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婚纱(补全)◎
他们的结婚时间定在明年的十月, 是由两家长辈说定的,程家不仅出动了程寄的父母,就连程临岚这个大家长也来了。
很隆重谨慎地对待他们的婚事。
需要一年之久, 程寄觉得这个时间太长, 他恨不得马上办好各种手续和流程,从此以后,他和景致就是真正意义上的、受法律保护的夫妻。
但程临岚当然是不答应,教训他:“一点都没有世家的家教, 像什么样子?你以为结婚是儿戏?亏你平时不管做什么都淡定, 怎么在结婚这件事上这么着急。”
“好事要多磨知道吗?”
程临岚说的,程寄都明白,但他心里没什么安全感,很想在程临岚说完之后, 再添上一句:“景致很优秀,有很多人追,你又知道吗?”
程临岚当然不清楚这个侄子想的, 絮絮叨叨地说:“而且结婚要准备很多东西, 场地预定, 婚纱,摄影,都需要协调,我都觉得一年准备时间都不够, 要不两年吧。”
程寄:......那我还结婚吗?
说起婚纱这件事,景致毫无头绪,自她开始承担起家庭的责任之后, 就没想过未来结婚会穿什么样的婚纱。
她本来打算和叶柠随便挑挑, 但程临岚第一个不答应。
因为她觉得景致眼光一般, 那枚订婚戒指就很不得她心意,尽管景致和程寄本人都挺喜欢。
所以这回婚纱,程临岚一定要把关。
趁着暑假的时候,把景致接到了巴黎,那里汇聚了秀场上各大婚纱品牌,任她挑选。
就算是喜欢对家的设计也没关系,程临岚可以咬咬牙满足她!
“姑姑会不会太夸张了。”景致问程寄。
“没有关系,这一代只有我和大伯家的两个孩子,她喜欢热闹,大伯家的那两个和她不亲热,只好在你身上下手,你只要享受就可以了。”程寄帮她理头发,“你多挑挑,多试几套,别和她客气。”
“我到时候再飞巴黎和你们汇合。”
很不巧,程寄那两天在日本有业务,不能和她一起去。
景致让他慢慢来,不着急。
她这回去,还带上了叶柠和钟诗芮,她的单身朋友不多,到时候还打算让她们当伴娘。
叶柠现在在公司里也算是部门主管,手底下管着人。
也算得上混得有头有脸的成熟女性。
饶是如此,看到各种各样精美的刺绣,亮闪闪的珠片,轻柔的纱布后,和钟诗芮这个小年轻没两样,内心膨胀的满足感让她们惊声尖叫。
果然还是女人最了解女人,尽管不是她们结婚,但看到全世界最漂亮,最昂贵的裙子摆在眼前,唾手可得,好像自己就是被上帝眷顾的宠儿。
程临岚大手一挥:“姑娘们,你们自己去选吧。”
“你知道吗?以前我看过一部英国的真人秀,就是把新娘带到婚纱店,让她们自己去挑婚纱,我光看着都能肾上腺素飙升,更何况是现在,我亲自去选!”叶柠实在是激动得拉住钟诗芮的手,说话都有点不利索。
钟诗芮笑得合不拢嘴:“我自己去买衣服都没这么开心,我妈总给我设置额度。”
“景致姐还不得幸福死,程氏旗下这么多高端品牌的衣服,每天都可以穿漂亮衣服。”
叶柠偷偷说:“你还真别说,以前我和她一起在Greco上班的时候,我都没见过她衣服重过样。先不说了,我想先去试试这条香槟色的礼服。”
说着,就兴冲冲地跑去试衣间。
整个贵宾室只有他们几个,选衣服的空间很大,好像在逛商场。
景致其实对婚礼穿什么,吃什么并不是很在意,但SA把iPad放在她手里,让她亲自挑选的时候,她忽然有种神圣的使命感,就连坐姿也庄重起来。
“每个年代果然都有每个年代的审美,”程临岚手里也有个iPad,上面有各种模特拍图,省得她们跑来跑去,她感慨地说:“我们结婚的时候,很流行层层叠叠的木耳边,暗纹。”
“但我觉得你们那时候流行的长头纱很漂亮,现在好像喜欢短的,俏皮一点。”景致附和道。
她和程临岚的关系越来越亲密,有时候甚至超越了程寄和姑姑。
程临岚点点头,正说着,进去换衣服的那两位已经出来,她们像是跳进了米缸的小老鼠,每条伴娘礼服都喜欢。
“怎么样?”两人同时出来,异口同声,像是照镜子般地互相打量,然后笑了出来,实在是有些不伦不类。
“别说了别说了,再换一条。”直到试了三四套,拍了照片,方便对比后,两人才想起来今天的重头戏是来帮景致相看的。
景致选了两条,她们推着景致进换衣间,忽然听到外面有吵闹声,三颗吃瓜脑袋齐溜溜地露出来,钟诗芮忙问:“出什么事了?”
这样的贵宾室,隐私性和保密性自然是好,连他们都听见了,可见外面的动静不小。
SA主管了解了整个过程,回来抱歉地说:“好像是个客人,之前就和她说过,这间VIP室已经被预定,她非要来。”
开门关门间,就有一道毫不讲理的女人声音传进来,尽管那人说着英文,但还是能听出中国口音:“没有什么做不到,我愿意付两倍的价钱,你把里面的客人喊出来。”
“没点脑子。”程临岚毫不客气地骂。
她带景致来的也是程氏旗下的一家店,本来他们开门做生意的,肯定是要尽可能地满足客人,谁会放着钱不赚,但今天情况不一样。
程临岚挥了挥手:“你们继续。”
这是景致在巴黎的第三天,上午试了两套,下午的时候就收到程寄的消息,他已经从机场赶过来,还有十几分钟就到店。
景致在屋子里待得有些闷,索性先下楼去门口接人。
“你就这么走了?孙继海?留我一个人伺候你堂妹?”
景致这间VIP室的门紧挨着楼梯,刚开了门,就听到压抑着的愤怒的质问声音,有点耳熟,景致想了半天没个头绪,眼睛往外一瞥,看到了许多年没有见过的关舒文。
她要比以前憔悴虚胖,擦着粉的脸像是均匀地抹着层白腻,身子浮肿,看得出来是打扮过的,但毫无精致感。
她似乎是生病了。
站在关舒文面前同样是个胖男人,面色红润,穿着很潮,但和关舒文不一样的是,他的胖单纯是脂肪堆积。
孙继海不耐烦地拖着长音:“我不走留在这里也没用,女人选婚纱,我哪里懂!干坐了一上午,烦都烦死。”
“刚好有几个朋友喊我出去玩,那我就去一下,喊了我这么多回,总要给点面子。”孙继海没底气地说。
“不要以为我不知道,这次来巴黎,你居然把小三也带来,我不要面子的!”关舒文更加生气。
然而一拳头打到棉花上,孙继海无所谓地说:“说得难听吧,哪个男人不这样?你就不能忍一下。”
“忍?你欺负我到头上,我等会儿就打电话给我哥哥,看看谁对谁错,有谁像你这样没本事,让老婆伺候堂妹,你自己还带这个小三招摇过市!”关舒文气死。
“没完没了了,是吧?”孙继海明显是不耐烦了,啧地一声,“给你点颜色就开染坊。”
“关舒文,请你看清楚现状,你们家破产落魄成什么样了?当初被程寄退婚后,圈子里有谁要你?有我接盘,你就偷着乐吧,还想让我巴结你,昨晚没睡好?”
“我是没本事,以前也确实高攀你不起,但配现在的你也绰绰有余。我玩几个女人怎么了?你自己不也在外面玩男人,我说什么了?”
孙继海其实就是个吊儿郎当,沉溺于吃喝玩乐的公子哥,得益于父母做服装生意赚了点钱,够他躺平一辈子。
只要给他奶/头/乐,他可以什么都不管,但一直被关舒文看不起,这会儿也忍不了了,“你不会还一直在想你那个前未婚夫吧?他确实长得帅,有钱,还私生活干净,哪哪儿都比我好,不然当初你也不会这么着急想要嫁他。”
“你那些手段在圈子里都传遍了,当时你一定很想嫁给这个男人吧?”
“但是能怎么办呢?先不说你家破产还骗他们这件事,你自己这样乱玩男人,人家也不傻,所以啊,我们就是什么锅配什么盖,你也别老是觉得嫁给我委屈。”
孙继海渐渐心情平缓:“你要真觉得过不下去,那你打电话给你爸吧,过两天就去离婚,我无所谓的,正好佳茗也怀孕了,我妈就想要孩子。”
他的目光在关舒文肚子上溜一圈:“你嫁给我也有三年多了,一直没动静,我妈也烦心。”
“当然了,我对佳茗也不是说什么真爱,”孙继海胖乎乎的手摸了摸关舒文的脸,“你毕竟是娶进来的老婆,家世底蕴不是佳茗他们家可以比的,我的心还是在你身上。”
“你要是不想离婚,就好好地哄我堂妹开心,我们家也是靠我叔叔,乖,进去吧。”
关舒文气得发抖,一点也不想忍,直接拍掉他的手:“恶心。”
孙继海也只是笑笑,没说什么就走了。
景致听得猝不及防,听了两句之后就意识到这些话不该听,转身回到了房间,等得差不多了才出来。
只是没想到这回关舒文非但没有离开,反而一只手扒住栏杆,蹲在地上,虚弱地发出痛苦的□□。
景致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走过去询问:“你没事吧?要不要我喊工作人员?”
关舒文的脑袋埋在膝盖上,恍惚抬头,刚想说麻烦了,但在看清对方是景致后,僵硬地蹲在原地。
心里五味杂陈,但更多的是惊讶,惊讶景致怎么会出现在远离祖国几千公里之外的巴黎——世界时尚中心。
而且还是在这家“每条婚纱都价值几十万”的婚纱店。
她下意识推了景致一把,晃晃悠悠地站起来,咬了咬唇,让自己脸颊更有气血:“你怎么会在这儿?”
为了试婚纱方便,景致穿着宽松T恤和牛仔裤,确实看上去不太像是能进来消费的有钱人。
她一时不察,被关舒文推到,站起来后拍了拍手,只说:“你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这时候,钟诗芮开门出来:“景姐姐,怎么半天还不回来,等你试婚纱呢,快点。”
景致回应:“知道了。”
钟诗芮不认识关舒文,又扭头回去。
“原来这个套房被你包了。”孙继海的堂妹就是刚才无理取闹的客人,关舒文当时虽然跟在旁边,但对与这种毫无教养的暴发户行为在心里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她真没想到这里头的客人会是景致,心中酸涩不已,怒海滔天,扶在栏杆上的手下意识收紧,轻轻说了句:“也对,程家的产业。”
景致没有理会。
其实她和关舒文的交集并不多,除去那么两三次,就再也没见过,关舒文家世条件好,自带凌人的傲气,除了比她条件更好,更优秀的,谁也不放在眼里。
景致不喜欢她,也不十分厌恶她。
下楼前又看了她一眼,脸色实在是惨白,鼻尖还冒着汗,出于人道主义多说了一句:“这里工作人员不多,最好下楼找个人陪你。”
也不知道怎么就刺到了关舒文,声音凌厉地喊:“要你管?别以为你和程寄要结婚了,就能骑在我头上管我,泥腿子翻身做主人了是吧?我就算破产了也比你优秀。”
景致其实很明白关舒文的心情,毕竟当初他们家破产的时候,包括她在内的家里人也有经历过一段这样拧巴、不服气、暴躁的时期。
好在她那时候还小,三观没有塑型,上流社会的主流观念还没有彻底影响她,过了那一阵,景致很快就振作起来。
可关舒文不一样,她耳濡目染快三十年,没了以前金钱和权势的依附,很难转变心里。
景致没有计较太多,只说了一句:“我就算没有和程寄结婚,我凭我的影视公司,就够骑在你头上了。”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没有永恒的阶级,没有人一直站在塔尖,也没有人永远留在底层。
每一天都有流星滑落。
关舒文肚子一阵绞痛,眼睁睁看着景致走下楼。
当初她并不知道家里濒临破产,爸爸让她快点和程寄结婚,是想要两家绑定,到时候程家不得不出手相助。
可他还是低估了程寄本事,尽管他已经隐瞒得很好,但程寄还是花了大半年的时间搜集到了他们家快要破产的证据,以此来退了婚。
之后如同多米诺骨牌,不到一年时间,他们家彻底破了产,后来因为资产转移问题,家里人接受了调查,只有她哥哥被放了出来。
坊间传闻他们家卷走了银行里所有的钱,存钱进他们家银行的普通人受苦遭罪,一辈子的钱都没了。
其实只说对了一半,并没有全部转移,只是转移了一部分到她和她哥的账户上,保证衣食无忧而已,哪里能转这么多。
而且靠着之前他们家在国外的资产,关舒文和她哥哥过得可以比普通人滋润。
但是滋润哪里够呢?
她以前是众星捧月!
至于普通人没了一辈子的积蓄,又怎么样?和她又没有关系。
他们家破产前,爸爸曾经找过关舒文谈心,让她在找个有钱人嫁了和好好工作之间选一个,他暂且还有能力让一双儿女有退路,托人情办事。
关舒文没多想,选择了一条乍看上去轻松一点的路:嫁人。
在家里破产之前,她从没有正经工作过,画廊经理人的名号也不过是她光鲜亮丽的嫁妆,没什么含金量。
破产之后,就更不可能去了,能不能胜任先不说,面子就过不去。
相处这么多年,关爸爸很了解这个女儿,与她交心谈话也不过是最后一次点化,但看上去并不成功,于是定下了孙继海,把关舒文匆匆嫁了过去。
没想到竟然是这么个垃圾,放以前关舒文哪里瞧得上,但却是她那时候能找到的最匹配的对象。
和孙继海备孕两年多,一直没怀上孩子,打针吃药搞得她身子虚弱,经常肚子绞痛。
竟没想到景致是个命好的,果然是底层人肯吃苦。
关舒文闭着眼睛,不屑地想,她紧紧咬着唇,缓了一会儿才将这阵痛感熬过去。
往前走了几步到窗前,往下看,程寄刚从车上下来,身姿清丽挺拔,像屹立在雪山下的冷杉,白雾茫茫下,蓊绿盎然。
她倒也不是喜欢程寄。
只不过她差点就能得到这个男人,和他身后的地位。
这些原本都属于她!
这两年,她也断断续续听了一些关于景致和程寄的事情。
当年程寄为了景致,竟然连程家当家人的地位都不要,在圈里也算是闹得沸沸扬扬。
竟然连这些都能不要,没用的东西。
关舒文心里窝着火,一脚踢了过去。
但都要你孙继海好。
脚尖踢得生疼。
关舒文的你拿出手机,犹豫着要不要给哥哥打个电话。
哥哥已经拿到了美国绿卡,不怎么回国,他们兄妹关系普通,说不上热切,因为需要哥哥给她在婆家撑场面,都是关舒文上赶着,主动联系的哥哥。
孙继海说的也没错,她哥哥不会管她这种破烂事。
她知道离婚是最一劳永逸的方法。
可是她实在是没有经商头脑,之前爸爸留给她的一些资产拿去投资,损失了一部分,要真是离婚了,那她离这个圈子真是越来越远了!
不离婚呢,她实在受不了孙继海,还要生孩子,但婆婆又说生一个孩子给她两百万,以后再也不插手她的私生活。
这么想想也还可以。
关舒文把利弊分析得很清楚,但不知道如何抉择,烦躁得想要跳下去。
而楼下确实不一样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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