吓得谢卿琬当场惊醒,醒时犹是睁大着眼,气喘吁吁地环顾四周,掐紧自己的手,才确定,那真的只是一个梦而已。
她觉得自己的脑子真的是坏了,怎么会梦到那样的内容,对她而言,真是比做了春.梦还让人无法接受。
俗话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夜里梦见的东西,或许是内心深处真实所想的东西,这让谢卿琬更加不能接受了。
一下子心烦意乱睡不着觉,干脆起身,赤着脚走到了窗台边,望着远方夜空中高悬的皎洁月亮,心思却不受控地飘远。
谁家今夜扁舟子?何处相思明月楼?(1)她心中所想的那个人此时此刻,是否也在和她看同一轮月呢。
这已是谢玦离开的第五天,谢卿琬不得不承认,她很想他。
而从身边人那得知的信源里,谢卿琬知晓,大晋与西羌的此前表面上的和平共处,虚以委蛇已然全部破裂,一场大战随时要一触即发。
而谢玦,正在最靠近前线的军队大本营中,虽左右护卫无数,但她还是忍不住忧心。
毕竟,前世一直如同梦魇般,纠缠在她的身上,从未真正散去。
与此同时,谢卿琬却不好将全部的心思都放在担忧上,因为她正在紧锣密鼓计划另一件事,此事刻不容缓,正是她如今的头等大事。
在今日白天,一个意料之外的人抵达了百叶城。
初见到卫衢的时候,谢卿琬有些讶异,当对方说他是受皇兄所托,在百叶城中照应她的时候,她又陷入了怔愣中。
的确,卫衢身为南疆王世子,地位尊贵,从小又在军中长大,武力高强,足以应对她身边可能出现的危险。
但……这样一来,她如何好借机隐瞒甚至是跑路哇。
谢卿琬的原计划是在百叶城西边的山上,寻一处幽静僻远之所,隐居其上,闭门谢客,若是有实在推拒不了的人,她便卧于床榻之上,借口体寒养病,以厚重的锦被来掩盖身形。
可是这卫衢一来,她的计划凭空就出现了许多变数,毕竟,他可不是一个好糊弄的人。
卫衢抵达百叶城的当日就来看望了谢卿琬,席间他便敏锐地发现了她尤爱食酸,次日便提来了一大袋酸梅饮。
一边递给她,一边还纳罕:“公主,从前怎没见过您喜欢吃这些酸掉牙的东西,我光是看着都不行了……嘶……”
谢卿琬一僵,心中有鬼没有回话,就连那酸梅饮也只是克制地喝了几口,没有放肆地大口喝。
此事也给她提了个醒,日常吃穿住行还是要更注意些,小心再小心,身边不定有哪个熟悉妊娠女子的,就识破了她的秘密。
正当谢卿琬发愁之际,一件事却成了她意外的转机。
远在京城的柔妃,因身体染病,加上旧疾发作,向建武帝上书申请出宫寻个清净处养病,建武帝也不知怎的,居然就允了。
得知这个消息的一刹那,谢卿琬福至心灵,连夜给柔妃去了书信,邀请她到百叶城附近的灵山宝地养病。
之所以不怕长途奔袭反而影响了柔妃的身体,是因为谢卿琬潜意识里觉得,柔妃此次应当不是身体上的大问题,而是心病。
西北地域开阔,气象爽朗,正适合养心病。
而她也可以借侍奉母妃的理由,远离俗世众人。
……
待做好安排,经过多日的奔波,柔妃终于抵达了百叶城郊的玉华山,山中有处小佛寺,靠近佛寺还有一个院子,正是适合养病。
谢卿琬如今的身形渐显,她也不敢像从前那样随意穿衣,而是穿了一件宽松的衣裙。
也幸得柔妃似有心事在身,注意力不在她身上,因而也没有发现她的异样。
谢卿琬怕暴露出破绽,因此并没有久留,和柔妃寒暄几句后,便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她如今住在柔妃所在院落的另一个小分院,虽是同一个院落,但彼此进出却并不共用一个通道,小厨房,前后厢房及小花园,都是各自分开的。
如果她和柔妃不去刻意找彼此,双方日常生活是无论如何也碰不见的。
同时,谢卿琬还将寒香打发归家探亲去了,寒香虽惊讶,但久未回家,惊喜冲淡了心中的疑虑,因此也并未怀疑什么。
代替寒香照顾她的则是谢卿琬临时在百叶城中找到的一个哑女,哑女无父无母,性格内向老实,谢卿琬倒是很方向。
她并没有向哑女透露自己的身份,哑女也一直默默地干着活,沉默而木讷,从未对谢卿琬身上的事表现出任何好奇。
有次谢卿琬忍不住问她:“我雇佣你来时,并未透露自己的任何信息,你也只知道我的住所地点,除此之外,一无所知,你就没有感到好奇过么?”
“就不怕我是人贩子或是那些不怀好心的人,将你趁机骗来?”
哑女只是摇了摇头,看着谢卿琬,认真地沾了水,在桌子上一笔一划地写着:我在世上无亲无故,更无价值,把我骗去了又有什么用?
我本就是被人贩子拿着身契,是小姐你帮我赎了身,再坏又能坏到哪里去呢?而且我看小姐面善,眼神明澈,绝不是坏人。
哑女这些天内,一直听从谢卿琬的吩咐,从未去过柔妃那边的院落,对于谢卿琬的称呼,也是她摸索出来的,见谢卿琬没有拒绝,便沿用下来了。
谢卿琬看着哑女,再一次觉得自己真是找对了人,她心中长舒一口气,对自己将这个孩子顺利生出来,有了更多的信心。
……
时间一天天过去,谢卿琬虽然过着半离群索居的生活,但也在随时关注着外界的动向。
听闻,大晋与西羌前线战事一直焦灼,当然,这并不是因为大晋力有不逮,而是从一开始,晋朝就没有投入太多兵力。
晋朝的目的也不是为了打败西羌,攻陷城池,而是有另外的目的。
而西羌,为了此次战事,除了护卫国都的兵力之外,其余兵马倾巢而出,其中不乏精锐。
也就是有谢玦坐镇军中,以及卫衢这等在南疆锤炼出来的军事人才在后方出谋划策,才抵挡住了西羌的攻势,换作是其他人来,或许早就要传信京城,请求援兵了。
于是,两方且战且停,还夹带着一些小规模的遭遇战以及休战期间的使者接触,尝试释放信号促进会谈,一来一去竟是足足打了几个月。
期间卫衢也来找过谢卿琬,也是为了照应她,卫衢才一直留在大后方做后勤工作,而没有随着谢玦上到战场中去。
不过谢卿琬自从孩子六个月以后就不肯再见他了,拒绝的理由则是以柔妃那边为借口,说柔妃近来身子骨受了风寒,见不得外人,以免被过来新的病气,不利于养病。
卫衢无奈之下,也只好吃了个闭门羹。
谢卿琬也同时在避免与柔妃见面,毕竟柔妃是生过孩子的妇人,很容易看出她的不对劲来。
可在怀孕八个月的时候,避无可避,柔妃突然发起了高热,在病中要求见她。
消息是柔妃那边的人过来告诉哑女,再转告给谢卿琬的。
到底,心中对母妃的担忧还是盖过了秘密被发现的忧虑,谢卿琬考虑了一下,还是决定去看看母妃。
她上一次见母妃还是在怀孕五个月时,那时候虽然已小腹隆起,但借着改制的衣裙遮掩,又以染了病为由,远远地站在屏风外,并未被察觉出什么异样。
这次却是不一般了。
谢卿琬的肚子已高高隆起,虽还没有到怀胎十月那般巨大到骇人,但也已经是不可忽视的大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