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工的第一百三十天
今夜无人安眠。
姓禅院的,姓五条的和姓伏黑的,一个都睡不了。
“入室抢劫可判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我报警了,你站在这里不要走动,警察马上就来。”
穿着黑色狗狗睡衣的伏黑惠举着手机,报警电话已然拨通。穿粉色兔兔睡衣的伏黑津美纪一边努力睁开困倦的睡眼,一边站在弟弟身边为他壮势。
两个未成年小孩勇敢又无畏,他们占据法律和道德的高地,紧紧盯着发财树旁撬门的五条悟,誓要将贼人就地正法。
伏黑家隔壁的竹泉家,门口浇水过多的发财树茍延残喘,五条悟踩在“鲨掉,统统鲨掉!”的鲨鱼地毯上,手里握着被他强行拽下来的门把手。
入室抢劫未遂确信犯,被抓现行,人证物证俱全,走廊还有监控,铁证如山。
五条悟丢掉手里的门把手,扭曲变形的金属上指纹深深,骨碌碌滚到伏黑惠脚边。
“我连半成力气都没用到。”五条悟啧声,“好脆弱的门锁。”
这不应该,竹泉知雀连空调支架都特意加固过,家里的门锁怎么反而脆弱得出奇?
门锁:你猜我被多少人撬过?(微笑中带着疲倦。jpg)
伏黑惠:入室抢劫竟然还嫌弃别人家里的门锁太脆,现在的强盗已经这么嚣张了吗?
小孩抱着手机警惕后退,五条悟大步走到伏黑惠面前,问他:“你爸爸没回家?”
伏黑惠短暂地思考了一秒,不确定五条悟是不是在口头占他便宜:认贼作父什么的,他绝不屈服!
“如果你指的是伏黑甚尔,他不在家。”伏黑惠冷静地回答,“别问我他什么时候回来,可能性在一小时至十年内无规则波动。”
伏黑惠一直过着在“爹不存在”和“我竟然有爹”之间来回倒腾的日子。
“甚尔先生是个行踪成谜的人。”伏黑津美纪点点头,贴心地说,“大哥哥,如果你有急事找他,可以打电话。”
打电话有两个结果,一是伏黑甚尔话费不够已停机,请替他充话费再聊,二是自动回复留言:您好,您拨打的用户正在被人追杀中,委托请留言,十亿以下委托不回复,十亿以上报酬与回拨速度呈正比。
伏黑甚尔不在家,困在五条家的竹泉知雀被人救走,救援者的人选别无他人。
调虎离山之计,禅院家倒大霉。
为了制造诱饵把五条悟引走,不惜拆迁自己的祖宅,十分伏黑甚尔。
竹泉知雀没有回家,公寓地址暴露,她不可能回家自投罗网第二次。
“你爸爸带着邻居姐姐私奔,不要你们两个了。”五条悟试图将自己糟透了的心情转移到别人身上,他不高兴,别人也不许高兴。
伏黑惠一脸镇定,面瘫脸毫不动摇:“问题不大,他银行卡在我手上。”
只要定期打钱给生活费和学费,谁管亲爹在不在家?
合格的大人只要钱包在就好——伏黑惠毕竟是继承了禅院家血脉的人,纵观整个禅院家,家庭和睦,父慈子孝,孝死人了。
伏黑孝子丝毫不关心亲爹的死活,伏黑惠拾起地上瘪瘪的门把手,抬头仰望五条悟,右手伸出:“赔钱。”
五条悟:“……”
他不赔,他现在气得人都裂开,折腾竹泉知雀的方法已经想到了第七版,只等捉到人叫女孩子哭哭啼啼求饶说她错了。
竹泉知雀怎么可能让五条悟捉到?她又不傻。
“不回公寓,盘星教也不能去。”竹泉知雀说,“去我的安全屋。”
安全屋,身为卧底怎么会没有安全屋呢!早在被派遣来黑衣组织卧底之前,竹泉知雀已经跟着房屋中介转遍东京。
“我需要外卖丰富、交通便利、周边无摄像头、邻居更替频繁的住所。”她告诉房屋中介,“钱不是问题。”
在东京做房屋中介这一行的人才,个个见多识广。接待竹泉知雀的中介哎了一声,麻溜地翻出一沓资料:“这边都是,您挑挑。”
竹泉知雀定睛一看,果真十分符合要求,是Mafia心里完美的安全屋。她爽快地付了押金和租金,签合同离开。
签到一笔大单子的中介心情大好,他带的实习生虚心讨教:“前辈,你为客人推荐了什么房源?”
中介长臂一伸,把资料面前小小的名牌转过来给实习生看。
【房源资料分类—藏尸分尸命案现场、逃犯窝点、传。销集团聚集处】
中介:“外卖丰富、交通便利、周边无摄像头、邻居更替频繁的住所,还能有比这更合适的?”
实习生石化。
金牌中介拍了拍外地实习生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习惯就好,这里是东京。”
一块砖头从楼上掉下来,砸中五个死者三个犯人两个侦探;一栋公寓从一楼数到顶楼,没有一间干净屋子,全是凶宅。
客人是犯罪预备役算得了什么?有需求就有市场,勇敢东京人,不怕困难!
竹泉知雀很满意她的安全屋。
交通便利——邻居人皆逃犯,飞檐走壁借隔壁屋檐踩一踩,宽容又理解,和谐邻里间。
邻居更替频繁——门外时不时响起警笛声,每响一次换一个邻居,该小区持续为监狱输送人才。
新来的邻居为何那般眼熟令人深感亲切?
哦,原来我在电视上看过他的通缉令啊。
久仰,久仰。
身负巨额通缉令的竹泉知雀如鱼得水,她留在屋里的触发式陷阱咒言陆续抓到了十几个小偷和强盗。
竹泉知雀隔三岔五匿名报警让警察领走一批,她的安全屋渐渐成为了附近警察局不可明说的神秘传奇。
传说附近一条被戏称为犯罪巷的居民区中有个神奇的凶宅,它自带神秘的吸引力,如捕蝇草般大量捕获周围的小偷小摸,替警察完成了近一半KPI!
每当警察带手铐和警察前往凶宅,附近的居民便纷纷道:条子又来进货了!
警察涨红了脸:抓犯人的事怎么能叫进货呢?接连便是难懂的话,什么“局里没经费请侦探了”,什么“别笑明天看守所见”之类,引得众人都哄笑起来,犯罪巷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竹泉知雀虽不常来安全屋,犯罪巷处处是她的传说。
她租住的安全屋是两室一厅的布局,伏黑甚尔随便推开一间房门,他停住脚步,冷静地抱着竹泉知雀向后退了两步。
房间里堆成山的黑漆漆炸。弹哗啦啦倾泻而下犹如山崩,靠门板强行抵住的炸。弹噼里啪啦滚出来仿佛山体滑坡,被伏黑甚尔眼疾手快地一颗颗踢进门。
他用力合上加。特。林菩萨降世风格的房间,低头看向怀里乖乖巧巧的女孩子。
“一点点武器储备。”竹泉知雀老老实实地说,“很方便的,需要的时候拿麻袋来装就好。”
伏黑甚尔:知道的晓得房间里全是火药,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拿麻袋装土豆。
竹泉知雀:嗯……土豆雷怎么不算一种土豆呢?
“高中生?特级诅咒师?恐怖。分子?”伏黑甚尔挑眉,“你的身份未免有点太多了。”
“身份多,甚尔君就不管我了吗?”竹泉知雀眨眨眼。
“关我什么事。”黑发绿眸的男人哼笑,“被人捂住嘴绑架回家的又不是我。”
竹泉知雀不敢吱声,伏黑甚尔推开另一扇房门,白色防尘布罩住床和沙发,布上落了一层浅灰。
他简单收拾了一下,把怀里的女孩子放到床上。
竹泉知雀坐在床上活动手脚,伏黑甚尔在安全屋里转了一圈。
客厅里空空荡荡,雪白的墙壁挂着一面鲜红的锦旗:犯罪巷见义勇为标兵。
伏黑甚尔:送锦旗的警察知道客厅隔壁是炸。弹窝吗?
警察们每月定期进屋拷走被咒言击晕的小偷和强盗,怀着对传奇的敬畏之心,无人敢在竹泉知雀家里抽烟。
幸好没抽,但凡这儿有丁点儿明火,整条犯罪巷无人生还。
没想到吧,你以为的犯罪巷见义勇为标兵实际是犯罪巷最大最恶通缉犯。
灯下黑永不过时。
伏黑甚尔时常觉得自己的人生平淡如水十分无聊,自从认识竹泉知雀,被迫参与她血雨腥风的日常后,他竟忍不住怀念从前的平淡。
平平淡淡才是真,古人诚不欺他。
伏黑甚尔找到一瓶药酒,返回卧室。
“甚尔君?”竹泉知雀疑惑地嗅了嗅酒气,“你是想和我喝酒庆祝吗?庆祝你终于得偿所愿拆了禅院家?”
也不是不能理解啦,换她她也开心,开心到去牛郎店撒钱,让员工为她齐唱今日是个好日子。
“药酒用作外敷。”伏黑甚尔大刀阔斧地坐到床沿边,有点无语,“你连啤酒都嫌苦,还喝药酒?”
竹泉知雀:药酒不能喝吗?
她明明记得她的挚友十分喜欢喝药酒,尤其是用乌头、后山的蘑菇和蜈蚣泡的药酒。
每当太宰治想休年假但森鸥外不给批的时候,他都提前让竹泉知雀拿着快捷键设置成救护车的手机等在旁边,自己拔开酒塞一饮而尽。
久而久之,药酒等于假条的换算规则竹泉知雀深信不疑,她特意备了一瓶放在安全屋,用来请假。
伏黑甚尔:你们俩怎么还没绝交?
和友谊并无关系,为了世界和平,建议你们绝交。
伏黑甚尔把药酒倒在掌心,慢慢揉开。
浓郁的酒香味充斥房间,他示意竹泉知雀抬头,露出白皙的脖颈。
“其实放着不管也能好的。”竹泉知雀嘀咕一句,乖乖地仰起头。
修长的天鹅颈上凌虐的指痕触目惊心,白玉染瑕,青紫色的淤青流连在肌肤上,久久不愿散去。
伏黑甚尔粗糙的指腹抹过竹泉知雀侧颈,痒得她向后缩。
“别动。”男人低低呵斥,虎口不由分说地卡住竹泉知雀的脖颈。
他松松地握着,没有用力,女孩子咽了口唾沫,仿佛又回到了被掐到窒息的那个瞬间。
伏黑甚尔的身形比五条悟更具压迫性,手臂上青筋虬露,他只站在那里,空气便压抑得难以呼吸。
甚尔君一手能掐死一个我,五条君也是,竹泉知雀沉重地想:他们干嘛非和我的喉咙过不去?
打人不打脸,打咒言师禁止禁言,一群没有武德的男人!
她胡思乱想,长长的眼睫忽闪忽扇,神游天外。
药酒抹在淤青上,皮肤灼热,伏黑甚尔指腹抹开淤塞的痕迹,他掌心下的细腻肌肤因呼吸微微起伏,纤细的脖颈仿佛一折即断。
脆弱又美丽,像养在玻璃瓶里的玫瑰。
但玫瑰实际是一种野蛮生长的植物,能轻易划破人类皮肤的尖刺与荆棘簇拥着芬芳的花苞。
若想折下玫瑰,非得闯过刀尖竖立的陷阱,献上己身淋漓的鲜血。
药酒热热的,抹过颈侧的指腹粗糙温暖,竹泉知雀渐渐困了,她垂下头枕在伏黑甚尔手上,呼吸清浅。
“原来你知道累,一天天的到处折腾。”伏黑甚尔盖好药酒的瓶塞,把人囫囵塞进被窝。
黑发少女只有小半张脸露在外面,她脸色苍白,睡着后掩饰不住的倦意浮上水面。
贴满咒符的房间闷热又压抑,双手双脚被束缚无法动弹,纵使竹泉知雀心态再好,身体的不适也不由她的意志主宰。
满打满算,竹泉知雀只失踪了一天一夜,五条悟恐怕怎么想也想不到,伏黑甚尔竟然这么快就反应过来,猜出她遇险。
其实原因很简单:竹泉知雀去盘星教之前和伏黑家的两个孩子约好晚上一起看家庭电影。
伏黑惠嘴上不说,心里期待得很,早早下楼跑腿买好了零食。伏黑津美纪烤了一盘动物形状的饼干,姐弟俩一起在饼干上涂果酱。
伏黑甚尔在选片上没有决定权,他很不满自己要和小鬼一起看合家欢动画片,竹泉知雀安慰他:“没事,我的选片权也被小惠剥夺了。”
狂热恐怖惊悚猎奇片爱好者竹泉知雀被踢出群聊。
“我请好假就回。”她点了点伏黑惠的鼻尖,“烤得最好的饼干要留给大人,这才是最棒的小朋友,小惠知道吗?”
伏黑惠:“你一走我就全吃掉。”
竹泉知雀狠狠揉了把海胆头,被刺到,一边嘶嘶抽气地甩手一边走了。
伏黑惠走到饼干盘前,把烤得好的饼干挑出来另外放好。伏黑甚尔才往餐桌边走了一步,小孩立马警惕地把饼干挪到背后挡住。
吃里扒外的家伙,伏黑甚尔一点都不意外。他抢了遥控器,趁电影时间开始前先看几场赛马。
沙发上赌马的废物大人无所事事,两个小孩一边布置客厅一边数时间,大门敞开着,只等电梯滴的一声开门。
等啊等啊,从满怀期盼等到气氛冷却。
夕阳西斜,渐凉的气温与夜幕一同来袭。
伏黑甚尔关闭电视,从沙发上站起来,活动筋骨。
“你要去哪里?”伏黑惠问。
“去把某个言而无信的家伙带回来。”
伏黑甚尔抬起手,攀在他身上的丑宝蠕动着吐出咒具,被咒术师杀手握在掌中。
“你们两个留在家里。”他头也不回地说,“哪里都不许去,等我带她回来。”
伏黑津美纪走到伏黑惠身边,说:“知雀姐从不食言,我相信她。”
“嗯。”伏黑惠平静点头,“所以是出事了。”
黑白玉犬跳出影子,守在姐弟俩身边。
两个孩子坐在餐桌前,面前的饼干放了一天一夜,半块未动。
“虽然这么说有点幸灾乐祸。”伏黑甚尔揉了揉睡着的女孩子的黑发,“那一盘子发潮的饼干,可没有人替你解决。”
知雀:含泪吃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