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想躺在温柔乡里(补全)◎
北京下第一场雪的时候, 正好迎来了那年第一波寒潮,气温骤降,大风呼啸从衣服缝里钻, 稍微在大街上走走就受不了。
景致也正好有了借口在家办公, 除了回去几趟看奶奶和爸爸,那段时间他们两就窝在别墅里,一起玩数独,念诗, 聊天, 看电影,带小兔子散步,偶尔打会游戏。
程寄早上醒来,去卫生间洗漱, 会在棉质睡衣上发现一两根长头发,乌黑的散发着淡香的长发,不用想也知道是谁的。
而洗手台上, 还有独属于景致的白色牙刷, 和他是一对, 他的是灰色的。
耳边慢慢飘进来景致慵懒的迷糊声音,她问程寄:“我放在枕头边的发绳怎么不在了?你有没有看到。”
程寄轻柔一笑,“等我洗漱完了过来帮你找。”
空荡荡的别墅重新被他的主人填满,到处都是景致的痕迹, 就连她随手扔在洗漱台上杂乱的黑色发夹都显得可爱。
他们以前没有如此坦诚地亲密无间过,这段时间也算是如常所愿,有时候说着说着就吻在一起。
这在二楼的卧房也就算了, 但在一楼的休息室, 总让景致有种“偷情”的紧张感, 谁让陈管家是个能力强的,半个月的时间已经招聘好了家里的工人。
他们在一楼每次做这种事情的时候,门外就是陆陆续续的脚步声,景致紧张得恨不得呼吸都屏住。
程寄的眼眸满是狡黠的笑意。
但他们终究是有工作要忙的,年底时间,一连串的总结报告,年终考评,景致忙不过来。她是在累了,偶尔发愣的时候,才忽然想起程寄这次回国也是有要紧事在身。
因为一直在国外,他在程氏集团被撤了职后,关于Greco的一些业务还没有完成交接,这两天送景致上班后,他才去Greco的总部。
他是以什么样的心情交接工作内容呢?
“是不是在想你家男朋友?”戴鸣霞直接戳穿。
嗯?
这么明显吗?
景致收回目光,摇头否认:“没有,我只是在想工作上的事情而已。”
那时候距离六点下班还有两个小时,景致已经尽可能快地赶工作进度,但由于有些项目是团队合作,下面的人还没有把最新调研数据给她,她连报告也出不了。
但其实她一点班也不想加。
冬天这样的阴沉天气,实在是适合早点回温暖窝。
“真的没有?”戴鸣霞皱眉苦恼地说,“其实分开这么久没见面,好不容易见到,想一下也是人之常情,我还想让你现在回去,既然你对工作如此鞠躬尽瘁,那我们今天再加个班?”
“想,非常想,怎么不想了?”景致立马从办公椅上跳起来,她开心地抱住戴鸣霞,“我怎么会有你这么好的合伙人,等过了这段时间,我给你天天加班。”
她本来也想早点走,但一直在犹豫自己身为半个老板,这样做是不是没有以身作则。
不过戴鸣霞说了就是另外的意思。
她实在善解人意不过。
戴鸣霞嫌弃地推开她,说了她几句,在看过去的时候,只剩下景致欢快的背影消失在风雪中。
她不是没见过景致这三年勤奋工作的身影,可以说她旗下短剧事业的版图,大部分都是景致开拓的,就是因为她的艰苦奋斗,使得他们的公司在短剧频道占据半壁江山。
她是该好好休息,放个长假的。
她没道理在这个给她添堵,而且看小年轻正经谈恋爱也很有意思,看着景致的背影,戴鸣霞不自觉露出笑意。
去见程寄的心是十分高昂激动的,等景致到了Greco总部才意识到自己还没和他说,那她该怎么去见他呢?
总裁办不能随便进去,前台让预约了再说,景致的工作少不了要和Greco打交道,倒是知道这个情况,是她太过高兴,一时忘了。
“景致?”
就在景致犹豫着是不是要给程寄打电话的时候,听到有人喊她,看过去,“胡欣?”
胡欣似乎是刚从外面回来,穿着黑色的长款羽绒服,已经被她拉开拉链,露出里头的内搭,还是和以前一样的时髦。
做时尚行业的公关,眼光和经济总不会差的。更何况她在Greco已经算老员工了。
她一边朝景致走来,一边脱羽绒外套,“你是来找程寄的吧?”
“你怎么看出来的?我好像也没在脸上写字吧。”景致笑说。
“快下班的时间点,你总不至于是来谈合作的,”胡欣说,“我带你去吧。”
景致没拒绝。
她们一起进了电梯,只有两个人,很安静,胡欣利用员工证按下总裁办的电梯按钮。
看来她升职了。
Greco只有一部分管理岗的员工才有权力去到总裁办,不然谁都能去,乌泱泱的一群人像什么样子。
景致的目光从员工证挪到胡欣脸上,胡欣确实长着一副“中产家庭出生,父母呵护宠着长大”的模样,前两年像只趾高气昂的孔雀,如今被打磨得沉稳了些。
景致说了声恭喜,胡欣明白她的意思,两人会心一笑。
胡欣说:“吴姐升总监了,我坐她的位子。”
她在Greco工作十年出头,总算熬出来了。
景致点头,“之前就听说了。”
胡欣沉默了几秒,又说:“她是程临岚的人。”
景致倏然抬头,看到她眼中澄然带笑,有些不可思议。
但也不能说完全超出她意料之外。
当初她建立短剧公司,要招募一批演员的时候,钟穗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爬起来,毛遂自荐。
自从被关舒文爆料后,钟穗小清新的玉女形象彻底被毁,沉寂一段时间后就接不到什么像样的角色,只能在配角的配角中打滚,星途暗淡。
她找到景致,让景致给个机会,为了增加自己被录用的概率,她说可以告诉景致一个秘密。
那个秘密就是当年,她拿到的程寄酒店房间的那把钥匙,是吴姐给的。
胡欣看了她的神色,“看来已经知道一些事情了。”
景致笑了笑,看上去很通透。似乎她们都是被卷入这场程氏遗产斗争中普通的一员罢了,为了加官晋爵,各自挑选阵营站队。
但那已经是过去的事了。
之后两人便默认不语。
景致和胡欣的关系很难用一两句来概括。
刚进Greco公关部的时候,胡欣知道她只有国内本科学历,又和程寄纠缠不清,就挺看不上她的,后来她们两是竞争关系,很难不心生龃龉,相互排斥。
但不知怎么,大概在景致选择和程寄说分手的时候,胡欣对她态度就变了。
那时候身边的同事纷纷想看她笑话,对她的日常生活所有留意观察,胡欣也没参与,甚至听到过分的话,会皱着眉让他们聊点别的。
上回她想见姚助理的时候,也是被胡欣看到,带她去见的姚助理。
电梯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到了总裁办,景致和她道了声谢,下意识就出去了。
胡欣没有出去,她挡住即将合上的电梯门,对景致说:“也恭喜你。”
景致有些错愕。
胡欣粲然一笑:“得到该得到的东西,等到该等的人。”
景致想说什么,电梯门已经合上了。
胡欣在电梯里长舒一口气,总算是把心里话说出来。
她之前确实自诩学历不错,家境不错,长得也不错,有着小白富美的傲气,所以看谁都是高人一等。
可到后来她在酒吧认识了一位高出她好几个层次的男人,她才明白景致经历了什么。
她也感同身受。
好像只要一沾上这样的男人,周围的人普遍都会觉得女方是傍大款,肯定是为了钱,但在恋爱的过程中注定是要男方在金钱上付出更多,当男方付出的金钱,女方回报不了的时候,这就像在浊水中洗白布,越洗越脏,洗不干净,也说不清了。
但当初明明是男方先追求的女方。
好在有些人能迷途知返,而另外一些人继续玩弄金钱和爱情的游戏。
程寄这样的人,总归是少的。
胡欣也钦佩景致离开的勇气,和这些年开拓公司的努力。
他们这段感情,都是双方的共同作用,少了一方就和落叶一样,在风中飘散了。
不是谁都有这样的运气。
*
胡欣走后,景致微微发了会儿呆,之后就不再想了。
她给程寄发了短信,然后坐在会客厅慢慢等他。
坐了一会儿,便觉得有些闷,便打开了窗户,站在旁边远眺风景。
这时候有人开门进来,景致转身,来的并不是程寄,反而是姚助理给她倒了杯水。
遥想大半年前,景致厚着脸皮来问姚助理关于程寄的近况,但他那时候什么也没说。
景致好奇地追问:“姚助理,你之前到底知不知道程寄的情况?”
姚助理脸上露出一抹难言的笑:“我是真的不清楚。”
他只是按照通知去美国的时候,匆匆见过一面,那时候程寄状态像是熬了一个通宵后,处于很亢奋的状态,眼睛干涩微红,他本来想上前打个招呼,但程寄周围都是保镖,没有说话的机会。
程老爷子不愿意让外界知晓程寄的情况,这是在做给外界看:他人是老了,病了,但他的规矩就是规矩。
谁破了规矩都要受到处罚。
姚助理自然不敢触他的眉头。
景致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见到姚助理给她递水,受宠若惊:“怎么敢麻烦你。”
“景小姐太客气了,我始终是程先生培养起来的,只是替程家掌管这个位置而已。”姚助理淡笑。
“姚助理实在是太客气了,你这个能力自己创业也没有问题。”
“创业有风险,什么都不好做。”姚助理还是对待景致和从前一样,“还要点其他的吗?”
景致摇摇头,“他呢?”
“程先生还有几个人要见,估计你要等一会儿。”
景致点点头,姚助理就下去了。
她以前为了避嫌,很少来办公室等他,大多数时候都是回家等。
景致不想玩手机,风景也看无聊了,就打开些许门缝,噼里啪啦,错落有致的敲键盘声很是动听。
她坐在沙发上,感受着冷风,时不时看到几个人影从程寄的办公室出来,轻渺中夹杂着一丝沉闷。
像是潮湿闷热的奖金。
她坐了一会儿,茶水也喝多了,不得已要去趟卫生间。
整层办公楼都属于总裁办,没什么人,很安静,景致对这不太熟悉,慢慢找卫生间的时候经过吸烟区,就听到几个中年男人苦大仇深的絮絮叨叨。
“怎么就不是他继任呢,我当时都以为是他,所以很多事对着另外两位留一手......”
“你怎么做了?”
“没...也没什么...其实也就是小事,但估计对方会揪着不放。”
“程临岚也不是小气的人,做事大气,我们上面这位无心权势,估计只想躺在温柔乡里,不思进取。”
“当时还以为他最有魄力,看走眼了。”
“不止你,估计在美国的那位也这么想,哈哈哈,不过他刚上任的时候能力是不错。”
*
程寄给景致打电话的时候,景致正在卫生间洗手,沐浴液的泡泡糊满两只手,她一边看着泡泡相互交融,一边听着程寄问她在哪儿,他已经收拾好,准备回家了。
景致拧开水龙头,冲刷干净,随后便跑了出去。
总裁办的秘书们有姚助理领着,站在门口和程寄道别,甚至送到了电梯口。
程寄挥挥手:“好了,都回去吧,有缘会再见的。”
那是程寄交接工作的最后一天,之后就不会再来这里,很多秘书们都很舍不得,当时听到程氏集团的岗位调任,直到这一刻程寄要离开,他们才敢确信。
进电梯的时候,景致看到长廊那扇窗户透着外面阴沉的天。
比起许多人的依依不舍,程寄倒是要淡定许多,冷如玉的脸上看不到什么表情。
“你难道没什么想说的?”景致问。
“前十天该说的都说了,还要说什么?”
“说你也会想念大家,不要太牵挂。”
程寄还真的认真地思考了一下,最后摇摇头,说没有。
景致踮起脚尖,把手贴在他脸上:“真是无情,冰你一下,让你知道错。”
程寄轻笑,不介意她这样的人玩闹,反而把景致的手腕抓住,牢牢地裹住手掌,给她温热。
“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想补觉,”大概是懒散过一段后,持续的高强度工作让程寄有些应接不暇,他贴近景致耳边,“正好卸任了就可以多陪陪你,白天要工作,晚上还要让你舒服,真的很难。”
景致:!
她羞愧难当,把脸埋进他怀里,“你别胡说。”
程寄很开心地轻笑两声,摸着她柔软的头发,在电梯停在地下车库,开门的时候说:“走吧,景致,我们回家。”
他的语气里对专权擅事毫不留恋,紧紧的拉着景致的手,奔向他们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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