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愕然之后,是深深的疑惑,为何皇兄会发出这种古怪的声音呢。

谢卿琬上下打量了一遍谢玦,突然神色一变,走上前去,不等谢玦反应过来,就攀上了他的肩。

她颇有孝心地半扶着他的身子,眸子中是止不住的担忧:“皇兄,你不会是发作了吧,若不是毒发,你怎么会那样,千万别强撑啊,我这就把顾应昭叫来。”

谢卿琬如今和谢玦靠得很近,几乎是整个人都快贴到了他的身上,谢玦感受着紧挨着自己的馨香绵软的身体,额头上的青筋几乎要暴起。

“不……是……”他艰难地说着,一边试图将她推开,“我真的无事。”

谢卿琬半信半疑地打量了一下他,这才勉强放开了握住他胳膊的手。

她回头去找绒绒,四下扫了半天却没看见,于是开口唤道:“绒绒。”

随着她的呼唤,一只嫩黄色的鸟,不知从何处飞了出来,只是,像喝醉了酒一样,飞舞的姿势颇为肆意妄为。

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摇摇摆摆,像在天上飘似的,爪子里抓着一条手帕,随着它的舞步一起在空中波浪形地摆动,颇有小媳妇挥泪别丈夫时,手里扯着的泪巾挥动的样子。

只是比那更添了几分邪魅狂狷与疯癫。

谢卿琬一下就想起来,这是她方才看到的自己的帕子,只不过刚刚顾着和皇兄说话去了,没有把它拿过来。

“绒绒。”她再次唤道,这只鸟这次似乎总算学聪明了些,听她一叫它,立刻歪歪扭扭地抓着帕子,朝她飞过来。

谢卿琬用欣慰的目光注视着它,想着养鸟千日,用鸟一时,这鹦鹉,总算发挥了一点作用。

就在鹦鹉快要飞到谢卿琬面前的时候,默立在旁侧半晌的谢玦却突然伸出长臂,将鹦鹉揽了过去。

面对谢卿琬投来的不解目光,谢玦神色矜贵肃然:“我瞧这鹦鹉,怕是有了什么病症,要不也不会整日发出些奇怪的声音,方才它哼唧了半天,大概便是哪里发病了,又说不出来,只能用那样的方式来向我们求救。”

“你没有发现方才它的声音很是痛苦么?”谢玦的嗓音有些沉重,“琬琬,你放心,既然是你的爱宠,那我一定会令我手下的能人异士全力救治,必不会让你们阴阳两隔。”

谢卿琬想了想,居然觉得皇兄说得很有道理,她不太相信矜贵端肃的皇兄会在无病无故的情况下,发出那种粗喘声,那就只能是绒绒发病了。

当即担心了起来:“那就拜托皇兄了,绒绒幸亏有了皇兄,才能捡回这条命。”

听说幼鸟的病症,总是来的又急又快,通常来不及医治,便会病发身亡,而天下善医禽类的医者少之又少,可以说,皇兄就是绒绒最大的福星。

谢玦轻舒眉头,缓缓道:“既然如此,那这段时间,它恐怕都要安心治疗了,为了保证疗效,以及不发生交叉感染,它得去一个隔绝人世的地方细细疗养,当然你尽可放心,那里有着各种伺候的仆役,它会过得很开心,只是,我们暂且不能见到它了。”

谢卿琬一边听,一边点头,听到最后,更是忍不住对谢玦肃然起敬:“皇兄,你考虑的未必也太过周到了吧。”不仅于理政上有独到之才,在这种细枝末节的事情上一样掌控自如。

谢玦垂眸微笑:“琬琬的爱宠,就是我的爱宠,自然要上心。”

他这句话说起来宛如春风拂面,只是在最后两个字上,格外加重了一些。

与此同时,在不为人知的背光面,被谢玦紧攫在掌心的鹦鹉奋力挣扎,可他将它的翅膀和鸟喙捏的紧紧的,它只能徒劳地扑扇着羽毛。

“对了,皇兄,我的帕子呢。”谈完鹦鹉的安置事宜,谢卿琬又想起了自己的帕子。

这条手帕,她拢共也没有用过几回,乃是苏杭的绣娘一针一线用最精细的丝线绣成的,她也很喜欢,总得把它弄回来。

谢玦背在背后的手,骤然握紧了,手上的尺骨将皮肤撑的紧紧的,泛着青白。

呼吸也不似平时一般匀称清浅,而是微微乱了节奏。

只不过,谢卿琬没有发现这些异样。

谢玦沉默了半晌,慢慢道:“琬琬,方才不是与你说了吗,这鹦鹉恐是染了什么病症,据我所知,一些禽类的病症也会传给人,方才那帕子已被它抓过,还不知带上了什么病,大概是不能要了。”

谢卿琬一下子就被说服了:“还是皇兄考虑得周全。”她对皇兄露出笑容。

谢玦也回以微笑,只是这笑,多少有几分不自然。

……

谢玦送谢卿琬回到昭阳殿后,立即召来了顾应昭。

他叫了一声应昭,却见顾应昭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差点从地上跳起来,还浑身抖个不停。

谢玦皱眉:“你这是怎么了?”

“殿下。”顾应昭的牙齿上下发抖磕着,“我真的没事。”

“不知殿下有何吩咐。”

他嘴上说着没事,但浑身上下都写满了有事的样子,实在很难令人信服。

谢玦沉默了一会儿,道:“孤只是叫你过来诊脉,不是要把你如何。”

顾应昭这般作态,令谢玦觉得自己像是个喜怒无常,杀人如麻的暴君一样。

顾应昭原地一愣,不可置信地看向谢玦,发现他的面上并无杀气之后,立马狂喜了起来。

偏偏他还不敢将这种喜悦,太过漏于脸上,只能拼命克制着为谢玦诊脉,脸上因此出现一种扭曲般的奇怪表情——一边喜形于色,一边拼命压抑。

“殿下。”顾应昭收回了手,犹带着劫后余生的喜悦,眼角眉梢都快飞了起来,“您的脉象,好得很哇,哪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或许是心情太好,顾应昭忍不住多说了些:“您的脉象,原本有如滔滔江水,汹涌东流,虽强劲有力,但若是长期保持这种水满则溢的状态,恐怕确实会造成火气过旺,烧灼肺腑。”

“但刚刚臣观您的脉象,这股汹涌江水似乎被分流出了一部分,变成了沉稳流淌的大江大河。”

“就像……是水闸骤然被打开,一泻千里了一样。殿下,您是如何做到的,这种自我调节的能力,简直太强了,臣要记载在医案上,供后世观览,造福世人。”

顾应昭说话说的投入忘神,沉浸在即将谱写出医书新篇章的自我陶醉中,以至于都没有发现周身越来越低压的氛围。

待他终于回神过来,他发现上首的殿下用一种冷似寒铁的目光看着他,如同在看一个死物。

顾应昭:?

他猛然醒悟过来,砰地一声跪在地上拼命磕起了头:“殿下恕罪,殿下恕罪。”

难道殿下突然改了主意,决定还是要杀他?

顾应昭来不及想那么多,决定还是先保命求饶为妙,于是磕得越发卖力。

谢玦望着下首的顾应昭,看着他脸上的不知所措和惶恐,薄唇轻动,吐出了格外清晰的词语:“滚。”

……

送别了那只聒噪的鹦鹉,虽然耳根子清净了很多,但也寂寞了不少。

不用进学的日子,谢卿琬时常会有些无聊,于是今日午后,她便准备出门走走,散散心。

出了昭阳殿,她一路往西,准备去御花园看看为贺万寿节新摆上的各种奇花异草。

绕过了御花园中的泉眼,谢卿琬从喷向半空的水幕中,隐约看见不远处一道俊挺的身影。

虽隔着一段距离,又有半空中的白色水雾遮挡,谢卿琬依旧看出前方之人就是南疆王世子,卫衢。

她犹豫了一下,最后没有刻意躲开,而是走上前去,主动问好道:“卫世子,那日巧遇,可惜没有机会说话,未想到,今日又在宫中碰见了。”

谢卿琬补充一句道:“看来我们实在是有缘。”

她有意主动接近卫衢,可惜她从未做过类似的事情,因此很不熟练。

但,万事皆有开头,一回生二回熟,总比不敢上前攀谈要好。

说话的间隙里,谢卿琬也在悄悄打量卫衢,平心而论,卫衢是一个相貌极其出众的美男子,整个人看上去清亮又健气,还自带一股独有的异域风味,仿佛生于南疆的能穿透瘴气的最炽热耀亮的光。

这样的人,放在大多数地方,都会是人群的中心,所有人视线的汇聚点。

若谢卿琬是旁的女子,恐怕真的会为他而心动,只可惜哪怕是玉石,也有高低之分。

有皇兄那样的美玉在前,再多的珠玉都难以吸引她的注意力。

不是卫世子不好,而是皇兄太好了。

但偏偏,皇兄又是她的兄长,而卫世子,是她潜在的夫婿备选人,她很难不将他们进行比较。

谢卿琬有些遗憾地移开目光,心里想着,都怪皇兄,将她的眼光都养高了。

与此同时,卫衢也在打量着谢卿琬,而且是很认真的打量。

或许是因为谢玦那日的特殊反应,令他对这位长乐公主生起了浓浓的好奇。

他和谢玦相交多年,虽一直知道他有一位甚是宠爱的妹妹,但毕竟从未见过,也就未能建立起立体的形象。

他真的想知道,能被谢玦那样一个冷血动物捧在手心上的人儿,是个怎样的性子和模样。

于是,这短短的时间内,两人各自看着对方,生起了不同的心思。

谢卿琬此时开始琢磨,母妃告诉她的那些技巧,比如怎样让一个优秀的男子喜欢上自己的独家秘诀。

是慰问身体情况,还是送些礼物,或是笑言相对,缠着他说话,天天创造各种碰面的机会。

技巧太多了,她一时都不知道用哪个了。

而在此时的卫衢的眼里,眼前的小公主眼睛滴溜溜地转,明明在偷看他,却偏要装作根本没看他的样子,脸上的神色变幻得生动又活泼。

他忍不住笑出了声,心道,谢玦的这个妹妹,倒的确可爱,也难怪他会那么宝贝。

这般不设防,将所有的心思都写在脸上的习惯,也真是单纯。

想到此处,卫衢又开始替谢玦担心起来,有个这么单纯天真,惹人怜惜的妹妹,将来好像无论嫁到哪里,都不能令人放心。

他感觉谢玦似乎也不会随便信任哪个外人,将妹妹托付到人家手里。

好像在同龄人中,谢玦唯独与他来往近一些,他也曾对他说过,他对他最是放心……

等等,卫衢打了个激灵,谢玦这次召他入京,除了明面上的贺建武帝寿辰,以及商议近来的时局变动,不会还有另外的用意吧。

卫衢看着谢卿琬的目光一下子就变了,他突然感觉,自己的身量都变得伟岸起来,肩膀上背负起了沉甸甸的责任。

声音也在不知不觉中柔和了许多:“公主殿下说得对,我们实在是有缘。”

身为男人,自然要承担起活跃气氛的重要职责,卫衢的目光在谢卿琬身上转了一圈,发现,他们之间在此前唯一的交集,就是他入城那日。

于是卫衢道:“那日在承天街上拾到了公主的帕子,但因当时事急,未能寻找到公主,在下心中一直留有遗憾,所幸后来知是公主之物,在下便将帕子交给了殿下,想必殿下早已还给公主了吧。”

他轻舒一口气:“物归原主,在下也能放心了。”

卫衢说完后,静待谢卿琬的回复,却见她的面色突然变得很奇怪。

他轻扬眉头:“公主?”

谢卿琬回过神来,看着卫衢,慢慢说道:“没有,皇兄没有将帕子还我。最近是出了件事,帕子不能再要了,但前几日,皇兄也没有把帕子还给我。”

卫衢闻言,蹙起了眉:“公主,您是说殿下没有在您面前提过这件事,也没有告诉您您的帕子在他那里?”

谢卿琬点头:“正是。”

两人一同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默。

太反常了,实在想不出谢玦将她的帕子扣在东宫,甚至还故意不透露出来的理由,难道堂堂太子殿下,富有四海,还缺一个普普通通的手帕吗?

等等,缺……或许皇兄还真的缺。

谢卿琬脑中灵光一闪,觉得自己或许窥探到了谢玦深埋入心底的秘密。

她的那方手帕,与普普通通的手帕,最大的区别便是,边角绣有一根漂亮的梨花枝,乃是两名绣娘分工,精心刺绣了许久才制得的。

皇兄……不会是,第一眼看过去,就喜欢得不得了,于是便偷偷地将她的帕子,藏了起来吧。

谢卿琬越想越觉得很有道理,越想越深,甚至构筑起了一整套坚固的逻辑。

皇兄身为储君,一言一行都有身边人看着,若是做了什么不符合储君仪范的事,只怕会被言官在朝堂上谏言。

长久以往,皇兄就将自己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欲.望和喜好给深深掩盖了起来,再不敢轻易流露出来。

也许,皇兄一直很喜欢这种美丽的花儿,想将它们绣在衣衫上或者帕子上,只是碍于人言可畏,又要保持一贯的形象,故而装作一副冷淡寡欲,惯喜素洁的样子。

到了这时,谢卿琬什么都明白了。

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对着卫衢,语重心长道:“卫世子,我听闻你与皇兄关系很好,是吗?”

卫衢怔了一下,点头道:“殿下的确待我不薄。”

谢卿琬脸上露出一丝吁叹般的神情:“卫世子,手帕的事,你以后就别在皇兄面前提了。”

她语气深重:“皇兄也有他不想被任何人知道的秘密,我们只需默默支持他就好了。”

卫衢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公主说得有理,我自然是对殿下肝胆涂地,死而后己,毕竟殿下一直以来都是我最崇敬的人。”

谢卿琬的面上突然染上了丝古怪之色,她顿了顿,问卫衢道:“卫世子,我是说,如果,如果皇兄和你想象中的形象有些参差,并不一定完全是你最崇敬仰望的那种高大男性的形象,你还会这样继续敬佩他吗?”

卫衢和谢卿琬清亮的眼睛对上,突然沉默了:“公主这是何意?”

他疑惑问:“殿下难道不是高大的男性,那是什么?”

谢卿琬腹诽,那是因为你不知道我皇兄独特的癖好,否则按照世人的观点来看,皇兄得被归类于女儿气的类别中。

她看着卫衢叹了口气:“罢了,此事复杂,说了你也不懂。”

卫衢:?

……

谢玦正坐在含章殿书房内,批示着属下送上来的一份请示,突然,周扬隔着门禀报道:“殿下,公主给您送了东西,您可否要现在看看?”

谢玦眉头轻挑,轻轻搁笔:“送进来。”

门扉打开,周扬手里端着一个红漆托盘,上面摆放着整整齐齐二十来张帕子,他小心翼翼地走进来,有了上次的教训,如今他已学会了对手帕这种东西敬而远之。

谢玦的目光投到了那叠帕子上,在看到最上面的一张帕子,雪白的绢面上绣着一朵格外艳丽的红色大牡丹后,他深深地蹙起了眉。

但,念及这是谢卿琬送的东西,他到底还是没有说什么,只是任周扬将托盘恭敬地放在他的面前:“殿下,公主送的东西奴才替您放这了,请您观瞻。”

谢玦的眉头紧了紧,他一言不发,伸手揭起最上面那张手帕,转眼间,第二张手帕也映入他的眼帘——一朵硕大的黄色菊花,张扬地立在帕子上,几乎要从手帕的边沿探出花瓣。

他的唇角僵了僵。

再往下翻,红的黄的紫的橙的,各种各样的颜色,各种五花八门争奇斗艳的花朵,在那一方方雪白的帕子上迎风而立,给人一种扑面而来的浓香之感。

谢玦深吸一口气,看着被一张张拿出来,铺满了整个桌面的各式手帕,闪闪地反射着艳丽的光,问周扬道:“公主叫人送来这些东西的时候,还有说些什么吗?”

周扬老实答道:“公主说,您平日事忙,恐在生活上照顾自己不周,想着您的手帕或许不够用,就给您送些过来。”

他咽了咽口水:“公主还说,若是不够,她还可以再送,量大,管饱!”

周扬看着殿下清俊眉目上皱出的深深折痕,突然不敢再说了。

……

卫衢本来要和在京城的远方堂兄弟一起去打马球,刚出发,却被东宫的信使给拦下了。

他口头上吐槽谢玦怎么总喜欢突然叫他,却顾忌着殿下真有什么急事,出门打马球带的东西都没有收拾,就那么地扔给了同伴,跟着信使先一同进宫了。

进入殿内后,卫衢远远看着谢玦一脸肃容坐在案后,姿态端矜,眉头微蹙,瞬间收起了心中所有玩笑的心思,亦正色以待。

随着他逐渐走近,他看见殿下也将视线缓缓从面前的奏折移到了他的脸上。

谢玦静静看了卫衢半晌,又收回眸光,重新提起朱笔,开始与他闲谈一些政事。

卫衢一边与谢玦探讨,一边觉得很奇怪,因为谢玦说的大多是一些琐碎的不重要的事情,很多根本没必要与他说,更没必要为了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专程派信使召他入宫。

除此之外,更奇怪的是,殿下每说几句话,就要抿一口茶,然后拿起一块手帕,慢条斯理地擦一下唇角。

这一路谈下来,他都不记得谢玦擦过多少次唇了,连周扬都进来换了两壶茶,关键是,谢玦每次擦唇用的帕子都不一样。

帕面上有的是红色的梅花,有的是紫色的紫藤,真是五花八门,令他叹为观止。

更离谱的是,中途谢玦因墨汁不小心沾上了指尖,还专程去净了净手,净完手以后,他随手抖落指间的水珠,尔后抽来一张崭新的帕子,开始十分细致地擦起了自己的拇指。

擦完拇指,又换了条帕子,擦食指,然后是中指,无名指,小指,整只手擦完,竟然用了整整五条帕子。

偏偏殿下做这些事情的时候还非常细腻缓慢,像是慢放一样在他眼前,卫衢只得瞪着眼睛,一点不落看完了全程。

谈到一半的时候,谢玦暂且脱离了一会原先的话题,似漫不经心般道:“听说你在御花园遇见了孤妹妹?”

这句话说完以后,他又轻抿了一口茶,再度用帕子沾了沾唇角。

卫衢看着那大红大紫的花儿在谢玦的唇边张扬,眼皮狠狠地跳了跳。

“回殿下,是的。”

谢玦拿着茶杯的手一顿:“哦,说起来,这也是你们的第一次见面,你如何看她?”

卫衢茫然了一阵,什么叫他怎么看公主,公主是君,他是臣,臣子难道能对君上有什么看法吗?

但触及到谢玦晦暗的目光后,他恍然大悟。再联想起殿下先前的种种暗示,他一下子全懂了。

卫衢也拿起茶杯,猛灌一大口,张口就来:“殿下的妹妹自然是貌美如花,蕙质兰心,温柔纯善,若皑皑白雪,渺渺之云,似仙人玄女,令我望而自惭。”

他思考了一下,觉得这样或许还不够让谢玦满意,又在脑中搜寻出一句曹子建的辞赋:“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1)

最后蹦出一句:“总之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说完后,他深感最后一句才是精华中的精华,重点中的重点,前面的那些都是废话累赘。

不管如此,他的诚意都表达到这份上了,殿下总该满意了吧。

卫衢吸了口气,又理了理衣襟,抚平了衣袖上的褶皱,一脸忠直之士,慷慨赴死的表情,义正言辞,忠心耿耿道:“殿下,无论您下达怎样的命令,臣都会接受!”

虽然当您的妹婿或许很难,但臣努努力,应该也不是不行。

卫衢突然感叹,他为这个家,付出了太多!将来青史纯臣页首,必有他卫衢大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