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醉玉颓山

番外(三)醉玉颓山

回京之途漫漫, 一路走走停停。

四月初时,因着临时有政务要处理,一行人便在北地的一座小城镇临时休整。

随行的众人三三两两住入驿站和客舍, 谢玹照例住不惯这些地方,派人置办了一处崭新的宅院, 与容娡搬进去。

小城在北地境内, 并未被江东的战火波及。置办的这座宅院坐落在小城中心, 闹中取静。

出了宅门, 走上数十步, 便能走到诸多极具当地特色的街市。

街市里的许多东西, 对容娡而言新奇有趣。她如今正值好玩的年纪, 谢玹忙于政务时,她便会拉上白芷、白蔻她们,一同去附近的街市逛一逛。

她们几人在当地是生面孔,却偏偏容貌一个赛一个的出众。淳朴的当地人哪曾见过这等美若天仙的美人,每逢容娡领人出门,总要引起一番轰动。

白芷与白蔻剑不离手,虽然容貌如花似玉, 却总是板着脸, 打眼一瞧通身清冽的气势, 便知极为不好惹,拒人于千里之外。

于是, 当地绝大多数春心萌动的少年郎, 将目光落在靡颜腻理、脸上总是挂着笑容的容娡身上。

这些舞象之年的少年, 只一星半点的得知, 近日城中来了一位权势滔天的大人物,却不知容娡同这位大人物之间千丝万缕的关系。

因而, 待容娡出门游玩的次数多了后,这些少年郎按捺不住,策马过长街,大着胆子同她搭话。

容娡并不是未经情事的小娘子,她打眼一扫,便能明明白白的看出这些少年躁动的心事。

然而这座城镇实属山清水秀,容娡总按捺不住想出门玩。

暗中跟随她的暗卫,悄悄驱赶过几次这些少年,却是徒劳无功。

容娡寻思着,左右是些半大的少年,正是天真烂漫的年纪,闹不出什么幺蛾子,再说了,她也颇为享受这种被人众星捧月的感受。

便与白芷一合计,留了几个生的俊俏的小郎君,跟在她们身边,充作游玩的向导。

如是玩乐两日,这日傍晚,天色将晚未晚之时,容娡玩的倦了,挽着白芷的胳膊,准备打道回府,却有一个周姓的小郎君迟迟不愿离去,一路跟随她们到了宅邸前。

这周小郎君,应是耳闻过宅邸里住着大人物。瞧见容娡往宅邸中走,先是唬了一跳,看看宅邸漆红的大门,又看看容娡窈窕的倩影,犹豫一瞬,还是趁容娡没进门前,快走两步跟上去了。

“容娘子!且留步!”

容娡闻声回头,瞧见他,微微讶然,打量他两眼,笑道:“小郎君怎么跟过来了,是有什么事吗?”

周小郎君先是摇了摇头,随后飞快地瞥了容娡一眼,又用力的点点头。

容娡被他这一前后矛盾的举动逗笑,眉眼弯弯,掩唇道:“周小郎君但说无妨。”

天幕铺着大片大片赤橙瑰丽的云霞,斜斜映入她温柔含笑的眼底,愈发显得她容色秾丽绝艳,恍若神仙妃子。

不知不觉间,周小郎君竟看的痴了,发了好半晌的呆,才猛地打了个激灵回过神,手忙脚乱的走上前。

容娡歪了歪脑袋,略带疑惑的看着他。

周小郎君屏着呼吸,盯着她那双粲如明珠的眼眸,仿佛下定某种决心似的,深吸一口气,从怀里掏出一枚成色水润的木槿花玉簪,小心翼翼地递到容娡面前。

一见这玉簪,容娡当即神情一僵,笑容有些挂不住。

若她没记错……木槿在当地用来表示相思之意。

至于男女间相赠玉簪,是何种含义,适婚男女皆心知肚明,不言而喻。

周小郎君浑然不觉她的异样,递出玉佩的同时,浑身紧绷地开口:“容娘子,我我我我我我心悦你。古人有云,明珠赠美人,玉簪赠与心上人。我……我自知无法娘子相配,眼下贸然陈情,只是想让娘子知晓我的心意。娘子若不嫌弃,便收下这玉簪罢。”

说到这里,他才敢悄悄觑向容娡的脸,少年英俊的面庞浮上一层绯红:“不是什么贵重玩意儿,娘子拿着玩,权当全了周某心意。”

听了这番话,一旁的白芷双眼瞪得溜圆,抓着剑柄忍笑,憋得脸通红。

容娡侧目嗔她一眼。

白芷连忙收敛神情,假模假样的咳嗽两声,一本正经的站好。

容娡又看向周小郎君,瞥见他手里的玉簪,颇为头疼,一时啼笑皆非。

这两日,她虽与这些少年郎结伴同游,但心里清楚日后多半不会再有交集,便把握了分寸,并未同他们过多亲近,除却互通名姓外,其余家中情况不曾互相透露半分。

哪曾想,好巧不巧,偏偏因此让这少年生了误会。

容娡是真没想到,他竟会大着胆子来表露心迹。

这小郎君虽然一番话说的磕磕绊绊,但双眸极为坚定,想来是下了很大的决心。

容娡有些不忍伤了少年郎的一颗赤诚之心,可她如今有了谢玹,必须同他说清楚,断了旁人的念想。

几经思量,她叹息一声,斟酌着道:“周郎君,我不能收。我已订过亲事,是不日便要成家的人。”

周小郎君霎时傻在原地:“订过、订过亲?”

容娡肯定的点头:“嗯,订过亲。”

周小郎君傻了一会儿,回过神来,打量她娇妍的面庞两眼,满脸不信,委屈道:“可娘子分明同周某年纪相仿,怎么看都不像是订过亲的人……莫不是为了拒绝我而随口哄骗的说辞?”

白芷“噗嗤”一下笑出声,被容娡瞪了一眼,偏头咳得惊天动地。

容娡愈发头疼,抬头看天。

几人如今身处在宅邸的大门口,虽然来往并无多少人,但容娡怕府中的那位君上瞧见后乱吃飞醋,不欲与他多作纠缠。

略一思忖,她狠心下来,只想快刀斩乱麻,信口道:“真的没有骗你。我夫君此时就在家中,你若实在不信,我大可派人唤他来。”

话音才落。

容娡忽然感觉到,周围的气氛,似乎无端凝滞了几分。

与此同时,一道清寒冷漠的声音幽幽自她身后传来。

“她夫君是我,你还有什么事吗?”

容娡心里一咯噔。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也不知这人是几时过来的,她与周小郎君的交谈被他听去了多少。

转头看去,谢玹自门后的阴影暗处徐徐走出,行过夕阳的余晖,站在容娡身畔。

他身量隽长,面容神姿高彻,神情却极冷。

一袭宽衣博带,分明是很素雅的霜白色,穿在他身上,却分毫不显寡淡,反而恰如其分的合适,犹如簪星曳月,愈发显得他通身气势清冷矜贵,出尘绝艳,不似凡尘中人,宛若谪仙临世。

这容貌绝色的二人,单单是站在一处,便不由得令人心叹不已,直道当为天造地设的一对。

白芷敛了敛神色,不再忍笑了,瞧着很是般配的自家君上与娘子,一脸满意。

周小郎君愣愣地瞧了容娡一阵,又畏惧地瞧向谢玹。

谢玹肩宽腿长,比他高上许多,整个人的气势矜贵,有种不容冒犯的凛然之气。

两人目光相峙。

谢玹眯了眯眼,锐利的目光,极具威严地直直刺入周小郎君眼底。

哪怕他自出现伊始,便没与容娡有过亲密的举动,可同样大家同样都是男子,周小郎君一看这情形,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他当即面红耳赤,嘴唇哆嗦两下,求助般的看向容娡。

容娡低垂着头,正偷偷觑着谢玹的霜色衣角,根本无暇留意他。

周小郎君眼眶通红,深深看了容娡一眼,死死攥着玉簪跑开了。

慌乱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漆红的门前一派死寂。

容娡自知做了亏心事,心虚不已,大气不敢出一下,眼神飘忽,只不时瞟一眼谢玹的一角,不敢看他的脸。

半晌,悄悄抬眼,觑向谢玹俊美无俦的面庞。

两人目光交汇,谢玹低眉敛目,没多说什么,只睨她一眼,淡淡道:“进来罢。”

语气里情绪莫辨,听不出喜怒。

他似乎还有事要做,说完后便转身进门,留给她一个清隽挺拔的背影。

容娡咬住嘴唇,心房没由来的咚咚跳了两下。

她点头“喔”了一声,跟在他身后走进门。

谢玹身高腿长,没走几步便同她拉开距离。容娡正要加快脚步追上他,却见几名穿着常服的官员远远迎面走向谢玹。

容娡停下脚步。

那几名官员围着谢玹,不知说了什么,谢玹轻轻颔首,被他们簇拥着,往居室相反方向的前厅去了。

容娡盯着那道霜白清隽的背影远去,心里莫名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受。

谢玹明显是不大高兴了。

她不想同他因为这种小事心生罅隙,郁闷地往居室走去,边走边出神的在脑中思索,待会儿该如何哄好谢玹。

思索一路,实在是拿不准谢玹的心思,只得决定先行去湢室梳洗一番。

——

月色满庭凉如水。

待容娡沐浴梳洗完,已是接近一个时辰后了。

湢室中水汽湿热,飘飘袅袅的摇晃,将她雪白的双颊蒸的泛红。

她趿着鞋自满是水雾的湢室中走出,乌黑如墨绸的长发披在身后,一截盈盈纤腰犹如细柳,身姿袅娜窈窕,步履间摇曳生姿,宛若一只才修得人身的精魅,一颦一笑,却是早已拥有蛊惑人心的本领。

白芷抬眼瞧见她,当即心魂发颤。

容娡歪头打量她,眸中水波轻漾,有些不解的唤:“白芷?”

她的墨发长过腰臀,湿哒哒的垂着,发梢缀着着细密的水珠,行走间,水珠淅淅沥沥的顺着发丝坠落,好似在人心上下了一场潮湿的春雨。

白芷闻声回神,“哎”了一声,捧着帕子上前,为她绞干头发,笑吟吟地打趣道:“娘子明日还要上街游玩么?”

容娡笑啐她,没好气道:“存心取笑我是不是?”

白芷眉飞色舞的眨巴眨巴眼,揶揄道:“娘子属实容色出众,魅力过人呐!”

容娡正因此事而心烦不已呢,闻言又气又好笑,作势要打她。

白芷身手敏捷,笑着躲开。

容娡本就没有要打她的意思,同她打闹两下,心里稍微舒坦了些。

她揉了揉眉心,叹息着笑了两声,一本正经道:“不去了不去了!这两天玩腻了,说什么也不去了!我可是拥有你们君上那般谪仙的女子,万万不会让那些寻常的凡夫俗子入眼!”

白芷大笑。

两人笑着闹了好一阵,直到容娡的头发半干了,方止了笑闹。

夜色渐深,容娡更衣后回到居室,瞥见妆奁旁谢玹的发冠,却未在房中寻到谢玹,心中纳罕。

略一琢磨,便明白他是呷了醋,故意表露出来,等着让她去哄他呢。

她披上外衣,走出居室,在不怎么熟悉的宅院里寻了一圈,问过几个侍从,最后在居室前栽着茉莉花的园子里寻到谢玹。

这人一袭霜色长袍,一声不响站在一颗柳树旁,墨色的长发如同绸缎般流淌在肩侧,折射着月色的光泽。

容娡看过去时,他正怏怏不乐地垂着头,修长如玉的手指,一片一片地揪着柳条上的叶子往地上丢。

这一幕颇具喜感,容娡哪曾想到谢玹会做出这种幼稚的事,当即哭笑不得:“好端端的,哥哥你糟蹋它做什么?”

谢玹迟钝地抬头瞧了她一眼,眼珠雾蒙蒙、黑漆漆的,没有理会她,依旧埋头揪着柳叶。

揪秃了一枝,便伸手去捞另一枝,接着揪叶子。

柳叶纷纷扬扬的落下,在地面上零零散散堆着。

幽幽一片茉莉香,两三点星子亮。

杨柳枝在那双修长如玉的手指下,窸窸窣窣的响。

容娡打量着他,走近两步,鼻尖嗅到一股淡淡的酒气。

定睛一瞧,谢玹的脚边倒着一个酒壶。

她不禁轻轻挑了挑眉尖。

谢玹古怪的行迹有了合理的解释——

他这副模样,应当是饮酒了。

容娡回想了一下,她同谢玹相识至今,还从未见过他饮酒的模样呢,原来竟会是……这样的。

面上一本正经、正气凛然,偏偏在做极度古怪又滑稽的事。

容娡心下觉得好笑,双眸含笑,看着他做出与平日举止十分违和的事。

许是她良久没什么动静,谢玹薅柳叶的动作渐渐慢了下来,犹犹豫豫的、飞快的偷偷瞟了她一眼。

他的眼眸湿漉漉的,眼底像是盛着一碗澄净浓醇的酒液,原本雪净淡漠的脸庞,因此而显出一种从未有过的温顺与平和,像是在无言地希冀着什么。

容娡瞧地心尖一软,不由得软声软语的哄道:“哥哥,别气啦,那郎君过来同我搭话时,我已经同他说清,我是要成婚的人。我是你的姣姣,谁也抢不走。”

话音才落,也不知是哪个字眼惹到了谢玹,这人眉眼一沉,突然将柳枝一丢,大步朝她走过来!

容娡尚未及反应,只觉天旋地转,下一瞬便已被他提抱着走了几步,困在门板与臂膀之间。

谢玹的身量极高,肩膀又宽阔,将身形娇小的她圈进臂弯之间时,压迫感很强。

二人呼吸交缠,容娡能清晰地感觉到,谢玹身上透着一股浓醇的酒气。

她的脊背自上而下滚过一阵战栗,心房怦怦直跳。

屋檐下挂着灯笼,光线昏黄朦胧,斜斜照下来,被谢玹平阔的肩头遮住大半。

容娡瞧不清他的神情,只能感觉到他正在深深的盯着自己,莫名心悸,心跳的愈发快。

她不熟悉醉酒后的他,拿不准他会做出什么事,不禁别过脸,不安道:“你……饮了多少酒?”

谢玹没有回答。

他的鼻息急而发沉,像是在强忍着某种阴暗晦涩的情绪。

微凉的夜风吹过,有一缕属于谢玹的发丝,被风吹的滑进容娡领口,冰凉的发丝在她的肌肤上撩起一阵战栗的痒意。

容娡不适地动了动,谢玹却似误会了她的意思,高大的身躯不悦地压向她。

容娡察觉到他身上某种强硬的变化,当即浑身一僵。

下一瞬腰身被人重重地掼住,谢玹捏住她的下巴,俯身重重吻住她。

他吻的又深又重,容娡始料不及,后背险些撞上门板,好在谢玹的手掌及时横在她的腰后,将她往自己怀里摁去。

冷檀香的唇舌强势侵入齿关,谢玹的鼻息沉重又紊乱。

容娡脑中空白一瞬,睁大双眼,心里的不安愈发强烈,“呜呜”推他胸膛。

谢玹力气极大,铜墙铁壁般不容撼动。他牢牢地按着她的腰,提抱着她,几乎要将她托举起来。

冷檀香混着酒香灌入鼻腔,容娡脑袋一阵发蒙,却因着被谢玹的另一只手攥着腿根,只得艰难的环住他的脖颈。

她仰着脸、踮着脚,被他提抱着亲了良久,浑身发软,分毫没有反抗之力。

冰凉的发丝,随着亲吻的深入渐渐被捂热。唇舌交缠间,容娡的身躯也不由自主的发热,喉咙深处溢出一点破碎的娇吟。

周围有侍者来来往往,不时有人怀着探究的目光看来,看清他们二人正在做什么后,又落荒而逃地别开视线。

容娡眼角余光瞥见那些视线,面颊烧的滚烫。

偏偏谢玹死死摁着她,恨不得将她揉入身体里,她分毫动弹不得。

唇舌分开的间隙,容娡无力地倚着谢玹,急促地大口吸了两口气,心房剧烈的跳动,只觉得自己的脖颈似乎要被他亲断了,心里噌噌往外冒火。

她睁着一双漆亮的眼瞳,气鼓鼓地瞪向他。

谢玹搂着她,气息也有些不稳。她看过来时,他若有所感地看向她。

两人目光交汇,容娡的视线落在他的薄唇,瞧见他唇角沾着的一抹湿痕后,脑中混乱一瞬,勾着他的脖颈往下压了压,不管不顾、不甘示弱地回吻过去。

唇齿再次交缠,谢玹眼底神色骤变,翻涌着幽黑的墨色,如有深渊在其间。

而后便听得门板咣当一声响,这个惯来风轻云淡的男人,抬起长腿,毫无风度的,将门一脚踹开,提抱着容娡旋了个身。

两人难舍难分的拥吻着,踉踉跄跄进了居室。

他霜色的长袖往桌案上一扫,杂物纷纷霹雳咣当的掉落在地。

下一瞬容娡被他强势地按在桌上,宛若溺水的人一般,被他亲的喘不上气,只得抱着他轻轻口耑|息。

披在身上的外袍凌乱的铺在桌面,粉白的裙裾宛若芙蓉花瓣层层堆叠于霜色衣袍之上。

容娡在不知不觉间落了下风,不禁微微有些恼,指甲深深陷入他的肩背间,急促地喘了两口气,不悦道:“谢云玠!”

谢玹从喉咙深处发出沉闷的一声,温热的唇瓣转而来到她的颈侧,似叹非叹的喃喃,说出了今晚见到她后第一句话:“……我在。”

他微微抬眼,漆黑的眉眼勾挑,眸中水光潋滟,看向面泛潮红的容娡。

容娡咬住红唇,双眸雾湿,没好气地蹬了他一脚。

谢玹眼眸微动,抬手攥住她纤细的脚踝,曲起她的一只膝盖。

被他温热掌心触及的肌肤之上,当即泛起一层酥酥麻麻的战栗。

容娡试着挣动两下,这人简直如铜墙铁壁般坚固而无法撼动。

她嗅到危险的气息,见好就收,当即软下声音,抱着他的肩颈,柔声哄道:“哥哥,好哥哥,别醋啦。”

谢玹循声,钝钝地望进她眼底。

哪怕是饮了酒,这人的神情也并没有多大变化。除却那些古怪的行径外,他依旧面容雪净,只有眼尾弥漫勾挑一道靡艳的绯色,冲散了神情间的空净明淡。

他眼眸湿润,眼底墨色翻涌,沉沉打量容娡一阵,不知想到什么,忽然掐着她的腿木艮,分开她的双膝。

容娡吓了一跳,重心不稳,双臂胡乱撑在身后。

她抬足便要踢他,蹙眉道:“做什么?”

谢玹半跪在她身前,衣襟松松垮垮,长发泼墨似的披在平阔的肩头。

从容娡居高临下的角度,能清晰地望见他领口露出的一截漂亮的锁骨,嶙峋清峻,泛着温润的玉色。

容娡无端从此时的他身上品出一点勾人的蛊惑之意。

她咽了咽口水,试着要将自己的腿收回:“松开。”

谢玹没有松。

他只是在听到她的诘问后,散漫地掀起眼帘,意味不明的看了她一眼,眼尾微微上挑,眉眼间春风怡荡,瞳仁湿润,好似春风化雨,尽数凝入他的眼底。

谢玹眯了眯眼,玉色的长指剥开芙蓉花瓣,低头含吮住她。

容娡如遭雷击,“啊”了一声,当即浑身紧绷,红润的唇瓣动了动,张开一道小缝,却说不出半个字。

她的指尖死死扣住桌沿,整个人仿佛置身于先前热雾弥漫的湢室里,白皙的面颊上透着被热气蒸出的薄红,澄澈的眼瞳上蒙着潋滟的水汽。

她的脑中乱成浆糊,仿佛自己才是那个喝醉酒的人,忍不住细微的颤抖。

过了好半晌,谢玹才松开她。

居室里满是潮热而黏连的气息,谢玹站直身体,鸦色的发梢轻轻扫过她的膝盖。

这人的薄唇亮晶晶的,仿佛涂了一层晶莹润泽的口脂。他抿了抿唇,眼眸半开半阖,将容娡揽进怀里。

“姣姣,夫人……姣姣。”

他埋在她的肩头,闷闷不乐的蹭着她的肩窝。

不知是醉的、还是醋的,他的语气里暗含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酸气,语无伦次道,“那些乳臭未干的小子,那点有我好?我们之间种着同心蛊,我……我是你的云玠哥哥,你莫要抛下我,姣姣……”

容娡心里蓦地一软,抱紧他,拍拍他的肩背,失笑道。

“不会抛下你的,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