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回U盘后, 景致以为这件事很快就过去,没想到一念之差,招惹了不该招惹的。
程寄也是行动迅速, 第二天, 就出现在景致的办公室。
那时候景致正低着头和叶柠研究剧本, 听到声音, 从办公桌上抬起头, 目光有些怔怔。
看着眼前穿着考究, 斯文得体的男人, 他抿着唇,目光淡然,全然没了昨天哄着让她回去的温柔模样。
她有一瞬间的恍惚。
分不清哪个才是真正的程寄。
戴鸣霞一脸做成功生意的灿烂的笑:“小景,这是程老板, 他说要来讨要一样重要的东西。”
所有人都装腔作势地谁也不认识谁,虚情假意地帮她揭过她和程寄的过往。
然而这些年景致的公关工作也不是白干的,她跟着打官腔:“如果程先生真有什么重要的东西遗漏在这里, 我们当然会送还,但我们就小小工作室一间,刚成立不久, 店面也是刚租的,程先生是不是搞错了?”
程寄冷着脸:“拿走了什么东西, 你自己清楚。”
景致笑着解释:“如果是之前关于贵公司的项目问题,我已经把U盘里的文件全都发给我之前的上司了。”
程寄将她的笑意看在眼里,冷然道:“不是这个。”
景致觉得他胡搅蛮缠,也敛起笑容, 淡漠地下逐客令:“那就没有了,工作室太小, 还没来得及收拾,就不留程先生了。”
气氛凝滞,一旁的叶柠头皮发麻。
程寄岿然不动,淡然处之地喊了一声戴鸣霞的名字。
戴鸣霞在心里长叹,要不是程寄一大早就来她办公室,开出的条件太诱人,打死她都不愿淌这趟浑水。
她笑了一声,拉过景致打圆场:“程老板丢的东西和工作室关系不大,究竟是什么,小景你仔细想想。”
景致对着戴鸣霞笑笑:“他允你什么承诺了?这么替他说话。”
“话可不能这么说,”戴鸣霞讪讪地拉住她走到远处背过身,“我不管你们两个玩什么把戏,如果你真拿了他的东西就快点还回去,打发他走,到时候我介绍两个制片人给你认识,行不行?”
景致淡笑不语。
怕程寄再出什么幺蛾子,戴鸣霞赶紧打了个招呼就溜了,工作室只剩下三个人。
叶柠为难地开口:“师父,那现在怎么办啊?”
景致深深看程寄一眼:“你真的不走吗?”
程寄执拗地说:“你把东西还我,我自然会走。”
“那随你,”景致不想再与他废话,对叶柠说:“把东西搬到隔壁空房间。”
诚然如景致所说,他们这个工作室成立得突然,所有的东西都是在短短几天内才准备好,包括这个办公室也是,甚至都没有当初Greco的公关部来的大。
景致租下这间办公室,只是请了个阿姨深层次地清理了一下,就先搬了进来。
整体的布局结构都非常简陋。
目前来这办公的只有景致和叶柠,其它两个都陪着温以泽在外面培训,骑术,健身,表演课,偶尔的时候,杨军会过来一趟做交接工作。
叶柠觉得以他们这样刻苦的工作环境,程老板应该会很快呆不下去,毕竟以前在Greco工作的时候,她听说了不少程寄有洁癖的故事。
然而这回到是让她大跌眼镜,程寄芝兰玉树,端坐于原属于他们的办公室,好似中庭恰照梨花雪,蓬荜生辉,周身矜贵。
每次她经过的时候,程寄都要抬眼看她,镇定自若的样子让叶柠错生幻觉,她才是鸠占鹊巢的那个。
不管她和景致如何不理程寄,程寄都自持得恰如其分,不仅如此,第三天的时候,叶柠还在他们小小工作室看到了姚助理抱着一叠文件来找程寄,看见她,还过来打招呼。
“叶小姐,中午用餐了吗?如果没有,我可以替你安排?你喜欢吃什么?”
叶柠:......
叶柠快疯了。
这都让她怀疑自己到底有没有从Greco离职,程寄没来之前,她还能在工作室里不拿景致当老板,作威作福,坐没坐相;程寄来了之后,她都不自觉做直身体,上厕所都是跑着去的!!!
叶柠一把扯过景致:“我受不了了,他居然在我们的工作室办起公来,景致,你让他快走吧。”
“你都不知道,他一来,我压力多大,今天早上多掉了十根头发!”
景致其实也没料到程寄在这里能待得下去,以前他们游欧洲的时候,她爱逛一些卖小商品的店铺。
这些店铺的统一特征就是又小又挤,堆满乱七八糟的小玩意儿,那时候程寄跟着她一进去,就手足无措地站在那儿,谨慎得什么也不碰。
他们的工作室虽然不至于像这种商店一般拥挤,但真的非常简陋,景致原本是想耗着让他知难而退,ʝʂց没想到叶柠第一个忍不住。
“他到底什么东西不见了?要不我们赔他一个算了。”叶柠烦躁。
“我也不知道。”景致毫无头绪。
她揉了一把脸,把杂乱的头发捋顺,别到脑后,又忽然觉得有些热,顺势收拢长发,刚摸到右手边的发圈,她一下子顿住。
那天,壁橱的小小抽屉里只有两样东西,U盘和这根发绳。
她一眼就认出来这是她的东西,所以也没多想,抓起就跑了。
景致忽然沉默,垂着眼眸不言语,她的脸在空调风下冰凉一片,微翘的鼻尖映着窗外的蓝天。
她淡声说:“这两天就别来上班了,反正事情不多,今天也早点回去,准备一下月末去横店。”
“好吧。”叶柠无奈地说,“我等会儿去看看温以泽。”
晚上还有个饭局,景致先于叶柠离开。
从小办公室出来,正好撞见姚助理手上拿着份文件从大办公室出来,他喊了一声景致。
景致不愿与他为难,淡笑着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姚助理从还没合上的办公门前错开,里头的程寄听到动静,抬起头,看见景致背着包从门前走过。
他站起身,要出去。
姚助理喊住他,程寄的目光依旧锁定在景致身上,他沉声吩咐:“你看着这里。”
就跟了过去。
八月下旬的阳光已经开始减弱,奶奶前两天发消息给景致,告诉她已经是立秋时节。
“但还是很热呢。”景致站在大楼的台阶前,看着被晒成白色的大理石叹声道。
听到身后持续不断又停住的脚步声,景致嘴角扬起一抹自嘲的笑容,她没有回头,推开门走了出去。
景致穿了条淡青色的裙子,在阳光下,整个人白得刺眼,程寄没有犹豫地走在她身后,不紧不慢。
恰好道路两侧的浓荫遮着他们,斑驳的阳光疏疏落下来,程寄这人本身偏冷,没怎么出汗。
走了一路,最后停留在一家设施半旧的中大型联华超市门口。
奶奶家里的生活用品快没了,景致要给她买点带回去。她知道程寄就在身后,但没管他。
拿出手机,对照着奶奶给她列的清单。
一个电话打了进来,是温以泽。
景致直接接听:“怎么了?不是在练骑马吗?”
“我就算不休息,马也要休息,已经练了一上午。”
景致笑出声,她为温以泽一连选了两个古装角色,戏份不多,胜在人物角色出彩,其中一个还是少年将军,有很多骑马的镜头。
温以泽笑着责问:“我怎么听说有人占了我们的办公室,景致,你没有好好护住我们的共同财产。”
“真是对不住,我的错。”景致跟着打趣。
“那需要我这个合伙人把我们的共同财产抢回来吗?”温以泽问。
“你要怎么抢?”
“等着。”说完就挂了电话。
没头没尾地一通电话,景致觉得一头雾水,嘟嘟两声后,也收起了手机。
不知不觉中,就从生活用品区走到饰品墙,墙上挂着各种各样数不清地款式的女生发夹,发圈。
景致站住脚,若有所思,随后转身看向身后不远处的程寄。
程寄静然站立,身姿挺拔,周身清贵的气质让他很难泯然于众人。
他工作很忙,不怎么来超市,更何况还是这样的平民超市。
这个超市即使在工作日的下午,人流量也不少。
他一边躲避人群,一边盯着景致,看到景致正在看着他,这似乎是某种讯号,像是有话与他说,程寄走了过去。
景致看着他慢慢走近,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才忽然发现执着这个词也可以用在他身上。
她收回目光,淡声地说:“程先生还是不要再来我们办公室了,你吓到我手下的人。”
“只要你把东西还给我,我马上走。”程寄面色如常,目光柔和了一些。
景致朝着那一面墙的发绳点了一下下巴:“你选一根吧,就当是我赔给你的。”
程寄看也没看:“我只要原来的。”
两人僵持不下,景致就不再理会他,自顾自地随便拿了条发绳,绕过他走开。
眼见着程寄抬步要跟过来,景致懊恼地呵斥:“别再跟着我。”
程寄停住脚步,他往周围看了一眼,便微皱着眉,放眼望去,除了一排排的货架还是货架,已经找不到来时的路。
“我不太熟悉这里的环境。”他有些着急地说。
然而景致当作没听见,继续往前走。
程寄小时候跟着父母在森林采摘蓝莓的时候,曾经差点走丢,在天色渐暗,望不到尽头的森林里只有他一个人。
这样的阴影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要追上去,然而,忽然从旁边的货架冲出来七八个孩子,他们围着程寄绕来绕去,让他给他们买糖吃。
景致想甩开程寄,快步走,走过几排书架的时候,一只手突然横生出来,把景致拉到两排货架之间。
她心中一紧,害怕想要尖叫,马上被人捂住嘴。
“嘘!”温以泽的食指竖在柔嫩的唇前,凑近她,黑亮的眼中藏着盈盈笑意,“我来抢回共同财产。”
他的掌心清爽,带着刚洗完澡的沐浴露清香,干净好闻。
耳边响起一声声程寄着急的声音,越来越近,不知道为什么,景致的心跳得飞快,害怕被程寄发现。
温以泽拉住她,扯向怀里,两人换了个位置,程寄往这看过来的时候,只看到一个男人背对着他。
他看了两眼,没发现异常,才往前走。
脚步声走远,景致仍然不免担忧:“我们怎么出去?”
温以泽看着她,挑了下眉,肯定地说:“好不容易抢回来的共同财产当然不能再被抢回去,我有办法,跟我走。”
他拉着景致往反方向跑。
心跳加速。
像是末日来临,两个穷途末路的人,往天堂一路狂奔。
温以泽很熟悉这家超市,来过很多回,甚至为了演好角色,曾经来这应聘当过一段时间的售货员。
他扔掉景致手中的购物篮,往另一边人少的出口跑,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停车场。
两人都气喘吁吁,过了好一会儿才发现两只手还握在一起,手心出了汗。
温以泽尴尬地松开:“不好意思。”
景致摇摇头:“没事,你怎么知道我来这里。”
“叶柠告诉我的。”休息好后,温以泽打开车门,让景致上去,“你有没有看过《陌路狂花》?”
“国外那部吗?”也许是跑得太快,景致很久才缓过来,面对温以泽打开的车门,她忽然有些迟疑,脑海中依旧响起的却是程寄的声音。
他喊她的名字,一遍遍。
着急又绝望。
“嗯,‘我们没有退路,便选择了自由’,”温以泽看向她,诚挚地邀请她,“现在还继续吗?我们已经没了退路”
景致像是在被什么撕扯着,让她有些难受,她用力地晃了晃脑袋,终于把程寄的声音晃走,才好受些。
“继续吧。”她坚定地说,随后上了副驾驶。
*
景致从没见过程寄会这样生气。
她甚至有些疑惑,想要上去问问他为什么要这么生气。
那天晚上,她刚从超市里逃出来,就换了身修身的衣服,如约参加一个影视沙龙。
说是沙龙,无非就是影视圈,资本圈的一些老朋友见面,大家相互搭线牵桥。
景致在沙龙上见到了不少熟悉的面孔,就连那回在香港见过一面的金凯也在。
但景致一开始没认出来,是他主动过来攀谈,景致才记起。
金凯的眼神让她很不舒服,景致敷衍了两句就离开了。
她思绪很乱,跟着戴鸣霞认识了两个制片人,喝了点酒,但兴致不高。
让她没想到的是,这种场合,程寄也会来。
他是从来都不参加这种聚会的。
程寄沉着一张脸,双眼中的森然冷意比往日多了几分,更是让人难以接近,身上已经换了套铁灰色的西装,由主人领进来。
有些人就是这样,是名利场的宠儿,无论他私底下多么狼狈不堪,一到了台面,就是吸光石。
而程寄这块吸光石,染着深秋的冰霜,铺着弦月的冷华。
戴鸣霞最近真是怕了他,一见到他就发怵,特别是今晚,看着就让人生畏。
她刮了景致一眼:“你又惹着他什么了!”
景致想了想,摇摇头说:“没什么。”
程寄见到景致,便气冲冲地朝她走过来,双眼几乎像钉子一样钉在景致身上。
景致难受。
他一来,其他人也跟着过来,在他们走近之前,程寄恨恨地问:“为什么丢下我?”
戴鸣霞惊住,目光来回地在两人之间逡ʝʂց巡。
景致低着头不语。
好在其他人过来之后,程寄不再逼问。
有人主动嘘寒问暖打招呼:“上次见到程先生还是在Greco举办的晚宴上,程先生最近还好吗?”
这不过是走个过场,哪晓得程寄冷漠地说:“不好,刚被一个狠心的人丢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过了很久才找到路。”
在场的人不知所措,只有戴鸣霞表情丰富。
那问话的人惊讶:“难道那时候没有其他人在身边吗?”
程寄没有回答。
为了不冷场,又有人像是发现新大陆似的问:“程先生,你的手怎么了?”
光洁细腻的右手手背上贴着创口贴,因为伤口比较大,一张创口贴没有完全遮住,才过去两天天,边缘并没有结痂,不难看出有多严重。
在场几个人的目光都集中过来,景致好奇地溜了一眼,奇怪于这两天自己一点也没看出来。
程寄知道她在想什么,只是心中的不快又增了一分。
他看着对面的景致,饶有兴趣地控诉:“前天家里来了个小偷,被她伤的。”
“小偷,这么严重?您和对方撞上了?还伤了你?没报警吗?”围观的人着急地发问。
程寄眉目似霜雪,语气依旧平淡,似乎不当回事:“嗯,不严重就没报警。”
“程先生也是好脾气,您家安保应该很严谨吧?怎么会出这种事?会不会是家里有人做接应?”
“没有,是我放进来的。”程寄认真地说。
“啊!”众人疑惑得倒吸一口凉气,“那还好,应该没有严重损失吧?”
“不,这个小偷偷走了我家里最宝贵的东西。”
他的目光灼灼,一瞬不瞬地盯着景致,似乎是这些话都是说给她听,声音平淡又破碎,不免让人遐想。
景致的手指捏着香槟的杯子紧了紧,指甲泛着青白,又觉得这个小动作泄露了情绪,在他的注视下,露在外面的两根修长手指都发烫,她的目光垂落在程寄的鞋尖,神情看上去平静。
好好的一个沙龙,倒成了她的□□大会。
景致坐立难安,对着旁边的人轻点了下头:“我有事先出去一下,你们慢聊。”
也不等旁人出声挽留,把香槟杯放在侍者托盘上,直接转身走了。
她的背影像是落荒而逃,程寄看在眼里,恨恨地喝尽了杯中最后一口酒,说了声失陪,便跟了过去。
程寄淡漠,对待其他人彬彬有礼,但是对景致用上了蛮劲,在她的身影消失在沙龙第二道门的时候,程寄一把扯住她的手腕,拉进了旁边的小房间。
咚地一声,把景致撞在门上。
景致惊魂未定,抬眼去瞧程寄,他面容平静,只是那双玻璃般地眼睛深邃,戾气横生。
他是真的生气了。
“你疯了。”景致喘着气,胸脯上下起伏。
“我疯了?你觉得,在你把我丢在那里的时候会不会疯。这回,你又想跑去哪里?”
“你放开我。”她肃声道。
程寄置若罔闻,伸出手执拗地向她讨要:“在你没把我的东西还给我之前,我是不会放手的。”
“你犯了罪,你偷走了我的东西。”他提高了声音重复道。
“还你什么,我从别墅离开的时候,只拿了我自己的,没拿房子里的任何东西。”景致被他闹得也有些生气了,质问他。
这比“拿了他的东西”让他更难受,他倒是希望她离开的时候把整个家里的东西搬空才好,也好过现在什么念想也不给他。
他就是要和她纠缠不清,才不要分得这么清楚。
景致的盘发就是用那根电线发圈扎的,一股青幽的头发中,隐隐约约可见嫩绿色的发圈,衬得耳边的肌肤雪白。
程寄看了一眼,将酸涩逼下,“前天你从家里偷走的U盘,还有那根发圈。”
“那也是我的东西!”景致柔软的声音大了一些,但十分坚定。
“U盘就算了,但那根发圈凭什么说是你的,那是我花了一天的时间,在翻遍了整个衣帽间和卧室之后找到的被你遗弃的东西,就像我一样。”
被你遗弃的、不要的、当作垃圾的东西。
但也是他翻过每一件衣服好不容易找到的,视若珍宝的东西。
景致的衣帽间很大,衣服裙子也很多,程氏旗下的高端奢侈品成衣也会每个季度送上适合她的衣服。
那天翻完整个衣帽间,看到堆积如山的衣服,程寄才恍然大悟自己也会干这样的蠢事。
“我们已经分手了,我凭什么要为你的安全负责,是你自己要跟着我的。”
“我们没分!”程寄厉声喝道。
“无聊,幼稚。”景致心头微颤,五味杂陈,忙推开他,想要逃离这个窒息的地方。
程寄一改往日冷淡的绅士模样,用了点力,将她逼进墙与门的夹角。
景致生气了,两手去推,反而被程寄欺身一只手压住抵在她胸前,手背爆起青筋。
程寄空出的另一只手绕到景致脑后,抽出那根发圈,五指一转,一撑,发圈就被他轻而易举地戴进了手腕。
一把浓密的黑发像水中的海藻般悠然散开,带起一阵清香。
景致额前的碎发凌乱,在洗发水的清香中,程寄的冷衫香气却十分霸道,像是西伯利亚冰川上的风袭来,冻伤了她的胸腔。
两人靠得很近,像是极尽缠绵后的热恋情侣,呼吸紊乱,交融在一起。
在推挤中,程寄手背上的创口贴被撕开,露出鲜血淋漓的伤疤,和景致右手上红色的斑痕有几分相似。
房间安静下来,只有彼此的呼吸声。
理智的思绪稍稍回拢。
“程寄,你到底想怎么样?”景致疲倦的呢喃声中充满疑惑。
“我想怎么样,你难道不知道吗?”程寄怕弄疼她,眸中的戾气慢慢褪去,泛起怜爱,轻柔地帮她拂开乱发,“别再闹了,好不好?”
他的声音轻柔,像是个体贴的情人。
“你觉得家里的饭菜不好吃,那以后就按照你的口味来。”
头发在指缝中流走,很顺滑,被他平整地别进耳阔。
“不喜欢那套别墅,想在外面住段时间也没有关系,但是得换个地方,你现在住的房子不安全,我会重新给你买一套。”
微凉的指尖从耳廓边缘一直往下游走,让景致后背发凉,他轻轻点起她的下巴,微沉着声音说:“就是不能再赌气说不喜欢我,不准抛下我。”
“我知道三亚那回和关舒文脱不了关系......”
景致忽然冷哼打断了他,她疲惫地笑了两声,“程寄,三亚那天我说的话不是关舒文逼我的。”
“那是我的真心话,如果你就是因为这个觉得我和别的女人没什么两样,”景致盯着他的眼睛,似乎想要看到他眼中的纯粹破碎,“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你以为我们第二次的偶遇见面,不过是我故意制造的假象。”
“我知道你有钱,所以才想不择手段地靠近你。”
果然,她如愿地在那双眼睛中看到自己想要的一切,然而程寄还是不相信,断断续续地说:“我不相信。”
景致没有说话,眼睛清亮,只是这样平静地看向他。
像是在看一场平庸的喜剧,脸上没表情。
程寄微拧着眉,信念慢慢崩塌:“你从来都不喜欢我?”
“从来都没有。”她一字一句,望着他的眼睛,毫无闪躲地说。
交握在一起的手慢慢变凉,只剩下湿汗后的粘腻。
景致一把挣脱开程寄的手腕,目光决绝。
程寄忽然像是没有重量的空心人,眼神失焦,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景致不为所动,指尖微颤,冷漠地打开门,离开。
程寄站在原地,茫然地不知所措。
似乎这几年的支撑着他的东西慢慢土崩瓦解,山林中的风雪就此静止。
忽然间,他听到景致的尖叫。
程寄回过神,跑了出去,在大门外的长廊不远处看到喝得醉醺醺的金凯拉着景致不放。
“景致?你不是走了吗?留下来是等我吗?”金凯飘飘然,一双眼睛淫邪渐起,“听说你和程寄分手了?那有没有想过再找一个?”
“反正你傍有钱人,傍一个是傍,傍两个也是傍,我不嫌弃你。”
“程寄能给你多少钱,我照样能给你。”
景致重重地甩了个巴掌,恼怒地说,“脑子不清醒就去洗把脸。”
金凯家世地位远远不及程寄,但也是个不缺钱的人,被女人打还是头一回,脾气一下子上来。
“给脸不要脸,程寄把你甩了,你以为你在圈子里能干净多久?”说着,直接就要对景致动手动脚。
只是在还没来得及动手前,高高举起的手就被人在半空中捏住。
力ʝʂց气之大,似乎直接要将他腕骨捏碎。
“妈的......”金凯烦躁地转过身,只是在看到程寄那张近在咫尺的脸,便被吓得清醒,“程......寄,你怎么也在这儿。”
程寄的脸阴郁得快要滴下水,声音如同落下的雪,他沉声问:“你刚刚说什么?”
金凯的腿直打哆嗦:“我...我什么都没说啊,刚...才...,是这个女的想要勾/引我来着。”
景致像是听到什么笑话,胸腔共鸣,低低的笑出来。
“....我说的都是真的....程寄,你都把她甩了,我们才是同个联盟.....”
金凯话还没说完,程寄的拳头就砸了上去。
他平时看着光风霁月,从不与人动武,打起人来倒是出奇地发狠,拳拳到肉,再加上这回用了所有的力气,第一拳下去,金凯就痛得叫起来。
这声音立马惊动了包厢里的人,纷纷从房间出来。
看到眼前这一幕,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景致脱力一般地靠在墙上,而程寄依旧凶狠地往金凯脸上揍拳头。
景致又哭又笑,觉得十分讽刺:“程寄,你明白了吗?让我们分开的从来都不是什么关舒文,而是你的傲慢。”
和金凯一样的傲慢。
“你把我当成金丝雀豢养在你身边,让我安静陪着你,对你百依百顺,你觉得我为什么会喜欢你?”
“我从来都不喜欢你。”
她每说一句,程寄就更用力一分,到最后直接打红了眼眶,浮着层水意,也分不清这拳拳到肉的打法是在打金凯还是打自己。
金凯一开始还奋力抵抗,后来直接破罐子破摔,哈哈大笑:“原来被甩的是你啊,程寄,你听到没有,这个女人从来都不喜欢你,原来是你自作多情!”
“为了个不爱你的女人,打我这么狠,你连脸面都不要了,值得吗?”
程寄忽然痛意翻滚,像是一把刀肆意搅动着五肺六脏。
“你胡说。”他冷漠地否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