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后日常◎
一大早, 景致就和程寄去医院做检查。
孕检需要空腹抽血验尿。景致完全忘了这回事,陈管家也没经验,要不是程寄出声提醒, 她都要把三明治吃下去。
做完这一切, 身上的担子轻了不少。
时间还早,两人坐在长椅上等结果。
十月的北京已然带着秋意,景致穿着条白底印花裙,温度刚刚好。
她无力疲乏地倚靠着程寄, 这会儿胃口倒是没了, 程寄问她要吃什么,她都摇摇头,只接过一瓶水润润嗓子。
程寄揽住她的肩膀。
眼前的走廊上时不时三五个地走过一堆人。
景致无聊地心想:是不是北京有钱的怀孕女人都集中在今天做检查,不然为什么有这么多人呢。
大部分是司机保姆拎着包, 陪着孕肚明显的太太做检查,也有一些丈夫不清楚具体的科室在哪儿,楼上楼下地乱跑。
看得出来有些人养尊处优惯了, 平日里在公司挥斥方裘, 如今因为孕检, 背影行动都笨拙。
看着看着,就见到一个孕妇对着手机喊:“王八蛋,你别喊人跟着我,我和你说了, 我只是和你借种生个孩子,和你没关系!”
立马有个阿姨上前给她递水:“您消消气,王先生也只是担心你。”
“要他担心什么!早知道和他借种这么麻烦, 我现在就去做了, 找另外的男人借种去算了。”
景致看得目瞪口呆, 不知道其中有什么故事,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身边的某人忽然站起来,拉着景致往外走:“乌烟瘴气的,我们到车上等吧。”
景致被他带回宾利车上。
一上车,程寄就保证地说:“我不会让你一个人来医院做检查的。”
景致噗嗤一笑:“怎么?你也担心我去找别的男人借种。”
“景!致!”程寄咬牙切齿,皱眉,明显担心地不是这个。
“好好好,我不乱开玩笑了,我只是想要你轻松一下。”景致肃容,“你别这么紧张。”
从测出两条杠到现在,景致能感觉到他比自己还紧张。
昨晚睡觉程寄就没睡踏实,景致稍微有个翻身,他就紧张地惊醒,忙问她怎么了。
而且对于景致怀孕这件事,他居然没有意识到,也让他很气馁。
毕竟备孕期间,程寄一直在看孕期大百科,知道怀孕的女性都有什么样的特征,初期一般会腰酸,胸闷,容易嗜睡。
其实从结果推算过程来看,景致都有这样的情况,但他一点都没觉得景致怀孕了。
昨天做完月饼回别墅,景致一直昏睡,他还以为她生病了。
程寄握住她的手,有些无奈:“我不紧张你,紧张谁。”
景致也不说话了,坐在车椅里怎么都不舒服,最后躺在程寄腿上。
“刚才做检查的地方乱糟糟的,有一种新生命即将出生的紧迫感。”程寄说。
那种感觉和他当年被迫带去医院看着他母亲流产的感觉很像,只不过少了一份苍凉。
他作为一名男性,除了干着急,什么也做不了,唯一能做的就是带着景致出来,减少这种紧迫感。
程寄摸了摸景致平坦的肚子,景致嗯了一声,说:“以后还是挑个人少的时候来比较好。”
两个小时后,程寄独自去拿报告单。虽然昨天验孕棒上测出来的两条杠基本肯定景致是怀孕了,但看到报告单上的强阳性,程寄有种落地为安的踏实感。
在拿到报告单后,护士左右看了他周围一眼,没见到女性,便不悦地皱眉:“怎么孕妇没来?”
早上做检查的人太多,护士的耐心已经消失殆尽,“孕妇没来,我怎么讲孕期注意事项?这么重要的事,自己都不注意一下。”
大概是见过太多不靠谱的老公,即使眼前的人长得人模狗样,护士也想当然。
程寄在听到护士说景致的时候,皱了下眉,还算好脾气地说:“我太太在车上睡觉,很辛苦,你和我说也一样的。”
护士刮了他一眼,这才拿正眼瞧他。
半个小时后,程寄回车上,重新把景致的脑袋搁在他腿上,让她睡得舒服点。
景致睡得迷迷瞪瞪,睁开一眼,看到他手上拎着一袋子的文件和药品,十有八九是没问题,都没看报告单一眼,又闭上眼睛。
“你来和家里人说。”一想到自己和奶奶他们要说怀孕的事,景致就觉得怪怪的。
他们两个都不是热闹的性格,再怎么激动,程寄也还是沉着性子,拖着长音说好。
回到家没多久,景致就听到程寄给奶奶打电话,声音温柔,像冬天最柔软的毯子。
家里人自然也激动得不行,早上接到电话,没过多久,奶奶就和景向维来到别墅。
别墅就没这么热闹过,就连陈管家也跟着高兴。
景致有些不好意思,让程寄代表她出面协调。
电话打到滕夫人那里已经是英国的早晨,她刚好醒来。
很难得接到程寄的电话:“怎么了?给我打电话?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程寄没有理会这样的调侃,只说:“景致怀孕了。”
滕夫人有一瞬间的愣怔,差点咬到舌头,过了半晌才干巴巴地说一句恭喜。
随后两人就挂了电话。
英国的早晨有些阴冷,大团大团的铅云坠在天边,暗淡天光隐约乍现,又是个可以预见的阴天。
滕夫人坐在床上,思绪万千,渐渐从一团乱麻似的思绪中,抽出一根线头,她慢慢捋,慢慢回忆起刚才程寄的声音,低缓沉静,透着稳稳的幸福。
她的孩子竟然要有孩子了。
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明明在她记忆中,程寄还是跟在她屁股后面,想要依赖她的小孩。
身上的温度渐渐失,从床榻的另一端伸出一只年轻有力的手,想要将滕夫人拉进被窝里,嘴上亲热地喊她honey。
“你怎么和十几岁的我一样,不需要睡觉,再睡一会儿吧。”
“十几岁?”滕夫人心烦气躁地拍开他的手,“我都要做奶奶了,还十几岁。”
*
“你怀孕啊,我什么都不担心,就担心你长妊娠纹,”戴鸣霞往景致办公桌上丢下一个箱子,隐约间还能听到玻璃相撞的声音。
“什么东西?”景致问,从外表根本看不出个所以然。
“护理油,防止腹部长妊娠纹。”戴鸣霞说。
景致的肚子渐渐显怀,他们这一批朋友也是在四个月的时候知道的。
戴鸣霞作为过来人,问了她很多关于孕妇的知识,结果景致都知之甚少,当初她生戴可乐的时候,还是千禧年间,没什么钱,而且那时候关于产期护理也不太懂,肚子上就长了几道纹
她很关心景致怀孕期间的这些小事。
“我家里有,程寄管这些,也买了好多。”景致拆开后,箱子里整整齐齐地二十多瓶护理油,“不过,还是谢谢鸣霞姐。”
“你家那位到是考虑周到。”戴鸣霞说。
景致怀孕后,只要不是上班期间,戴鸣霞每次给景致打电话,都是程寄接的电话,足以可见他们私底下,多么形影不依。
“照顾我是他应该做的事情,我们家没人。”
一般女方怀孕,双方家长都要以过来人的身份告诉他们这对新婚夫妇该注意的事情。可惜景向维的身体不好,景致也不知道她妈妈飘在哪里。
滕夫人连自己都照顾不好,更何况来告诉景致这些。而且景致也受不了雍容华贵的滕夫人来和她说这些。
长辈们都该有自己的生活。
而且这是她和程寄的孩子,程寄应该承担起丈夫的责任。
不过目前来看,程寄承担得很好,比戴鸣霞她们还要全面、科学。
戴鸣霞笑着点点头:“那到是的,程寄应该比我们这些外人还要想的多,不然嫁给他干嘛。”
景致莞尔一笑。
门口有大剌剌的不知天高地厚的声音传来。
“我告诉你,不要以为景致姐有孩子了,我就会放弃,她就算生好多个孩子,我都会等她!”戴可乐又是最后一个知道景致怀孕的人。
直到现在他还在崩溃,他非但没有等到景致离婚,更要命的是等来了景致怀孕。
程寄最近的工作时间都是到下午五点,提前一小时下班,来接景致,刚到她办公室门口,就被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刺头青年“威胁”。
定睛一看,是戴可乐。
还是和以前一样中二,一样爱犯蠢。
程寄很冷淡地扫了他一眼:“看来工作的磨练还是没有让你变聪明。”
他转了转手指上的戒指,很随意地问:“别等了,我怕你这辈子都没有机会。乖,去玩泥巴。”
戴可乐:.......
“侮辱谁呢?一副哄小孩的语气。”戴可乐很生气。
正要说些什么,办公室的门已经打开,景致站在门口,笑意盈盈地看着他们。
戴可乐装可怜,想要拉着她的手哭诉,眼见着就要碰上了,但景致身后杀出了个程咬金,戴鸣霞很富态的手镣铐一般地抓住他。
戴可乐挣脱不了,干巴巴地笑着:“妈。”
笑得比哭还难看。
“刚刚又在胡说什么呢?脑子不好使就算了,”戴鸣霞一巴掌拍在他肩膀,“你妈我教了你这么久,怎么三观越来越不正!人家都结婚有孩子了!”
“那也不妨碍我追求爱情。”在戴鸣霞狠戾的目光中,戴可乐的声音越来越低。
戴鸣霞和程寄打招呼:“又来接景致下班啊,真是不好意思,程老板,他乱说的。”
程寄接过景致手里的包,转回身,一副不和他计较的口吻说:“没事,就当我提前练习怎么教育孩子。”
“这还差不多。”戴可乐嘟嘟囔囔,他还以为这个阴险的老男人又要告他状。
但他这个话怎么越想越奇怪怪。
程寄眼睛含笑,一副温柔长辈的模样,他和戴鸣霞点头致意,拉着景致的手就回家了。
看着他的背影,戴可乐终于回过味来:“靠,你才小孩呢!教育谁呢!”
果然是阴险的冰山老狐狸。
“好了好了,”戴鸣霞拉住他,“谁让你老是触他霉头,你也老大不小了,正经点。”
戴可乐捂着心口,还是觉得好难过:“我原本以为能等到白月光,谁能像白月光居然有小孩了,我和她越来越远了。”
戴鸣霞忽然笑了起来。
戴可乐觉得她妈妈在讽刺他:“你还笑,有景致给你当儿媳妇你不可以?有她做家人,多好啊。”
人品性格,工作能力,样样都优秀。
“是啊,是挺好,”戴鸣霞煞有其事地点点头,“这么好的人凭什么要和你在一起?你昨天还和我要钱,去买巴黎世家的最新款呢!你连养家的能力都没有。”
戴可乐被说得有些羞愧,摸了摸脑袋:“那我从今天开始学着赚钱不就行了,反正我是要等我白月光的。”
戴鸣霞翻白眼。
*
回到车上后,景致说程寄幼稚鬼。
程寄挑着眉不解地看向她。
“他才几岁,你还和可乐争来争去。”
程寄眯着眸子看了景致几秒,以至于景致有些心虚。
“嗯,我幼稚鬼,人家都要明抢太太了,我还幼稚鬼,”他轻声叹了口气,从车架上拿出一袋面包给她:“也只有幼稚鬼会记得给你买想要吃的面包。”
这面包还是前几天景致刷手机的时候看到的,一个女明星po在朋友圈里,说是她最近吃过最好吃的面包。
那时候是半夜,景致看了几眼就嘴馋得不行,到第二天还是忘不了。
可惜店面很火,她找代购也不一定买得到。
程寄一下子把她爱吃的几款集齐在她面前,景致很欣喜,而且这个男人幼稚起来也确实有以前从未有过的体验。
于是狗腿地亲了亲他的脸:“对不起,我错了,像可乐这样的臭小孩就应该狠狠教训才对。”
程寄冷哼:“景致,现在只要一份面包就能收买你了么?”
“谁说的?收买我很贵的,但如果是你来收买,我就可以很便宜。”。
程寄笑了出来,掐住她的下巴,吻了吻她的唇:“嘴巴越来越甜,满嘴跑火车。”
“别管跑不跑火车,能让你甜就是好火车。”
程寄摸了摸她,将这茬揭了过去,嘱咐她:“少吃点,不然回去吃不下饭,奶奶又该念叨。”
除了程寄,家里人都很控制景致的饮食。
这种话一开始听还好,听多了就会觉得烦,只有程寄坚定地站在景致这一边,很耐心地和其他人解释。
有时候老人性子倔,程寄当着他们的面,假意不让景致吃,私底下又偷偷喂给她,只要不过量就行。
对于这种间谍式的偏心,景致很高兴,称呼程寄为007先生。
程寄听得哭笑不得。
每晚,程寄还会跪在景致身边,给她肚子擦妊娠油,每一寸角落都不放过,除此之外,四肢都要擦上身体乳。
其实这很耗费时间,这一套流程下来,至少半个小时,但程寄都很有耐心。
昏暗的灯光下,景致寸缕不着,身上散发着清丽的香气,油润润的,像欧洲中世纪那些丰腴每人的肖像油画,充满温柔的神性。
程寄把脑袋深埋进景致的颈窝,又忍不住与她深吻,十指相扣,发自内心地夸赞她:“景致,你真漂亮。”
他眼里满是深情与迷恋。
景致都坦然接受。
*
受激素影响,景致到了孕后期,整个人情绪波动很大。
有时候很开心,会无缘无故地笑起来;有时候因为一点挫折就会痛哭流涕。
要是以前,她都不会把这点挫折放在眼里。
这就导致她很需要程寄。
那段时间,只有程寄会无限地包容她。
有一回,程寄不得已要去日本出差,评估两家刚创业的科技公司,是否还有资格获得后续的融资。
为期五天,这已经是优化后最紧凑的时间。
临出门的时候,景致毫不犹豫地让他快点走。
景致已经不再像最开始的那样,处处问他的安排,即使在复合后也不这么问了。
程寄倒是每到一个地方都给她拍照片,拍自己的一日三餐,然后孩子气地点评哪些好吃,哪些不好吃。
只有在这样的情况下,景致才会点评,和他互动。
就这点互动都已经是程寄需要努力很久的结果,程寄很珍惜,但又生气地在微信上戳戳她,让景致和他多说点话。
日本的接待方是个四十多岁的田中先生,他打算做日本版的短视频软件,之后再融合购物和社交属性。
刚接触到程寄的时候,田中先生就注意到程寄无名指上的婚戒,再一看他皱着眉,便说道:“结了婚就是麻烦,程桑也和我一样,需要和家里的妻子报备吗?”
“我要是不发这些,妻子总是疑神疑鬼呢。”
程寄不喜欢在工作场合和别人谈及自己的家庭,把手机倒扣在桌上,“妻子有这样的想法,多半是丈夫的做不到位。”
他本来想风轻云淡地揭了过去,没想到田中先生依然抓着不放:“程桑还是太年轻了,我就算让妻子整天跟着我,她也会如此的。”
饭桌上,在座的日本男人都笑了起来,似乎深有体会。
程寄不悦地皱起眉,但也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扫兴。
之后便不再说话。
第三天的时候,景致在晚上问他做什么。
程寄拍了办公桌的照片给她,告诉她自己还在加班。
景致:【哦,那我不打扰你了。】
前两天还让景致多联系联系他,程寄哪里肯放过这次机会,立马就拨了电话过去。
但没想到被她挂了。
景致:【不准打电话,只接受文字聊天。】
景致:【你一边处理公主哦,一边和我聊天吧。】
程寄没有多想,果然在笔记本上挂着微信,他以为这次的聊天和以前一样,都是景致想起来了和他说一两句。
所以,他看着文件,偶尔瞟一眼对话框,及时回复就行,但没想到这次再看过去,景致已经把他的名字写满了整个屏幕。
他有些慌了地问:【怎么了?】
过了半天,景致才回复:【没有事,在发疯呢,我要睡觉了,你也早点休息吧。】
之后无论程寄怎么发消息,她都没有回复。
随即,程寄给陈管家打了电话,问景致这一天的情况,陈管家想了半天,也没觉得景致有什么特别。
程寄以为自己疑心病犯了,就挂了电话,但依旧忧心忡忡。
他在“立即回国”和“继续工作”之间犹豫不决。
第四天,程寄去田中先生的公司实地调研,田中先生亲自给他们讲工资未来的规划,以及相应的大致资金投入。
这是他们的第二次机会,第一天的那一版因为回报效益达不到期望,被程寄毙了。
田中先生有个女助理,他在上台前的准备工作都是女助理完成的,程寄看着他们两个互动,眉间浮起冷凝。
一个多小时后,程寄和田中先生还在讨论方案落地后的细节,一个小孩突然闯入,用日文清脆地喊出:“爸爸。”
这让在场的工作人员都愣住。
田中先生很生气,还没来得及发火,一个穿着精致,却与办公室氛围格格不入的女人闯入,一边说着抱歉,一边把孩子带走。
“让大家见笑了,这是我的妻子和第三个孩子,没见过世面,也不知道纪子怎么把孩子带到这里来了,真是的,打扰了大家,我很抱歉。”田中先生羞愧地鞠躬。
会议开到一半,程寄又再一次见到了名叫纪子的女人。
那时候他去卫生间解决个人卫生问题,田中的公司在15层,那边人太多,程寄去了16层最高层,再往上走就是天台。
从卫生间出来,他就见到纪子小姐站在墙的另一面偷偷抹眼泪,程寄不擅长处理这种问题,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办。
他忽然想念景致,如果景致在的话,她一定有办法。
天台的楼梯靠近卫生间,就在程寄犹豫的时候,他又听到有人从楼梯上走下来,一道皮鞋声,一道高跟鞋,哒哒哒地很响亮。
很快程寄就知道了脚步声的主人是谁,他听到田中先生略微烦躁的声音:“纪子这个笨蛋,怎么在这种时候带着孩子来,你让她快点回去。”
他的助理说了一声是。
田中很欣慰地说:“纪子要有你一半听话温柔就好了,我现在回家看到她就觉得烦,等我拿到投资,我们去夏威夷玩玩吧,纯子。”
脚步声离去的同时,纪子的哭声也大了起来,她稍微偏了头,就看到了程寄。
纪子知道程寄是最大的投资人,忙擦了眼泪,强忍着泪水和他问好:“真是对不起,让您撞见难堪的一幕。”
“我并不是跟踪他们才来到这里的,”纪子看了程寄一眼,又低下头,难以启齿地说,“可能是夫妻间的心灵感应,我在公司里没有容身之处,就想来上面透透气,没想到就看见这些了。”
“夫妻间的心灵感应?”程寄脱口而出,有些不敢置信。
男女的那点事,他见过太多,只觉得这个有点奇怪。
纪子讷讷开口:“说来惭愧,可事实就是如此,我和丈夫虽然感情不合,但我能很准确地知道他在想什么,可能相处得久就会这样吧。”
最后,纪子抹干净眼泪,端出日本传统女性委曲求全的姿态:“请您忘了刚才这一幕,千万不要因为我的胡说八道,影响我丈夫。”
程寄敛容正色。
那场会议他还是没能继续下去,从卫生间出来,他就决定回酒店,收拾东西回家。
潘经理忙问:“程先生,那田中先生那里?他急着要见您。”
程寄摇摇头:“中止投资。”
本来程寄就不喜欢家庭有问题的合作伙伴,更何况田中要拿着他的投资和秘书吃喝玩乐。
他十分懊悔,田中已经浪费他太多时间。
“请帮我订一张最快回北京的机票。”
景致接到程寄的电话是北京时间21点。她本来不想接的,流着眼泪,哭得难受,但一想到已经拒接了某人三四次,这次还是接了。
程寄长舒一口气:“我还在想又被你拒绝了怎么办?幸好你接了。”
“这么晚不睡觉,打给我干嘛。”景致不想被他听出声音有异样,急于挂断电话。
程寄说:“已经四天没见了,你难道一点也不想我吗?”
谁说不想的?
想得快要发疯。
景致这两天觉得自己因为一点小事就情绪波动,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程寄忽然不在身边。
可是成年人的世界除了彼此,还有很多很多其他的,工作、理想、朋友......
所以,她克制着说:“不想。”
想了能干嘛,他能直接出现在眼前吗?
程寄叹了口气,骂景致无情:“可是,怎么办,我想给你惊喜。”
景致:?
紧接着,电话里的声音在这一个空间与之重合,景致听到声音,转过去,就见到程寄站在门口。
白色衬衫,笑容干净。
景致的内心喜悦,就像燃放了最绚丽的烟火。
程寄却慌了,他看见景致坐在地上,抱着小兔猪,泪流满面。
“哭什么?”程寄走过去,帮她擦眼泪。
景致抱起小兔猪给他看:“我一想到小兔猪年纪大了,也不知道还能陪我多久,我就好难受,然后就哭了。”
没想到她哭的时候,讲话还挺有逻辑。
程寄坐下来,问:“那你昨天找我,是不是也哭了?”
景致点点头。
“又是因为什么?”
景致想了想,有些抽噎:“昨天洗澡的时候毛巾掉在地上,我弯下腰都捡不起来,就觉得自己......”太没用了。
她为自己的无能为力而哭泣,又觉得说出来太作,没必要给别人增添负担。
她的眼睛水润绯红,像红宝石卧在水里。
“为什么不和我说?觉得我不能放下工作来陪你吗?你现在月份已经很大了,有底气和我提要求,让我整天陪着你,就算你没怀孕,也可以需求我的帮助。”
程寄在她湿润的嘴唇上浅酌,“我喜欢被你需要的感受,很喜欢。”
“昨天看到你满屏打着我的名字,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开心,”程寄的脑袋与她相抵,“你很想我,也很需要我,是不是?”
景致在他热烈的目光下,点了点头。
程寄抱住她,给她力量:“别哭了,哭得我心都碎了。即使是这样的你,我也很喜欢。”
景致靠在他怀里,很安心,嗅着他身上的冷杉香,“我有点累了,想睡觉,但我不太想动。”
“好,我就这样抱着你睡,等你想回床上再说。”
景致怀孕后半段基本就入夏了,房间里空调没断过,但她还是烦躁得睡不着。
反到抱着程寄,让她有睡意。
程寄身上凉凉的,大夏天的时候正合适。
只是抱一阵后,程寄身上难免出汗发热,他就会去浴室冲凉洗一下澡,让自己温度降下来,然后回到床上,又让景致抱着。
从日本回来后,为了陪景致,程寄基本上就居家办公,和她寸步不离。
他们经常在傍晚,吃完晚饭,等太阳下山,六七点的时候,在家里附近散步,慢慢走。
有时候聊得投机,可以走四十多分钟,再久就不行了,孕妇的运动量就要超标。
每回的孕检也都是程寄提醒,陪她一起去。
景致享受着他体贴入微的关心和呵护,以至于有一天她突发奇想,如果她的结婚对象不是程寄,她会有种恐慌感。
怀孕期间,景致还有种特殊癖好,就是必须要闻芒果的香气才能心情愉悦,而且还不能是买到家里的芒果,必须是超市里堆积着的芒果香气。
程寄:......
在景致提出的众多要求里,只有这个让程寄一直苦恼,而且毫无理由。
但为了满足景致的要求,程寄隔两天,就要开车带着景致去附近的超市逛一逛。
每次去超市,景致都要盛装打扮一下。
她的“盛装打扮”都体现在首饰上,身上穿的是宽宽松松的裙子,但脖子上戴的项链是蜜月时期从塔希提岛买回来的黑珍珠,手上的戒指,是程寄买给她的那颗价值两亿对的梨形钻石。
整个打扮就是不伦不类,程寄夸她很先锋特色,未必不是下个时尚潮流。
景致心虚:“你倒也不必如此昧着良心。”
程寄在她额头吻了吻:“无论怎么样,我都喜欢。”
景致心里又和吃了蜜一样。
到了超市后,两人就直奔水果区,远远就望见堆积如山的芒果,一个个金灿灿的,景致心里非常美。
为了避免尴尬,之前每次来的时候,程寄和景致还装模作样地买点芒果带回去,毕竟不能白吸这香气,要付点钱。
但景致在这阶段,严重控糖,芒果的糖份太高,景致都把买回来的芒果分给陈管家和家里的工人。
次数多了,大家也都吃厌了。
这回来的时候,陈管家还特意吩咐,让他们别买了,上回买的还没吃完。
眼见着程寄又要往袋子里放芒果,景致忙拍了拍他的手:“你忘了陈管家说的?”
程寄记起来了,走到旁边的葡萄区,打算买这个。
“你慢点挑,我还没吸满意呢!”景致喊。
“多买点吧,慢慢来。”
“我今天还没进到状态,不会有人认出来吧。”景致一会儿一个要求。
程寄无奈扶额。
走过来的一个小朋友居然紧张地抓住家长的手,指着景致,害怕地喊:“妈妈,这个人好奇怪啊,她怎么老是站在这,要对可爱的芒果做什么?”
景致:......
程寄:......
回去的路上,程寄开着车感慨:“幸亏好你不喜欢闻咸鱼、咸菜的香气。”
景致忍不住笑出声,看了程寄朗月风情开车的样子,要不是她是当事人,她还真不敢想象程寄会陪她做这种。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喜欢闻这个,我以前明明也不怎么爱吃芒果。”景致说。
两人只能再次感叹孕激素的影响力。
开车到一半,景致摸了摸肚子:“我忽然想吃酸汤馄饨,怎么办?”
程寄点头:“好,家里有材料,我做给你吃。但不能吃多。”
月光倾洒在路面,使得前方光明一片,景致和程寄奔向幸福。
*
孩子出生于8月6号,狮子座的一天,是个可爱漂亮的女孩子。
不像别的小孩有尴尬期,必须得养一段时间。
小芒果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就拥有雪白的肌肤,乌黑亮丽的头发,软糯可爱得不像样子。
全家人都很喜欢。
特别是程临岚,特意从巴黎飞回来,还带着程寄的父母,来看家族里的新生儿。
程临岚给这个小可爱带了长命锁,程临恒和滕夫人也带了礼物,但主要还是给景致的。
程临岚哄着小芒果的时候,滕夫人也忍不住伸出食指去戳戳她的小手。
然而小芒果一视同仁,高冷地睡觉,谁也不理。
这冷淡劲儿还真的像程寄。
来的人中,除了这些熟人,倒是还有个不速之客。
谁也没料到景致的母亲邓海晴会找上门。
她最先找的人是程寄。
那是十月,北京渐渐入秋,天气倒是格外得晴朗,阳光明媚。
这种天气,景致会带着孩子晒太阳,程寄看着外头的渐渐西沉的落日,不禁心想。
然后便准备收拾东西,想早点下班回家。
潘助理这时候进来说,有个邓女士上门指定要找他,潘助理本来不想理会,但这个邓女士号称自己是景致的母亲,他一时决断不能,只能来找程寄。
程寄微微蹙眉,还是决定去接待室见这个人。
邓海晴比不上滕夫人的貌美,但终归也是个漂亮女人。
如果说滕夫人是朵雍容华贵的牡丹,那邓海晴眼睛尖尖,鼻尖小而上翘,嘴角也锋利,看了就知道是个野心大的精明人。
她这一辈子在物质上都没怎么吃过苦,父母都是中学教师,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嫁了个有钱老公,前半段的婚姻生涯还算美满,后半段尽管老公破产了,但她当时卷走了卡里快一千万的钱,躲在澳大利亚,小日子过得很滋润。
如果不是因为想要钱生钱,乱投资,邓海晴不会再踏上回国这条路。
邓海晴细细打量了程寄,西装革履的精英打扮,相貌也好。
她眼里的艳羡和满意藏不住,欣慰地说:“景致能找到你这样的老公,我很满足。”
程寄扯了扯嘴角,没什么情绪地问:“你怎么过来了?”
“这话说的,我来了解一下女儿的情况,很正常吧,”邓海晴撇撇嘴,“反倒是你们,结婚的时候都没通知我。”
还是过了很久之后,她从某个圈子里听说的,那时候消息都不知道经过几手,真假难辨。
毕竟是景致的母亲,程寄不好说什么,他站起来说:“那好,我现在正要回去,景致也在家,我带你去看看。”
邓海晴一下子慌了,她最内疚的就是这个女儿,也最怕见到她。
当初卷钱跑路的时候,她有想过女儿未来的处境吗?
那还是隆冬的一个清晨。
景向维很早就起来去公司上班,经历了破产之后,他似乎认清了自己不是做生意的料,只想把钱还清后,安安稳稳地做个小职员。
但邓海晴不肯罢休,她和景致睡一屋,听到景向维离开关门的声音,她就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起来稍微收拾了一两件衣服,就打算跑路。
那时候景致被她吵醒,迷迷糊糊地起来,揉着眼睛,问:“妈妈,你拎着包要干什么?”
邓海晴愣了一瞬,用最拙劣的谎话欺骗景致说:“没什么,妈妈想把这些东西拿去卖了,换钱。”
随后她舔了舔唇说:“等会儿你奶奶问起来,你就说我去外公外婆家,可能要晚点才回来。等我把这些东西卖了就有钱了,我带你去吃肯德基好吗?”
景致小时候喜欢吃肯德基,但家里有钱的时候,父母因为这是垃圾食品,不怎么带她去吃;后来家里破产没钱了,也自然去不了。
她高兴地点点头:“那妈妈你快点去吧,我会在家里等你。”
这么多年,邓海晴都不敢回忆这段往事,只要一想起来,景致那双无比信任她的清润眼睛,总是盯着她最后一点良知。
于是在程寄说要带她去见景致的时候,邓海晴没敢起来。
“最近世道不景气,澳洲的物价飞涨,那点钱剩下的不多了,我这次来是……”邓海晴说不下去,“如果你不愿意代替景致给我钱,我去找她爸爸也一样的。”
程寄和景致结婚以后,他们时常会聊起小时候的事情,双方父母都是避不开的话题。
景致曾经向他敞开心扉,她说最开始的时候她会恨她的母亲,如果不是她母亲让她向奶奶撒谎,或许他们就能找到她母亲,不至于一分钱也要不回来。
但后来她慢慢以一个旁人的角度去理解她的母亲。
“唯一的想法就是希望她能在地球的某个角落好好地活下去,但这辈子她们都不要再见面了。”这是某天景致对程寄说的话。
程寄看着地面的光斑,慢慢地从他身前退下,一直退到窗户外,天地间忽然跃入另一种昏暗的色调。
程寄知道太阳已经彻底西沉。
他不动声色地说:“8月的时候,景致生了个小孩。”
邓海晴面露惊讶,她是第一次知道。
没有人告诉过她。
心里又焦灼了一分。
程寄垂着眼眸:“是个女孩,她很喜欢这个孩子。”
“那就好。”邓海晴讷讷地。
“我会给你一笔钱,也是最后一笔,但我不希望你再出现在她面前。”程寄说。
他比任何一个人都了解,要和小时候的自己和解,需要经历怎么样的过程。
景致现在很开心,他不希望有人打扰。
说完,他就转身离开了。
邓海晴眯着眼,不知所措。
程寄坐车回家,远远地就看到景致站在别墅门口,手里推着婴儿车,低着头,不知道说些什么,温柔地笑着。
他下车,走过来:“干嘛站在这里?”
“和宝宝一起等你下班。”景致说。
不管什么时候,程寄的第一眼都是看向景致,然后再看向婴儿车里的孩子,他弯腰伸出手指逗弄了孩子一番,小芒果咯咯地笑个不停。
他什么也没说,更没有提起邓海晴的事情。
他揽住景致的肩膀:“走吧,我们回家。”
*
程寄是带小芒果的主力军,景致生产完没多久,就正式进入工作期。
和黏人的孕期说再见。
程寄反而有些不太适应。
他更希望景致多依赖自己。
而且景致下班回家,陪伴宝宝的时间比程寄还要多。
每次程寄还想要和她说说话的时候,景致都一副“我好累,我想睡觉”的表情。
程寄:……
那天他刚剪了个头,穿着衬衫西裤,面无表情地在景致面前来来回回走了四五趟。
但景致一直在和小芒果玩,半点眼神都没施舍给他。
等到小芒果要睡觉了,程寄才能独享景致。
“你真的一点也不关心我了?”程寄控诉,“难道就没发现我哪里不太一样?”
景致很认真地观察了他一圈,然后在程寄的希冀的目光中摇摇头。
程寄很失落。
是真的很伤心那种。
“其实在有小芒果前,我就隐隐觉得我的地位会下降。没想到还真的被我猜中。”除了孕期那阵,程寄的感情需求一直都比景致强烈。
景致趴到他身上,不断啜吻,手指打圈撩拨他,程寄这本硬骨头,渐渐软下来。
“那你告诉我,哪里不一样了?”
“头发,头发短了。”程寄哼哼,没好气。
景致:……
他的头发每个月一剪,鬼才看得出来有什么区别,这和女人埋怨男人分不出颜色极其接近的口红有什么区别?
但她还是态度很好地认错了,并且诚恳地问程寄,要不要一起泡澡,当作惩罚。
程寄咬了一口唇瓣肉,“你就会这招。”
景致轻笑:“招式不在多,而在于精。”
*
景致这边刚教育好,程寄就要对小芒果下手,那时候小芒果两岁多,已经能说话,表达自己的需求。
程寄给她扎辫子,试图胡说八道来说服自己女儿。
“乖宝宝都不会缠着妈妈。芒果,你是个乖宝宝吗?”
小芒果点点头:“乖嘛,乖。”
“那你以后还会缠着妈妈吗?”
小芒果开始讨价还价:“看一集电视。”
“你要看一集电视,才不会缠着妈妈?”
小芒果点点头。
程寄给她扎了两个小啾啾,粉糯的小脸蛋再搭配上可爱的芒果发卡,很可爱,而且她点头的时候,两个小啾啾一颤一颤的,程寄都忍不住要亲她两下。
“好,一言为定,我给你看一集动画片,你就不要缠着妈妈了。”
小芒果点头更加积极了。
程寄也信守承诺,打开电视调频道,给她看动画片。
只是在想换台的时候,小芒果指定要看电视,至于是什么电视……
程寄多看了两眼,是温以泽最新的电视剧。
程寄:……
相较于其他活泼小孩,小芒果小小年纪就展现出不同寻常的沉稳,程寄经常带着她在休息室里玩拼图。
一般小孩子坐不住,没想到小芒果很喜欢这类游戏,而且还很聪明,拼图完成得很快。
这点上倒是和程寄很相像。
景致遗憾女儿只遗传自己的外貌,竟然没有遗传到性格。
像她爸爸这样的冰山冷漠性格,有什么好的?会交不到朋友的!
景致一直担心小芒果会变成少年老沉地小大人这一款性格。
然而事实证明,明显是景致多虑了。
因为程寄发现小芒果有时候也很活泼热情的,只不过活泼热情的点不太多。
景致因为开了经纪公司,平时经常能接触到艺人,都是些俊男靓女。
程寄又经常带着小芒果去她公司。
有一回,有个年轻的男艺人大概是忙碌了一天,有些疲惫地瘫坐在沙发上。
像他这样的年纪,还在为不确定的未来发愁,脸上没有笑意。
小芒果竟然胆子很大地走过去,主动打招呼:“你好啊,帅哥,心情不好啊。”
男艺人似乎被小芒果逗笑,和她聊起天来。
他说:“是啊,心情不好。”
小芒果奶声奶气地说:“帅哥不可以心情不好哦,会变丑的。”
然后她开始在男艺人面前蹦来蹦去:“跳起来,唱起来,心情好好。”
“吃鱼鱼,吃肉肉,长壮壮!”
男艺人彻底被逗笑了。
然而程寄:……
他怕这小姑娘败坏景致的名声,连忙把她抱走,小芒果还不乐意呢,扭着身子,让程寄快点把她放下来。
“爸爸,我还要和帅哥说话呢,你别动我。”
程寄没有理会她,小芒果只好含泪,挥手告别:“帅哥再见,帅哥拜拜。”
程寄以为她真的很伤心,到了另外一间休息室,他还想安慰安慰她,
没想到胖墩墩的双脚刚落地,小芒果的目光在零零落落的人群中搜寻一番,立马跑过去,打招呼:“你好,美女,你在叹气吗?”
程寄:……
他难以想象自己竟然会有这样色胚的女儿。
*
小兔猪在小芒果两岁多的时候,很平和地死于一个清晨。
景致像往常那样去给它喂食,发现小兔猪一动不动地躺在窝里,身体已经僵硬了。
程寄那时候给小芒果喂好早餐,喊了两声景致的名字,没有得到回复,就来找她。
他找到宠物房,看到眼前这一幕,把手搭在了景致肩膀上。
景致很难受地靠在她怀里,鼻子发酸。
虽然只是一只宠物,但小兔猪陪伴了景致很久很久,度过了她人生中最艰难的时候。
她难过又不舍地在别墅的后花园,安葬了小兔猪。
其实按照兔子的寿命,小兔猪已经算是活得够长的了。
可是景致太贪心,想让它陪伴更多。
景致那天都有些心不在焉,没什么精神。
吃过晚饭,程寄让管家和育儿嫂看着小芒果,他陪着景致出来散心。
走到一半的时候,景致说好想喝酸梅汁。
家里没有备着这种饮料,只能开车去买。
程寄让景致在原地等着,他半路走回去开车过来,然后再接上她。
那时候是冬天,正宗的酸梅汁这种饮料不算好买。
程寄开着车,一家家便利店,超市,带着景致慢慢找过去。
最后找到一家。
程寄买了一箱,放在后备箱,提前取出一罐放到她手心里。
玻璃制品,拿在手心里沉甸甸的,冰凉沁入指腹。
在很久以前,景致一直觉得“永远”是个传说,所以面对程寄这份感情,一直犹豫不决。
可如今,他们磨合,扶持,互说爱意已经很多年。
前面是个红绿灯,程寄把车停下。
景致忽然问:“程寄,你会陪我到永远吧。”
程寄侧过脸,深深地看着她,然后莞尔一笑,“当然了。”
有暖黄的路灯洒进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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