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徐家人就差坐在家中等着众人来上门贺喜了,结果却左等右等等不来消息。

心里突然咯噔一声,但徐尚书还是勉强维持着淡定。

因为他左想右想也想不到,这个人选舍徐小娘子其谁,诚如其他人所说,谢玦不是一个与女子有接触的人,从前能近身的,也不过长乐公主一人罢了。

……

收到忽然传来的消息,徐尚书只觉两眼发黑,差点晕厥过去了。

他强行扶住廊柱,才稳住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却还是有些不敢相信方才所听到的——新帝居然要立长乐公主为后!

在这一刹那,徐尚书心中如拨云见月,一切骤然明了。

难怪……难怪……

彼时还是太子的谢玦过去多年对长乐公主独一份的偏爱,过分亲密的交际,唯独对她的破例,似乎一切都有迹可循起来。

原来……从那么早就开始了吗?

原是他太愚,傻乎乎的一直以为这么多年来,谢玦对谢卿琬当真只是朴素的兄妹情,还在幻想自家能出个金凤凰。

也是,以谢玦那眼高于顶的性子,若是早对女子感兴趣,又何必等到今日,除非……那人的身份很特殊,抑或他很看重,不得等闲待之。

徐尚书此时已经彻底死心,也明白,此次帝王大婚,应是不会有其他同僚所猜测的小选发生了。

只是……虽然没有血缘,但是陛下和长乐公主这些年到底是……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精明如徐尚书,从前也没有多想过,只当他们二人如寻常人家兄妹,毕竟,他从前也见过两人一同出现,彼时,谢玦看向谢卿琬的眼神干净而纯粹,绝对没有一丝杂质。

至于为何会变成如此境况,这恐怕是徐尚书一辈子都无法弄明白的问题了。

……

虽然谢玦之前已为她留够了心理预期,但当谢卿琬当真发现他将此事昭告于天下之后,她还是愣了好久,都有些在梦里般的感觉。

就这般说出去了?她当真要嫁给皇兄?

而她所担忧的如巨浪般的反对声也没有出现,朝中安安静静一片,在这个过程中,每一道圣旨的下发,都顺利得不能再顺利。

那些往常在朝堂里吵的天翻地覆的朝臣们,此刻仿佛都集体隐身,毕竟大家都不傻。

谁都知道,在国朝政事上面,吵一吵有时候反而能找出治国良方,于大晋有利,就算陛下不喜聒噪,也不会因此指责他们。

但若是陛下的私事,谁敢插手一步,怕是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自然,谢玦也在昭告天下,发往各州郡的圣旨上下了功夫。

先不说圣旨的内容句句都由他亲手所写,乃是剖心之言,谢玦更是将此事之责皆揽于他一人之身,若有天谴,也由他一人受之。

他在圣旨中说明了两人并无血脉之系,再言之二人如何相交,如何相近,如何相亲,并非少年意气一时上脑,而是认定此生,矢志不渝。

句句肺腑,句句言深。

虽天下之大,谢玦自有办法叫所有人承认他们,但四海泱泱,难免会有人对此心有微词,他不愿人们对她颇有误解,故而笔书此道圣旨。

便是有人责难不满,明眼人也该看出是他之罪责。

这便是谢玦之心。

……

圣旨发下,消息如雪花一般,传入每一个州府,郡县,大街小巷的每个角落,便连路边的走夫贩卒,也都知道了谢玦和谢卿琬将要大婚的消息。

这其中,也自然包括隐藏在江南某处小镇的元公子。

自开始参与复辟之事,他便时时提醒自己要忍耐,有句话他也时刻谨记于心——小不忍则乱大谋。

但此刻,他是真的要忍不住了。

去他的什么谋略什么大计,他连自己的亲妹妹都被人拱了,还管得了这些。

说句真实点的,他汲汲于复辟,不过是因为那是他父母的江山,他是一个重亲情之人,才会为此百折不挠,甚至不惜赔上了自己前半生的一切。

可父母临终前的愿望,绝对是希望他和妹妹都能平平安安,而不是复辟国朝,而如今看着看着国朝没有复辟,妹妹却也被抢了!

什么叫赔了夫人又折兵,元公子如今算是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

此时他回想起彼时谢卿琬硕大的肚子,还有那嗷嗷待哺的孩子,脸色顿时漆黑如墨。

他从前以为谢玦是君子,却没想到对方居然是个监守自盗的小人。

难怪谢卿琬当时死活不肯说孩子的生父是谁,感情是袒护着谢玦,怕他去找麻烦?

元公子是真的彻底坐不住了,就是冒着被谢玦抓住的风险,他也要当面质问他,到底是和居心。

想到此处,元公子眼神阴戾,狠狠捏碎了手上的瓷盏。

……

经过彻夜不休的赶路,元公子终于抵达了京城。

他觉得再不到他就要在半路气死了。

一路上,总是有源源不断的消息从京城的方向传来,比如谢玦又和谢卿琬如何如何了,又给她送什么东西了,两人被世人艳羡等等等等。

什么玩意儿,元公子在心中骂道,世人真是瞎了眼,才会被谢玦那仿若清风霁月的外表所蒙蔽。

这就是一个大尾巴狼,不然能将他的娇娇妹妹吃得渣都不剩?

皇宫守卫严密,但元公子到底作为叛党之首多年,还是有几分实力,虽然费了几番周折,却还是成功潜入了进去——当然,也可能是谢玦请君入瓮的计谋。

但他顾不上那么多了,他现在很想杀人,感觉自己简直就要一点就炸了。

元公子先是试图在偌大的皇宫中找到谢卿琬的影子,可惜运气不好,并没有看见。

直到他在某处听见有婴儿的啼哭,才循着声慢慢接近。

元公子不动声色地移到了轩窗边,透过窗棂的花格,他看见了睡在窗边小床上的婴孩——身上盖着柔软的锦被,睡颜恬静,年纪虽小,但两扇睫毛又长又翘,已经可以预见到这个孩子长大后会有一双漂亮的眼睛。

他有些满意地点了点头,这点倒是随了他妹妹。

但很快,他又有种没来由的气恼,谢玦是怎么看孩子的,就这么将孩子一个人扔在小床上吗,没人在四周保护?这安保疏漏得连他都可以随意接近了,若今天来的是别有用心之人,后果不堪想象。

谢玦真是不配做他妹妹孩子的父亲。

正在此时,元公子听见了两道渐进的脚步声自室内传来,连忙从窗棂边移开了身子,侧着躲在了窗边的外墙上。

是两个宫女的声音,听起来像是负责看顾孩子的:“先前,我还只当小主子只是陛下的外甥呢,却未想,居然是陛下亲子。”

“是啊,陛下看上去不显山不露水的,谁知居然不声不响干了件大事,你说,陛下以后是小主子的皇舅还是皇父?是各论各的还是……”另一个宫女附和。

“你傻呀,陛下是什么人,就不能全要么,既是舅舅,也是爹爹。”先说话的那个宫女的声音再次响起。

“你说的有道理。”

两人的对话以这句话作为了结,但躲在一旁听墙角的元公子可就不淡定了。

谢玦什么意思?拱了他妹妹也就算了,如今居然连舅舅的名号都要抢?他还有什么是不能被他抢走的,江山也是,妹妹也是,如今连外甥都不放过。

元公子如今觉着自己没被气死都是得亏了他心态好。

就在他站在菱花窗外,暗自思索着要如何进行下一步动作,也好让谢玦知道他的厉害,一道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女声,传入了他的耳朵。

“灵璧今日睡得可好?”

“回殿下,小主子睡得正香,一直没闹过呢。”是宫女在答话。

元公子眼皮一跳,再次从窗棂处朝内看去,果不其然,看见了一个熟悉的靓影。

只是,他尚还没有来得及激动,便有一个讨厌的影子跟了上来。

谢玦自然而然地从谢卿琬的背后走到她的身侧,一手揽住她的腰,一边低声问:“今日感觉如何?”

谢卿琬笑了笑:“嗯,好多了,昨日还有些食不下咽,今日喝了顾太医开的药膳,便好多了?”

食不下咽?元公子的耳朵竖了竖,恨不得都快贴到墙上去了。

她是生病了?谢玦怎么照顾她的,不会照顾人就将人交给他。

谢玦却是蹙起了眉:“听起来要比你怀灵璧时还要难过许多。”

他一边说着,一边以揽在她腰上的手轻轻抚摸起了她的小腹:“这次我从头到尾都会陪在你的身边,若是有什么不适的,千万不要忍耐,要及时告知太医,与我说。”

他凝视着她:“琬琬,你要记得,在你和孩子之间,你永远是最重要的,无论做多少次选择,我都只会选择你。”

“所以,即使你如今是双身子的人,也务必要先保重好自己。”

谢卿琬轻嗯了一声,以额顶的绒绒青丝,去蹭了蹭他的脖颈下巴,声音温软:“皇兄,我和孩子都会平平安安的。”

“我们会一直陪着你。”

这厢两人在殿内一片温情,其乐融融,那厢元公子在殿外几乎要炸了。

他如遭雷击,不敢置信,死死盯着谢玦掌心下,属于谢卿琬的肚子,竟真看出了几分隐隐的弧度。

他费了好大的劲,才努力让自己接受外甥流着谢玦血脉的事实,他甚至要时常叫自己刻意忽略,才能睡得好觉。

结果,现在告诉他,他的妹妹又怀上了谢玦那王八蛋的崽?

元公子美艳的脸气得扭曲了。

婶可忍叔不可忍,身为舅舅,更不能忍,他要杀了谢玦啊啊啊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