情侣,就能为其他情侣争取两天的安全期,多么残酷的仁慈。
他为自己的心理被无数人反复揣摩而开怀。
“今天选的目标,不太尽兴。”他自言自语,在嘻嘻……嘻嘻的笑声中说。
隔着贴满雪花装饰的橱窗,隔着一条街道,他精心挑选目标。
橱窗里的女高中生们笑着闹着互相打趣,他一个个看过去她们的脸,寻找眉眼中最幸福最期待的那一位。
寻觅间,他投向橱窗的视线突然被挡住了。
街上的行人驻足在橱窗前,出神地看着里面。
他的目光被迫落在她脸上。
少女小半张脸被柔软的围巾遮住,长而卷翘的睫毛宛如展翅欲飞的蝴蝶,琥珀色的眼眸仿佛淋浇蜜糖的松子糖,甜到人心里。
她像是有些畏寒,裸。露在外的肌肤是病态的白皙,唯独耳朵尖泛着粉意。
黑发杏眼的少女在圣诞橱窗外驻足了好一会儿,他在她眼中看到几分踌躇,半晌,女孩子侧过身,脚步轻轻地离开了。
他本该继续在女高中生中挑选目标,却怎么也忘不掉她耳朵尖淡淡的粉色。
他挪了挪步子,最终还是没有跟上去。
过了一会儿,一个男生走进礼物店来找他的女朋友,他收到了一只小老虎挂坠,一脸高兴地牵着女朋友的手。
就是你们了。
阴冷湿滑的触感在兜帽蠕动,他摸了摸脖子后嘻嘻嘻嘻的咒灵,让它的眼珠对准橱窗后的两人。
他的视线又一次被挡住。
只有一瞬间,拎着两只购物袋原路返回的黑发少女没有再停留,她越过橱窗,走向回家的方向。
他的目光立刻追了上去。
两只购物袋,袋子上印着同一家男装店的logo,一只是普通的牛皮纸袋,一只是圣诞风格的礼物袋。
男装,礼物,他兴奋地咧开嘴角。
兴奋的嘴角裂开到一半,他心中升起疑惑:为什么有两件男装?
如果是买给同一个人的礼物,干嘛分开装?
他猎杀情侣这么多天练就了一双好眼力,他确信这两件衣服是要送给两个不同的男人。
脚踏两条船?他犹豫不决,花心女人可不符合他杀人的条件。
令人纠结的烦恼出现了。
一对是百分百满足条件的受害者,一个是无法确定但莫名非常吸引他的目标,叫人难以抉择。
“算了。”他停住脚步,目光移回礼物店,“先招待这对甜蜜的爱侣。”
操控咒灵杀人有种别样的快感。
可怜的猎物们连杀机在何处都无从知晓,仿佛被蒙上眼睛的猪羊,狼狈的眼泪撕心裂肺,胡乱挥舞的手臂仿佛螳臂当车,让他发笑。
看不见咒灵,唯一能看见能碰到的只有自己的恋人,男生和女生的手紧紧牵在一起,又在痛苦中松开,求饶的话语最终变成对恋人的憎恨:“都怪你!要是没和你在一起,怎么会遇到这种事!”
相爱或者憎恨都不打紧,他们终是死在了一起。
他吃吃地笑了,阴冷的咒灵钻回他的兜帽里,他神色如常地走进汉堡店,听周围人对又一起情侣杀人案议论纷纷。
杀戮过后的时间像浇在烙铁上的冰水,沸腾过后又渐渐冷却,直到两天后再重燃兴趣。
可他感到不满足。
一个完美的目标在他眼前不断摇晃,焦躁感像在喉咙里抓挠的手,他念念不忘。
【去找她。】
【再去找找她吧。】
心里的声音不断催促,那只圣诞风格的礼物袋令他耿耿于怀。
万一呢,万一她没有脚踏两条船,有且只有一个正在交往的男朋友呢?
一想到可能错过如此完美的猎物,他寝食难安,浑身爬满了虱子,焦躁地咬破嘴唇,尝到咸湿的铁锈味。
不知不觉间,他又来到了窥探雪花橱窗的老位置。
仔细想想,其实他的行为缺乏逻辑支撑,人家已经买完了礼物,有什么必要再次路过这里?
第六对死者正是在礼物店附近被杀的,橱窗这儿能听见清晰的警笛声,玻璃上反射红色蓝色的警灯灯光。
买星星灯的女孩子因警笛声获得安全感,才咬着牙来到礼物店。
他远远跟在星星灯女生后面,以“愚蠢的聪明”评价她。
没想到吧?自以为处在安全区的聪明行为,反而害她被凶手盯了个正着。
“我本来以为两天一次足够满足我。”他喃喃自语,摸了摸自己的心脏。
好空虚,冷却的兴奋乏味不已,催促他再一次寻求快乐的刺激。
“要忍耐一点啊。”他拍了拍自己的脸,“怎么可以轻易为猎物破例?”
也不是完全不行,猎人不会可惜一两只兔子的逃窜,却决不允许皮毛火红的狐狸逃脱枪口。
他已经为错失黑发杏眼的少女的行踪后悔到牙齿都快咬碎了。
星星灯女生过完马路,加快脚步走到一家露天咖啡店,和一个背着网球包的男生汇合。
网球,他不怎么了解这项运动,只在诅咒师论坛上看过人吐槽:妈的老子的咒灵被人一网球砸死了谁信!
没人信,带恶人都在回帖里笑哈哈,只有零星的回复说:兄弟我懂你,那帮打网球的初中生太他妈离谱了,我怀疑网球队里混进了忍者。
如果他再有常识一点,他就该在看见网球包的下一秒跑路,以免被外旋发球一球打碎脑壳。
然而他没有,他不知死活地悄悄靠近。
背着网球包的男生接过星星灯,他高兴地牵住女朋友的手,从座位上起身,带女朋友去约会。
运动系的男生身材高大,他坐着时挡住了后面的咖啡桌,起身后诅咒师才发现露天咖啡店还有一桌客人。
蓝瞳白发的男生面前摆着一杯草莓芭菲,修身的黑色毛呢大衣衣摆垂下,他坐姿随意,仿佛杂志中走出的模特。
坐在草莓芭菲对面的女孩子正捏着勺子,从芭菲上挖下一勺冰淇淋放进嘴巴里。
她被冻得一哆嗦,悻悻地放下勺子。
五条悟不客气地独享草莓芭菲,他握着细长的银勺,挑逗似的在竹泉知雀眼前晃晃:“再来一口?”
“冻得嘴巴都僵了。”竹泉知雀用力抿唇,她其实是很想吃的,草莓酱特别甜。
五条悟空出一只手搓了搓竹泉知雀的脸蛋,他掌心温热,和裹得严严实实还浑身冒冷气的女孩子截然不同。
“真要在露天咖啡店等着?”五条悟咬着勺子含糊道,“别鱼没钓到,你冻感冒了。”
“这里视野好。”竹泉知雀认真分析,“据我多年犯罪经验,此处进可攻退可守,既可狙。击又可暗中观察,实乃犯罪分子必争之地,犯人出没在此处概率很高。”
五条悟:总在快要遗忘的时候被提醒女朋友是通缉令上的在逃恶役。
“靠谱吗?”他不太相信竹泉知雀的犯罪理论。
“你是诅咒师还我是诅咒师?”竹泉知雀拍了下桌子,“术业有专攻,请信任我的职业素养。”
她的判断不会出错,五条悟和安室透不理解是他们对恶役的了解太肤浅了。不像她,百分百纯黑血统持有者,连发色都是三人中唯一的黑。
五条悟吃掉一颗大草莓,六眼瞥过周围,一丝陌生的咒力都没看见。
难道是术式带有隐秘和虚化特性的咒灵吗?那就只能等咒灵袭击的一瞬间。
犯人会在什么时候出手?
“嘴角,沾到草莓酱了。”
轻软的声音在五条悟耳边响起,双手撑在桌面上探身过来的女孩子小声说。
她没有靠得太近,竹泉知雀特意侧过脸,让周围的视野能清晰看见她的唇形。
五条悟下意识舔了下唇瓣,舌尖触到甜蜜的果酱。
“好乖。”
女孩子夸了一句,微微仰起头。
她张嘴含住五条悟未收回的舌尖,轻轻咬下,尝到草莓酱的甜味。
轻微的刺痛感在潮湿的触碰间宛若惊雷。
战栗的电流从五条悟的天灵盖蹿过他的脊背,他身体一僵。
如果猫猫真有尾巴,蓬松的毛毛必然炸成了鸡毛掸子的形状。
剎那间,暗中的咒灵现出身形,宛如绞绳同时缠住竹泉知雀和五条悟的脖颈。
竹泉知雀尾音含糊地提醒:“来了。”
此刻的小悟战斗力锐减5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