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气了?”蒋渊探头看她, 叹道:“朕怎会真让你那般辛苦。”
见祁黛遇还是不说话,他幽幽道:“边关送来消息,有个叫祁褚褚的小将捉住北历一队探子, 朕正想着要怎么嘉奖……”
话音未落,祁黛遇立刻转过身看他, 一双眼亮晶晶的。
“话说,这小将倒是与你姓氏一样, 莫非和你是什么远房亲戚?”蒋渊眼中盛着笑意。
祁黛遇人已经扑了过去, 轻拧他腰间,“您就拿臣妾开玩笑吧!”
蒋渊桎住她的手,将人搂在怀里, “你如今气性越发大了,朕哪敢和你开玩笑呀。”说是这么说, 语气里却听不出生气。
祁黛遇却有些心虚。最初与皇上相处时,那是无时无刻不小心翼翼胆战心惊, 生怕一个不注意就掉脑袋,但相处久了,发现皇帝也是人,且算一个脾气不错的人,她心中本就不多的尊卑观念偶尔就会被挤去角落,表现在语言动作上,就显得大胆娇纵。
而蒋渊呢, 本身就喜好大胆娇纵的,祁黛遇这般反倒对了他的脾气, 久而久之, 祁黛遇有时忘形,还敢和蒋渊“你我”相称。
祁黛遇就如同一只猫一样, 不断试探蒋渊这个皇宫主人的底线,他越惯着,她胆子越大。
这会听到蒋渊的话,祁黛遇心中一激灵,暗自提醒自己,情意在时,耍小性子是情趣,情意不在了,再耍小性子就是放肆了。
她得时刻提醒自己注意分寸才行。
于是她乖顺地趴在蒋渊怀里,“那也是皇上惯的,臣妾才敢耍性子。”
蒋渊果然受用,他的确喜欢祁黛遇这种时不时挠一爪子但又不出格的模样,她有自己的个性与美好,让他感到新奇逐渐被吸引,但她又敬畏于他,不会想着挣脱。
这是祁黛遇和其他嫔妃都不同的地方。
皇后端庄雍容,他视其为妻,给予爱重,但皇后受制于身份,得将悲欢喜怒隐藏,有时连他都看不出来皇后真实的情绪。淑妃倒是什么心思都表现在脸上,可过于直白的情绪流露有时也会让人觉得烦躁。庄妃总是笑盈盈的,仿佛什么事都会过去,蒋渊和她待在一起时总是轻松快乐的,可惜世事无常,庄妃已经离世。聂婕妤娴静,去她那再烦闷的心也能静下来,偶尔去读一卷书、下一盘棋是不错的解乏法子。
而祁黛遇呢,蒋渊有时觉得,她像一只狸猫,疼爱她时她乖乖贴着,无暇管时她自己也能过得快活。
蒋渊记得,有一段时日,他故意冷落祁黛遇,想看看她会是什么反应,可祁黛遇又是火锅又是麻将每天过得不亦乐乎,似乎他一辈子不进她宫里,她也能过得很好。
老实说,那时蒋渊是有一点点挫败感的。他可是天子!九五之尊!
后宫的妃嫔都依附他而活,他长时间不去看望就悲秋伤月顾影自怜,只有祁黛遇,她对皇后都比对他上心……
蒋渊就觉得,祁黛遇便是一只狸猫,也是一只表面乖顺实则野性十足的狸猫。这一点从她奔放的睡姿也能看出一二。
可这样的女子,虽然可恶,却也十分有趣,让他想征服。
看她变成满心满眼都是他的模样。
这也是蒋渊愿意宠祁黛遇的原因——哪怕她的模样不是他原本喜欢的。
也不知是不是习惯了,他有时竟觉得,她的确生得漂亮。
蒋渊眼中染上了些许情欲,却并没有动作。
庄妃去世不久,她与庄妃交情深厚,短时间内,她大抵是不想与他做什么的。
自己调整了一番,蒋渊这才开口:“朕知道,那祁褚褚是你的哥哥,裘胜已经将他提拔成亲卫,奏请擢其为忠显校尉。”怕她不懂,蒋渊特意补充:“从六品。”
“你倒是有个好哥哥。”
祁黛遇乐得合不拢嘴,果然还得是武官升值快,她大哥这都快赶上便宜爹了!
“臣妾哥哥早年不得志,家里人谁也想不到他能有今天,可见是裘大人慧眼识珠知人善用,才让哥哥发挥出本事。”祁黛遇奉承了几句裘胜,毕竟人家如今是祁褚褚的顶头上司。
“裘胜能力是不错,要不然朕也不放心把他调到边关。只是,到底不如忠正公有勇有谋……”提及姜老元帅,蒋渊深感可惜。姜老元帅威名远扬,有他在边关一日,便是天然的威慑,裘胜,到底差了些。
他目光倏而深沉,北历狼子野心,此番便是求和,但等过多几年其国内稳定,只怕又会生事。昭国虽以武立国,但这些年休生养息发展各地,却是以文官为主,朝中将领要么老矣要么无甚经验,可谓青黄不接。
去年时蒋渊便考虑到了这个情况特意开设武科,的确选出了一些好苗子,只是这些人还待历练。
未来几年,他会刻意栽培一些武将。
想到这儿,蒋渊眼神不免落在祁黛遇头顶,眼中染上了一抹笑意。
她倒是运气好……
若那个祁褚褚确有能力,她日后也有得力的娘家了。
春花秋月,转眼间,已是一年过去,思愉学会了走路,每天要做的事就是在祁黛遇要去请安的时候抱着她的腿不让她出门。
她也不哭闹,就是抱着祁黛遇的腿,坐在门槛上,一双眼眨巴眨巴地盯着。
那可怜巴巴的眼神,看得人心都快化了。
石榴最受不了三公主这样,差点就要脱口而出:要不主子今日告假吧?
整个长春宫,也就祁黛遇能抵抗住思愉的可爱攻击。
毫不留情地伸手抵住思愉脑袋,“乖乖的,等我回来。”
抽腿就走。
往坤宁宫的路上,遇到了丽昭仪——刚刚过去的年宴上,皇上来了一次大晋封,聂芷瑜生下三皇子有功,晋封和嫔,丽美人晋封昭仪,魏朝蓉晋封婕妤,叶琼晋封婕妤,冯绮晋封美人,其余选侍、淑女也在其原本位分上升了一级。
“皇后娘娘今日让所有人务必到场,你可知是为了何事?”丽昭仪与祁黛遇并排走着,她知道祁黛遇与皇后关系近,这事问祁黛遇准没错。
祁黛遇没直说,只道:“今年是衍历七年了。”
丽昭仪反应很快,“这是要选秀了?”
距离上次选秀已经过去三年,如今又开春,选秀也该提上日程了。
丽昭仪:“我说呢,怎么年宴上皇上突然给这么多人晋封,原来是宫里要来新人,便补贴补贴我们这些旧人咯。”
皇上对位分算不得大方,像宁妃、安嫔,这是多少年都没动过的,其余人晋升,要么是生下皇嗣,要么是有宠爱,再不然就得等着像选秀这样的大事批发似的晋升。
丽昭仪算是圣眷浓厚的,所以直接从美人升到昭仪,但她若一直没有生下皇嗣,只怕得在昭仪这个位分上待上多年。
“要来新人,你不怕?”祁黛遇开玩笑问道。
“我怕什么?难道怕那些青涩的丫头不成?”丽昭仪魅惑一笑,满是风情,她的魅力,寻常人拍马也及不上,只怕新人再美,也威胁不到她。
“难道你怕了?”丽昭仪又反问祁黛遇。
祁黛遇:“我自然也是不怕的。”她本就无意争宠,抚养思愉后,整个人更是提前进入养老状态,连皇帝都不怎么搭理。
不过这一年里,皇帝到长春宫的次数也不多就是了。
等到了坤宁宫,发现人都到得差不多了。
宁妃下首两个位置都空着,正是留给祁黛遇和丽昭仪的。
其实,依着封号,“惠”字还在“安”字前面,祁黛遇该坐在宁妃对面的,只是祁黛遇想着安嫔资历更深,便主动将位置让给安嫔,所以有了如今的座次。
而祁黛遇对面的,是聂芷瑜。
见她来了,聂芷瑜冲她点头一笑,祁黛遇回以一笑。
没过多久,皇后娘娘出来了,今天让所有人都来,果然是为了选秀一事。
“选秀事大,本宫一个人忙不过来,宁妃、惠嫔、安嫔,此事你们三人是有经验的,再加上和嫔,一起帮本宫协理此事。”
四人起身行礼:“是。”
皇后又道:“你们都是宫中老人了,待新人进宫不可仗着资历肆意欺压,需谨记本分以身作则,可都明白?”
众人齐声道:“谨遵皇后娘娘教诲。”
大事一说完,皇后又照例关怀了几位皇子公主,便叫人散了。这一年的请安都是如此迅速。
祁黛遇没走,跟着皇后进了后殿,一进去,便闻见了一股药香。
她在心中叹气。
这一年,皇后身体每况愈下。姜老元帅的去世,对皇后娘娘的影响至今尚存,这种影响,不仅是身体上的,还有心理上的。
身体上,自那几次吐血后,皇后娘娘的身体就不大好。
心理上,许是因为姜家没有了姜老元帅这个依靠,皇后成了姜家最大的依靠,她得为姜家所有人打算,安排族中各种事务已是费心费力,还要管理后宫事务,以至于常常精神不济。
若是以前,皇后很愿意放下一些权力让旁人协理,可没了姜老元帅,她反倒更加握紧了手中的权力。仿佛,只有皇后的印章,才能让她更有安全感些。
心理上的压力犹如一根弦紧紧绷着,反而加深了身体上的病状。
与一年前相比,皇后消瘦不少。
祁黛遇不是没有劝过,皇后却只是笑着道:“本宫心里有数。”
先喝完菊意端来的药,皇后漱了口,才对祁黛遇道:“可是来问令仪的事?”
祁黛遇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