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卿琬是在给谢玦送莲子羹的时候,看见他桌上展开的文书的。
她只是随意瞥过,并没有特地去看,却被映入眼帘的几个字,惊得手里的瓷蛊差点拿不稳。
“琬琬?”谢玦的目光如有实质地落在她的身上,长长的羽睫轻轻扇动,在眼睑上投下阴翳,“你怎么了?”
“没……没怎么……”谢卿琬结结巴巴。
她方才,在那一瞥而过的纸上,看见了许多不该看见的东西。
和她息息相关的。
譬如,建武帝决定派遣金吾卫,在各地彻查有关前朝血脉的线索,甚至要追溯二十年查户凭,祖宗八代往前翻。
还要封锁京城八大城门,除必要物资运输以外,其余人等一律不能进出。
看来,这次是要动真格了。
元公子远在天涯海角又为人心机颇深,谢卿琬是一点也不担心,但对于她自己,她可就不那么安心了。
她就生活在建武帝眼皮子底下,虽说一时不会被想到发觉,但照这般彻查的程度,只怕也是岌岌可危。
这般思索间,连谢卿琬自己都没有发觉她在不知何时蹙起了秀眉,直到觉着眉间有温热手指贴上,细细为她抚平褶皱,她才如梦初醒地看了过去。
“在想什么?”谢玦不知何时贴近了,“嗯?”
他不动声色地靠近了她,甚至就要与她额头相贴。
见她一时没说话,谢玦声音温和地开口:“答应我,不要皱眉,也不要有任何忧虑,许多年之后,你会发现,你从前所担忧的事,或许根本不算什么。”
“再大的事,前方有皇兄扛着,你只管来寻我。”
“琬琬,你如今记住了吗?”
他与她离得极近,于是那俊美若耀阳的面容,就那么毫无阻挡地映入了她的眼帘中。
谢玦脸上的薄笑,自信而又从容,有一种没有收束的气魄流泻而出。
谢卿琬心尖一颤,捏紧了手:“嗯。”
她总觉得皇兄话里话外都是暗示,却又找不到证据,只能不懂装懂,含糊地应一声。
随即她又觉得自己是疯了,皇兄怎么可能会知道她的身份秘密呢?若是知道了,为何毫无表示,依旧与她如常相处?
谢卿琬脑子乱糟糟的。
她记住了他的话,虽然猜不到他能怎么帮她,但这无疑让谢卿琬悬着的心放下了些。
遇到大事,实在解决不了,就去找皇兄,她在心里默念着这句话。
……
皇城上方,一只无形的大手正翻云弄雨,搅动着本就不平静的局势。
许多人感受到了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息,皆闭门不出,静观其变。
就连向来大条的谢卿琬,也嗅到了一股不寻常的味道。
但除此之外,日子却又没有发生任何变化,她又暗怪自己想多了。
直到一日,谢卿琬从城阳宫里出来,正轻哼着小曲,在回东宫的小路上,却忽然听到甲胄来回撞击的清脆声音。
她尚没有反应过来,便见一队轩昂高大的兵士出现在她的面前,为首之人脸是冷漠的,声音也是冷冰冰的:“公主,还请您跟我们过来一趟。”
谢卿琬心中咯噔一下,在袖子里掐紧了自己的手指,努力维持着面上淡定:“你要带我去哪?”
“此乃陛下口谕,殿下,别让我等为难,您身娇体弱,想必也不希望我们强行来。”
“至于其他的,恕我无可奉告。”
来者面冷心更冷,口也是,紧得半点风都透不出来。
谢卿琬只好先嘴上答应,稳住他,再叫自己的侍女回宫去报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