穗禾和菊意刚走, 阳雪匆匆走进殿里。
“娘娘,安嫔去了承乾宫。”淑妃身边伺候的那个宫女早就被她们收买了,因此安嫔一过去, 阳雪这边就得到了消息。
阳雪低声道:“淑妃不一定靠得住,若她暴露您……皇上可就要回宫了。”
她们趁着皇上和夏医令不在宫里这段时间做了不少事, 等皇上回宫后可再没有这样的便利。
“是啊,皇上就要回宫了。”宁妃叹道, “所以, 得让有些人自己站出来,将事情揽过去才行。”她只思考了片刻,“我让你收着的东西可还在?”
阳雪点头:“自是在的。”
“那就送过去。”毒药既然做出来了, 自是要有用武之地。
阳雪一惊,“娘娘?”
宁妃看她, “怎么?坤宁宫那位都敢下手,换了承乾宫反倒不敢了?”
阳雪一想也是, 都走到了这一步,还有什么不敢的呢?
“奴婢知道了,定将事情办好。”
如果一开始,阳雪与穗禾还胆颤心惊,等经历的事越来越多,手上沾染的鲜血也越来越多后,两人反倒没那么怕了。若宁妃娘娘得偿所愿, 那便是泼天的荣华富贵;若是不成……她们也早就回不了头了。
翌日,坤宁宫。
祁黛遇忧心皇后, 一早便赶了过来。
其他嫔妃也陆续而来, 中宫出事,她们这些妃嫔自然不能当作什么都不知道, 哪怕是过来忧心几句也是表示对皇后的关怀,否则等皇上回来,岂不是觉得她们无心无肺?
况且太后娘娘还要来坤宁宫呢,她们不也得表现表现?
果然,太后看到妃嫔们时,眼中闪过满意之色。
皇后作为后宫之主,无论此时状况是好是坏,这些妃嫔们都得尊着敬着,这才是规矩。
殿中的情形,祁黛遇没心思关注,只一瞬间有些难过,这宫里真正担心皇后娘娘安危的有几个人呢?
只怕还有人盼着皇后快些死。
就在这时,寝殿里传出了些动静。
皇后是被生生痛醒的,整个心脏犹如被利刃一刀刀划开又搅碎,那剧烈的痛感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所有的太医都被叫来了坤宁宫,太后发了脾气,可太医们却依旧束手无策,只开了止痛的药方,让熬成药先让皇后喝下去——得撑住等到夏太医回来。
皇后用了药,好歹止住痛意,太后疼惜道:“皇帝和夏医令已经在赶回来的路上了。”
又说起被带去慎刑司的芦苇,“已经招了,说是受了安嫔身边阿喜的蛊惑,好一个安嫔,竟藏了如此歹毒心思,哀家定饶不了她!”说话间已经让人去延禧宫。
却没想,安嫔自己来了坤宁宫,身后还绑了一个人,正是阿喜。
祁黛遇心里一惊,安嫔这是做什么?自投罗网?还是贼喊捉贼?
只见安嫔一身素衣,头发上也只插着一根素钗,一进坤宁宫便跪下。
“臣妾管教不力,不知身边的宫女暗投他主包藏祸心毒害皇后娘娘,请太后责罚!”
太后沉着脸,“你说阿喜暗投他主,意思是皇后中毒一事与你无关,你也是被连累了?”
安嫔摇头,唯一能泄露出情绪的一双眼睛里满是自责与愧疚,“此事臣妾脱不了干系,使皇后娘娘中毒的奇兰叶,正是出自臣妾手中。”她哽咽着交代了奇兰叶的由来以及自己曾用过奇兰叶的事。
“臣妾当年行岔路,造成了不可挽回的后果,至今仍在后悔。”安嫔抚着自己那僵硬的脸,所有人都忍不住盯着她的脸,想着若是自己的脸变成这样会如何。
朝蓉猛地摇头,不再去想,要是她的脸变成安嫔那样她不如一根绳子吊死算了。
安嫔继续道:“可正因为知道奇兰叶的毒性,臣妾从不敢让这东西示人。听闻皇后娘娘是因为奇兰叶中毒,臣妾立刻发觉不对,这才知道东西不见了。”
安嫔指着阿喜,“这两日,臣妾好不容易查出来,是她将臣妾手中的奇兰叶花粉偷走,便立刻来了坤宁宫请罪。太后娘娘,奇兰叶花粉与奇兰叶汁毒性不同,后果无法预料,若单按照中了奇兰叶汁的毒来治,只怕是不够的。”
太后立刻招了一个太医来问。
那太医一脸恍然大悟,“难怪!微臣们按照解奇兰叶汁的法子解毒,却行不通。”
又为难道:“可是,这奇兰叶是域外的东西,本朝知之甚少,那奇兰叶花粉的毒效更是没有记载,便是知道了原因,也无从可解啊!”
太医又问安嫔:“敢问安嫔娘娘,你当时是怎么解毒的?”
安嫔苦笑:“若能有解,我的脸又怎会至今僵硬木然呢?当初我知道使用后会有不好的作用却心存侥幸,明明用量极少,可仍有这般严重的后果,且这东西,一旦用了就仿佛再也舍不了……
她那时明知不能再继续下去,可就像仿佛中了魔一样,不受控制地要将融入水中的奇兰叶花粉涂抹全身。以至于一旦升起这样的念头,便将自己绑起来,靠自己的意志力抵抗。足足过了数月,那念头才终于淡下去。
听了安嫔的话,祁黛遇心都凉了。会让人上瘾的毒,她想到了原本世界的罂粟,那玩意一旦沾上便是有九条命也生不如死,奇兰叶花粉与其何其相像!皇后现在的症状明显重于当初的安嫔,显然是用量更大,安嫔能戒掉,皇后能吗?
“此事臣妾逃不了干系,甘愿受罚,但臣妾绝对不曾生过害皇后娘娘的心思,还请太后主持公道,找出真凶!”安嫔磕头。
太后的脸色已经不能看了,难解的毒,甚至这毒还会让人上瘾。
于是看阿喜的眼神恨不得将其五马分尸。
赵嬷嬷不用太后吩咐,将阿喜拖了出去。
阿喜已经暗中得了淑妃吩咐,并未顽强抵抗,“奴婢说!是宁妃,宁妃娘娘让奴婢这么做的!奴婢从一开始就是宁妃的人,宁妃野心盛大谋求皇后之位,奴婢跟在安嫔身边多年,知晓她的秘密,为了给宁妃分忧主动告知,宁妃知道安嫔手中有奇兰叶花粉后,就想出了栽赃嫁祸的法子。”
所有人都吃惊地看向宁妃。
祁黛遇更是心里一动。
见自己被提及,宁妃脸上只有惊讶没有慌乱,她淡然地跪下为自己辩解:“臣妾不曾做过此事,这宫女的话错漏百出,且不谈她从来不是臣妾的人,便是如她所说,臣妾如果知道了安嫔手中有奇兰叶,一定会第一时间禀告皇上和皇后。”
阿喜被打得只能趴在地上,她冲着宁妃道:“宁妃娘娘,给皇后下毒不是您长久以来的筹谋吗?您恨皇后抢了太子妃之位,又生下嫡子嫡女,您早就想皇后娘娘死了!还有惠嫔,您嫉妒惠嫔貌美受宠,同样没有孩子皇上却宁愿将二公主给惠嫔抚养也不给您养,您让奴婢去收买长春宫的红桃和芦苇,不就是为了嫁祸给惠嫔吗?”
“红桃?”太后眉头一皱,看向赵嬷嬷,“不是只有一个芦苇吗?那个红桃又是怎么回事?”
到了这个时候,祁黛遇也不敢再瞒着,上前道:“太后娘娘,臣妾前日回宫后思来想去觉得不太对劲,若有人想陷害臣妾只收买一个洒扫的宫女,这种手段未免太浅显,臣妾恐有后招便将长春宫的人都细细查了一遍,发觉臣妾身边的奉茶宫女红桃有些不太对劲。这两日臣妾便盯准了这个红桃,于昨天晚上终于抓住她露出的马脚,本想着今日来回禀您的。”
三言两语解释完,祁黛遇拿出那个木葫芦:“此物是红桃坦白后从长春宫后罩房的宫墙脚下挖出来的,应该就是安嫔所说的奇兰叶花粉。太后娘娘,红桃已经被臣妾拿下,随时可以传唤。”
安嫔一见那木葫芦便道:“正是此物!”
太后让人接了木葫芦送去给太医,让太医继续想办法解毒。
“宁妃,你有何话可说?”
此时的宁妃眼尾有些红,背脊却依旧挺直,似乎蒙受冤屈也不愿折了风骨。
“太后娘娘,臣妾自进宫后对皇后娘娘一直尊敬有加,这满宫的宫人也不是瞎子,臣妾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臣妾不满皇后的传言?臣妾这些年,极少踏出翊坤宫,与各位嫔妃虽说关系平常却也不曾交恶,和惠嫔更是甚少有往来,又怎会无缘无故嫉恨她呢?”
“臣妾不知道阿喜为什么会说臣妾指使的她,可若是仅凭阿喜所言,没有任何证据就定嫔妾的罪,嫔妾不服,也绝不会认。”
宁妃这样的态度,倒让不少人相信了她。
毕竟宁妃的为人,也是有目共睹的。
叶琼就挺着浑圆的肚子撑着后腰道:“是啊,事关重大,怎能轻易听信一个宫女没头没脑的话?”
与叶琼隔了两个人的祁黛遇看了她一眼,眉间微蹙,叶琼为什么突然跳出来帮宁妃说话?
叶琼的话仿佛打开了匣子,又有人道:“与其说是宁妃娘娘,嫔妾更觉得是安嫔,说阿喜是别人安插的眼线,那阿喜伺候安嫔你这么多年,你竟然从来没怀疑过吗?而且宁妃与安嫔又没有什么往来,安插人在安嫔身边做什么?”
这也是阿喜话里最说不通的地方。
安嫔对这种质疑岿然不动,只坚持着自己的说法,“阿喜若是宁妃的人,这么多年不可能没有往来,只需严查这几年阿喜与何人往来便是。”
这话也有道理,太后发令去查。
而趴在地上的阿喜却是突然一抖,抬头看向安嫔,她不是宁妃的人自然查不出什么,可与淑妃那边的联系就不一定能瞒住了。
阿喜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安嫔根本不是要帮淑妃娘娘,只是要撇清她自己的嫌疑!
阿喜能想到这一点,宁妃自然也想到了,宁妃抬眼看去,眼神与安嫔对上。
两人眼中,皆是漠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