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统套房在十楼, 景致住的那间房在八楼。
她和程寄先于其他人出来。
宽阔的走廊铺着厚实的地毯,脚步踩在上面很松软,吸音效果也很好。
他们的行李等会儿由专人送上来, 目前这段路只有他们两个人。
景致走在前面, 总能感受到身后若有似无的目光。有时候她故意慢下来, 想让程寄先走, 但后面的人似乎一点也没意识到。
地上映着两道影子, 不远不近, 似乎一只手就能碰到。
景致当作没看见, 左右看着门牌号,走走停停。
“还在前面。”程寄忽然说。
他的声音如金石击玉,清泠泠地从身后飘过来,就好像屋檐边慢慢集聚的水流, 终于不堪重负,在这一刻滴落下来。
直接滴到她光洁的肩膀。
冰冷得让她一激。
在没有人的私底下,他们终于撕开了虚伪的客套。
不知怎么, 景致倒是轻松许多。
她礼貌地回应:“谢谢。”
程寄看着她背影,跟着她走,随意地问:“怎么来过几回了还记不得路。”
景致忽然有点印象了。
他们有时候在巴黎的公寓住厌了, 也有想住酒店的时候,更何况当时程氏集团下的这家酒店有不少明星政要打卡, 景致偶尔刷明星微博的时候,也有些心动。
只是没想到她没有住总统套房的命,有些水土不服,她睡不好觉的时候, 也会惹得程寄没办法睡觉。
第二天,他们就换了个房型。
也就是这两天景致要住的, 比总统套房就低了一个档次。
想到这里,就连她等会儿要入住的房间怎么走也想起来了。
钟太太明显是要和程寄搭上关系,景致不想把氛围搞得太僵,她随意道:“也就来了两回,谁还记得。”
“还不是你说,没有公寓里住得更舒服。”
颇为熟稔的语气,一下子勾起了在巴黎荒唐靡丽的画面。
在大溪地初尝禁果后的他们,相处方式从青涩一下子步入了成人式,在这种事情上变得上瘾,然后相互探索,在巴黎的公寓里上演一场又一场的诗禁游戏。
有时候这种游戏是需要温柔以外的力量感,程寄慢慢摸索出最适合景致的力度,既不会伤害到她,又让她能感受到快乐。
把她禁锢在书桌与凳子之间,他的大腿之上。
双手握住细腻的雪腰,腰腹之上是还未来得及褪去的衣衫,她双手交搂住他的脖子,送上雪峰。
那雪峰上的一点红,在冲撞中微微摇晃,程寄吃得不太紧,有时候撞到他鼻尖,有时候又擦在他微凉的脸上。
后来景致起了感觉,膝跳反射般地带动两股,想要起来,程寄知道要来了,偏不如她意,腰间的两只手使了一些力气,往他的方向压扣,慢慢地,用力地磨。
修长的手指陷进细腻的腰腹,因为用了点力,手背浮现出青筋。
景致做这种事情的时候都不发出声音,微微咬着唇,只有在极致的这一刻,她闭着眼睛往后仰,程寄的脑袋伏在她胸前,听着她发出舒叹的长鸣。
他也感受嵌进体内的温热。
在凄风苦雨的夜里,两具身子相互搂抱在一起,又潮又热。
程寄微微抬起眼皮,看到身上那张朱唇丹脸,微圆的杏仁眼中铺了一层水润的柔光,为情颠倒的疲累流泻下来。
她也看着他。
“还要不要?”程寄轻柔地吻着她的胸口。
他们那时候食不知髓,也不懂节制,相互抱在一起,看遍了巴黎的清晨。
景致的手重重地挂在门把手上,房卡与铁质的门把手发出声响,打断了暧昧的旖思。
程寄看着她的削瘦的身影,声音略微轻快地说:“我们还挺有缘,在这家酒店也能碰到。”
他是真的没有调查景致的行踪,不管是在尔功的宴会上,还是这家酒店,意外见到景致的时候都有些惊喜。
然而景致的思绪是不一样的,她冷淡地下逐客令:“程先生,我的房间到了。”
她站在门前像一堵冰冷的墙,没有转过身,像是告知他不要再往前一般,利索地开了门,进去,然后把门关上。
程寄拧着眉,沉静的眼眸蒙着层霜华。
那天晚上,景致听到门外一道又一道咕噜咕噜的行李声ʝʂց,经过她房门,停在隔壁。
他们住在隔壁已经是板上钉钉。
景致的这趟巴黎之旅似乎也往不可思议的方向转变。
而且都不用程寄亲自出马,钟诗芮是他的忠实拥护者。
小姑娘到底是年轻,看男人只看脸,再加上程寄确实在为人处事上很有风度,很快他就又多了个小迷妹。
第二天在酒店餐厅吃早饭的时候就拉着景致使劲夸,并且邀请程寄来他们桌上一起吃早饭。
酒店的早餐是自助形式,很多人舍不得房间窗外的风景,都会打电话让服务生送上来。
景致和钟太太她们分住两个房间,商量着就来餐厅用餐。
程寄走过来,见四人桌的位子上只有景致这边空着,他明知故问:“景小姐,我可以坐这边吗?”
当然不行。
但她还是好脾气地点点头。
“程寄哥哥好好,还问景姐姐意见。要是我们班男生有你一半出色就好了。”钟诗芮看着坐在她斜对面的程寄说话。
程寄在外人面前从来都是一副不问风月的正经人模样,他淡笑说:“昨晚睡得好吗?”
钟诗芮点点头,“很好啊,那个总套的房间果然风景很好,妈妈给我拍了很多照片呢,而且晚霞特别美丽。”
说着拿出自己的手机,翻到昨天的照片给程寄看:“是吧,很出片。”
这个年纪的小孩很爱拍照片,也很期待从对方口中听到赞美的话,特别还是她仰慕的对象。
果然程寄夸了她几句后,钟诗芮就眉开眼笑,她朝着景致的方向扬下巴:“你给景姐姐,也让她看看。”
景致微微侧过脸,从程寄手里接过,交接的瞬间,两人的手指触碰在一起。
她忽略掉心底的异样,认真地看了起来。
粉紫色的晚霞晕染在天际,给巴黎更加添上了浪漫色彩。
“本来我昨晚就想给你发的,但你都没有回啊,景姐姐。”钟诗芮吃着生鱼片问。
“昨天太累,晚饭也没吃就睡着了。”景致说,随后把手机还给她。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景小姐生气了。”程寄无端端地说,让景致心口一跳。
果然引起钟诗芮的好奇:“怎么?昨晚你们发生什么事了?”
景致喝了口咖啡抢先道:“没什么,可能是昨天找房间的时候太着急,没有听到程先生说话,冷着一张脸,程先生就以为我生气了吧。”
“真是对不住,程先生,我累的时候就没耐心。”景致敷衍地道歉。
“没事,我最不缺的就是耐心。”程寄接过她的话。
钟诗芮笑着总结:“幸好,你们两个人互补,景姐姐,那早饭你得多吃点。”
景致收回目光,淡笑着点头:“好啊。”
钟太太今天有私事,景致只需要带着钟诗芮出门,没想到这个小鬼把目光放在程寄身上,问他有没有时间,大家一起玩。
景致拐着弯的拒绝:“程先生日理万机,还有正事要做,诗芮,我们还是别打扰了。”
钟诗芮的眸光黯淡下去,却听到程寄轻声说,再忙也能抽出时间的时候,她的眼睛又亮起来。
为了防止景致煞风景再拒绝,钟诗芮欢呼,并且着急着上楼要去拿出门装备。
四人餐桌上又只剩下景致和程寄。
没了热闹的钟诗芮,氛围一下子安静下来。
餐桌上煎芦笋,景致早餐的时候喜欢吃些蔬菜,尤爱芦笋,以前自己盘里那份吃完了,就挑程寄盘子里的。
刚才来的时候,程寄拿了一份,没有动过,他用干净的刀叉放到她餐盘里。
“试试看,还合胃口吗?”他说。
景致垂下目光,冷眼看着盘中的芦笋,一根根的很鲜嫩,也很清爽,如果是以前作为他的女朋友,景致肯定是有种理所应当的高兴。
男朋友的东西就是她的东西,还是他主动拿过来的。
就像以前他送给她的那些珠宝一样。
只是这回,她平静地捡起自己的叉子,把程寄放进来的芦笋纷纷拨开:“程先生,我不喜欢了。”
“才三个多月就变了吗?”程寄问。
然而景致没回答,她拿起三明治,目光看着窗外,镇定自若地吃了起来。
程寄的声音也就散落在风里。
*
景致其实是个身体比较虚弱的人,出去玩一趟得在家里躺几天充充电,昨晚心里压着事,没睡好,再加上连续几天在巴黎,都是她负责安排行程,其实早就已经快耗电停机了。
今天这一趟出来玩,还真是多亏了程寄。他手底下有人带着她们。
从莎士比亚书店到蓬皮杜,再从巴黎歌剧院到橘园,虽然程寄已经尽量往人少的地方挑,但止不住钟诗芮好奇心强,喜欢往人群中钻。
前段时间她一直忙着考托福,SAT,这一趟来就是为了放松。
景致看了一眼钟诗芮,已经有程寄手底下的人帮她拍照,她走到远处,接起了电话:“以泽,还没睡吗?你那边几点了?”
温以泽笑着说:“还早,现在才晚上9点,我在陪你的兔子玩。”
“你回北京了?”景致有几天没有关注国内的消息。
“是啊。”温以泽摸着小白兔的毛茸茸的脊背说,“前两天刚拍完《魔君》,我没戏份了,就回来了。你在巴黎的行程还好吗?”
景致忽略程寄带来的压力,“还挺顺利的。”
温以泽又絮絮叨叨地和她话家常,说前两天兔团有些拉肚子,他已经带去宠物医院看好了,它最近胃口不太好,给它最爱的蓝莓都不要吃;然后说奶奶和景叔叔都挺好,精神头十足,让她别担心;又说小翊想要参加专升本的考试,最近天天去图书馆看书呢。
景致站立在冷风中,竟然一点也不觉得冷,反而听着他婉转动听的声音,很有意思。
她笑着问:“你这么忙啊,都没休息好。”
“那能怎么办呢?”景致听到温以泽在床上翻了个身,颇为抱怨地说,“你又不在家。”
温以泽仰躺在床上,胸口处压着只不轻的兔子,沉坠坠的,眼前晕眩得像是冒着星星一般,“你什么时候回国?还有十天,我又要去横店进组了,这回可能还得去银川。”
“可能......”景致沉吟了一会儿:“还有三四天,四五天.....”
她其实也不确定,这次行程全按照钟家母女来,不过现在程寄横插一脚,她确实也想早点回去。
寒风凛凛,刮得景致的长发乱飞,她不得不一只手拿着耳机,另一只手整理头发,抬起头,望见程寄微微眯着眼,站在临街的店门口望着她。
她脸上的笑意凝滞了一瞬,随后转身又往外走了几步。
程寄看着她的脸上挂着温柔的笑意,越走越远,沉静的眉眼染上一丝怀疑,她是在和谁打电话呢。
那样的让她心情舒畅,不像是普通人。
11月初的巴黎,夹道两旁的枫树所剩的叶子不多,天空澄澈高远,已然寒意沁胸。
不管是多动听的话,在室外打了二十多分钟电话,景致的手指和鼻尖都已经冻得干红,不远处钟诗芮还在等一个景点的拍照点。
那地方游客多,等的时间有些长,程寄见到景致搓了搓双臂,陪钟诗芮等在风里,他走过去,让大家都先进咖啡店里再说。
钟诗芮是很听程寄话的,收拾了东西就蹦蹦跳跳着走了。
这家店虽说是个咖啡店,但也卖brunch和稍微简单的晚餐,最近在巴黎很火。
一进到屋子就开足了暖气,景致脱了外套就递给侍者,她搓了搓双臂,很快热了起来。
景致跟在后面,坐电梯去五楼的咖啡馆,电梯里有六七个人,她没多想就站往角落里站,没想到正好站在程寄前面。
电梯门正要关上的时候,又突然跑进来四五个人,他们不愿意等下一趟。
这个电梯不大,一下子有人挤进来的时候,景致往后退,没踩稳,倒在了程寄怀里。
冷杉香气袭人,里面的那件毛衣裙是露腰的款式,程寄没有隔着衣服,直接扣住她的细腰。
冰凉的触感激得她起了鸡皮疙瘩,不适得让景致连忙反转手腕去掰他的手指,但身后的人纹丝不动,反而又紧上几分。
她完全被裹挟在这中调冷杉香气中,就和他的主人一样霸道。
清冷的声音浮在她耳边,勾着她的心神:“景小姐要小心啊。”
声音不轻不响,没有引起其他人的重视,只稍微瞥了一眼就挪开目光。
景致紧紧抠着他的手指,心绪不宁。
短短十几秒时间是那么漫长,前面有两个人鱼贯而出,景致就甩开程寄,挤到前面去。
与她一起出来的还有钟ʝʂց诗芮,她说她有些不舒服,先去趟卫生间。
钟诗芮看着她面红耳赤的模样,不禁有些担心:“景姐姐没事吧,不会冻着了吧?刚刚还看到她站在风里打电话。”
程寄看了一眼景致离开得方向,安抚着钟诗芮:“没事,我去看看,你先进去点东西。”
他手底下的人耳聪目明,程寄看过来的时候,就知道他什么意思,率先领着钟诗芮进店里。
程寄朝着景致离开的方向追过去。
*
突如其来的靠近让景致又羞又愤,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暖气开得太足,景致在泼了几捧冷水后,她脸上的红晕还是退不下去。
直到她看到一扇窗,打开后,冷风扑面,她才有种闻到点新鲜空气的感觉,她站立许久,慢慢等着烦躁的思绪清空,脸上也恢复平静之后,才从卫生间出来。
程寄站在长廊,背对着她,透过明亮的窗户看向外面的风景。
景致站在原地有一会儿,程寄转过脸来,“不敢过来是因为心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