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玹几乎在瞬间便明白, 她想让他帮的忙是什么。
有些事他虽不曾亲历,但毕竟是男子,天生对此有所敏觉。
于此同时, 他也大致明白了容娡的盘算。
这带药的茶水,应当是她后来自己饮下的。
她真真是胆大包天、胡作非为。
为了他, 竟做到这般不计后果的地步。
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她就没想过, 倘若这药效无法控制, 倘若这茶水里掺了别的东西, 届时她该如何是好?
谢玹垂眸看着她, 胸腔中烧起一团怒恼的火, 既恼她的所作所为, 又恼自己的无可奈何。
火气以燎原之势蔓延开,伴随着许多古怪的情绪翻涌向四肢百骸,烧的他无法掌控自己的心绪,烧的他理智全无,如同一具僵硬的躯壳一般,任由容娡抱着他的手臂缠绕上来。
容娡想来是难受极了,细白的手指难耐的攥紧他的衣襟, 将额头抵在他的肩窝处, 抱着他呜哼直哭。
“谢玹……哥哥, ”她啜泣着低声唤,嗓音里带着点哀切的渴求, “哥哥帮我, 抱抱我……”
谢玹压下浮动的心绪, 冷静地看着她。
日光下, 她乌发雪肤,唇红如血, 美目潋滟。
一举一动,皆像一只蛊惑人心的艳丽精魅,引着人、诱着人往那绮诡的陷阱里去。
她在颇为难以忍受地乱动。
怕她摔下,谢玹虚虚揽住她的后腰。
旋即便感觉,她有意无意地去贴他微凉的掌心,若即若离地磨蹭。
虽隔着衣料,但谢玹能感觉到她身上很烫,像一块快要烧化的香膏软玉,质地粘稠,随时都能化成一滩水,自他的指缝里流淌下去。
偏偏此时此刻他还无法松手。
若他松手,她说不定会摔伤自己。
只得继续捧着这块烫手的软玉。
容娡总是极有本领,将他逼到这进退维艰的地步。
谢玹垂下眼帘,睫羽眨动,琥珀般淡漠的眼眸,渐渐覆上一层霜影般的阴翳。
他身形屹立如雪山,迟迟不见有所举动。
容娡整个人都要被灼热的火舌吞噬掉,理智在火烧中一点点崩溃、瓦解。
她的呼吸紊乱又潮热,嗅着他身上清冽的冷檀香,红唇摸索着凑到他的面庞前,双臂环着他的颈项,边呜哼着哭,边细细啄吻他雪净的下颌。
奇异的痒意清晰地传入谢玹的脑海。
她想要什么,谢玹心知肚明。
但这回他不会给她。
她不该……不能什么都想要。
这种药应并非唯有交|合可解,医师或许会有另外的法子。
只是……觅求解药之法的间隙,她难免要受些苦头。
但,总比稀里糊涂地同他发生点什么要好许多。
谢玹一向恪守清规戒律,极有原则——几近到了有些古板冷漠的地步。
哪怕是清醒的她迫切的需求他,他亦不会去僭越那条道德的界线。
更毋庸提,她此刻神志不清。
谢玹的体温偏凉。
这点凉意正是容娡所迫切需要的。
贴近他冰凉冷硬的下颌,的确能令她的热消减几分。
但这反而又冒出新的渴求。
不知是出于药效的驱动,还是心念唆使。
她迷蒙的目光落在他的薄唇上,端详片刻,跃跃欲试,试图吻上去。
察觉到她的意图。
不能再纵容她了。
谢玹冷静又漠然的想。
事情会脱离他的掌控的。
于是,在她温热的唇堪堪触碰到他时,谢玹立即用强硬的力道牢牢制住她,褪下外衫,将她兜头蒙住。
他喉结微滚,沉沉看她一眼,顿了顿:“来人。”
静昙应声推门而入。
瞧见屋中的境况,他脚步一滞,犹豫地站在门口,踯躅不敢向前。
谢玹知道自己的衣衫被她揉皱的不成样子,下颌上或许还沾着绯色的口脂,想来模样好不到哪里去。
他轻叹一声:“备车回府,寻女医来。”
静昙震声应是。
一股一股的热潮拍击的容娡头脑发晕,她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烦闷地哭出声。
谢玹抱着她坐上马车。
都尉府到谢玹的宅邸有一段距离,马车颠簸,容娡被颠的摇摇晃晃,难耐的低低抽泣。
她觑着他雪净冷漠的脸色,支着混沌的、烧成浆糊的思绪想,是她咎由自取,是她自找的。
悔恨是真,难受亦是真。
难以忍受的浪潮一下又一下地冲击着她的四肢百骸,容娡觉得自己的骨头都要化掉了,五脏六腑似乎也烧成了一滩粘稠的水。
她的心跳很快,脉络里的血液裹挟着热意翻涌奔流。
眼泪啪嗒啪嗒的大颗砸落。
只得伏在软榻上,无助地勾住谢玹一角衣边,轻轻摇晃试图引得他的心软,啜泣着唤:“哥哥,谢玹哥哥。”
“我喜欢你。”她嗓音侬软,“帮一帮我……抱抱我。”
谢玹端坐如松,阖着眼眸,没有看她。
他的右手缠着一串菩提手持,菩提珠子拢在手心,被他的手指一颗又一颗的碾过。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驶过颠簸的路段,驶入府邸,晃晃悠悠地停下。
微风将帷帐吹出层叠的涟漪。
谢玹抱着容娡走下马车。
他摸到满手潮湿的衣料,动作微滞,起先以为是容娡的眼泪浸湿。
待将她放到榻上后,他后知后觉的意识到——潮湿的那块地方,眼泪似乎并不能滴到。
谢玹意识到什么,身形微僵。
僵了一阵,召来婢女为她更衣。
他站在屏风外,听到容娡仍在呜呜咽咽的哭,像是心有不甘,又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婢女带着更换的衣物退下。
居室中很安静,于是便显得容娡呜咽的啜泣分外明晰,如同幼猫的爪垫,一下一下挑拨着人的心弦。
沉吟片刻,谢玹提着一壶凉茶走到她身旁。
容娡的面颊烧出薄透的嫣红,像是被胭脂浸泡过一般。她的额角满是汗,细汗将鬓发打湿,如同几笔沾湿的浓墨,凌乱的贴在她娇妍的面庞上。
她难受的低声哭吟,又迷迷糊糊地不允自己在旁人面前失态,便紧紧咬住嘴唇。
谢玹斟了一杯茶,递给连脚趾都在绷紧蜷缩的她。
容娡嗅到他身上的冷檀香,才稍稍平复一些的心念,又被勾起一点空乏的渴望。
她又想要流泪了。
哭了那样久,流了那么多泪,失水太多,容娡的确有些渴。
但谢玹未能让她得偿所愿,她置气不肯接。
热意灼烧着她的四肢百骸,她的手臂绵软无力,根本抬不起来,也没法接。
沉默片刻,谢玹拨开垂落的帷帐,将她扶起来,让她倚靠着被褥。
他目光清沉,蜻蜓点水一般掠过她布满细小齿痕的红唇,望见一些伤痕里渗出的淡淡血丝。
容娡好不容易才靠咬伤自己唤出一丝清明。
然而一嗅到他的气息,她的思绪便又搅成一团粘稠的浆糊,浑身不受控地发软、战栗,身不由己地朝他软软地贴过去。
谢玹捏住她细嫩的下巴尖,制止了她接下来的动作。
他端着茶杯喂她水,容娡干渴许久,注意力转移,急迫地去饮水。
她喝的有些急,不小心呛到,茶水洒出一些,洒到谢玹的手背上。
她不假思索地低头去舌忝。
谢玹未曾料想到她这一举动,鼻息一窒,冷白手背上的淡青色血管骤然一鼓。
容娡小猫舔水一般舔了几下他的手背,握着他的手贴着她的脸颊,试图汲取凉意。
的确让她好受一些。
但还不够。
远远不够。
她呜哼着哭出声,滚烫的泪珠砸在他的手上,抱着他的手臂娇气的乱摇乱蹭,哭腔道:“哥哥,难受……我是你的,我是你的!你亲一亲我呀!”
谢玹凝视着她,眸底翻涌着一些晦暗的情绪。
正当容娡支着混沌的思绪,眼泪汪汪,沮丧的想,他又会一如既往的,如同无情无欲的神像一般无动于衷时——
谢玹微凉的手指忽地扣住她的细软的后颈。
容娡微怔,腰肢一下子软塌下去,心房扑通扑通直跳,没由来的有种强烈的预感……兴许,这次会有所不同。
谢玹的手指轻轻摩挲两下,像是在衡量斟酌。
而后他轻叹一声,倾身靠近她,扣着她的后颈令她微微抬头,吻住她的唇。
容娡倏而睁大双眼。
谢玹冰冷的发丝溜入她的领口,凉的她一个激灵,思绪清明一些。
眼尾垂着的泪珠,似乎都因为震惊而忘记垂落了。
她心跳怦怦,有些紧张地攥住谢玹肩头的衣料。
谢玹最初吻到她时,动作尚且带着点试探的温吞,容娡张口吸取他口中的凉意,不经意含混的呜哼一声,声音里带着点粘稠的水意。
他听到后,吻势忽地变得凶猛起来,像是要借此堵住什么。
这是他们之间第一个由他来掌控的吻。
丝毫不含情|欲的一个吻,却夹杂着他对她沉重而无奈的妥协。
清冽的冷檀香强势灌入她的感官,甜酿香、混着淡淡的血腥味,在两人唇舌之间蔓延开。
容娡仰头承受着他的吻,渐渐有些喘不上气,头晕脑胀,指尖不由得掐着他的手,分不出旁的心绪,再无心思去撩拨他。
好半晌,谢玹松开她,额心抵着她的眉心,气息微微不匀。
他平复着呼吸,开口说话时,清磁的嗓音低而沉,带着点不大明晰、但又很好听的喘,竟无端显出有些妖异的蛊惑。
“满意了,嗯?”
容娡舔舔唇角,感觉自己的指尖都在发麻,心跳也几乎要挣破胸腔。
如此亲吻过后,她的热潮与不适的确减轻许多。
只是……心里不受控地又冒出些旁的念头。
听到他不甚清冷自持的问话,她眼睫扑颤,闷闷地“嗯”了一声。
顿了顿,她不知想到什么,又迟缓的摇摇头。
谢玹眼眸湿润,略带疑惑的看着她。
容娡的含着水波的目光往他的腰腹处瞟,声若蚊讷:“想看……玉璋。”
谢玹一怔,面容雪净淡然,胸腔间却震出一声略显无奈的闷笑。
“姣姣,你不能什么都想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