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有限。
皇上已经下了旨意, 身在京城的祁才商只怕已经接到了消息,今日内就会动身前往信县。
祁黛遇这边准备好东西,也只能派人快马加鞭赶上送到祁才商手中。
从太医那要一些丸药是为了掩人耳目, 祁黛遇又网购了一些药物,如杀菌消炎类, 抗生素类、驱虫止泻类都有。
膏状的转移了包装,片装的磨成粉状, 分门别类装好, 写明用途,混入那些药中。
祁才商不通药理,只会以为是太医给的。
还有口罩, 她让石榴她们紧急裁制了一些三角状的布当做面巾,虽然简陋, 但目前也只能做到这样了。
将东西送出去后,祁黛遇心中稍安。
她在宫里, 能做的不多。
皇后给的消息准确,第二天,皇上就下令回京,好在各处听了皇后吩咐已经在收拾东西,不至于慌张。
三天后,众人回到皇宫。
因着赶路,路上也没休息好, 一回到衍庆居,祁黛遇睡了个天昏地暗, 再醒来时, 已是第二天。
坤宁宫派人通知,各宫休整, 三日后再请安。
用了早膳,苹果、莲雾求见。
在夏宫的这两个月,苹果、莲雾留守衍庆居,这是来禀明情况的。
苹果行了礼:“这两个多月,宫里十分安详。”
祁黛遇想,能不安详吗?人都在夏宫呢,夏宫可是热闹极了。
苹果不知祁黛遇所想,说着这些日子以来的事。
“再就是,前几天内务府连同秋装一起,送了几匹料子来,可奴婢听石榴姐姐说,皇后娘娘下令宫中用度从简,那这些料子还裁吗?”
“先放着吧,南边有灾情,宫里也不好奢华。”
“是。”
又说了会话,坤宁宫的兰意来了。
“惠昭仪,皇后娘娘有请。”
祁黛遇一愣,皇后刚免了各宫请安,这会又请她去,是出了什么事?
到了坤宁宫,兰意带着祁黛遇径直去了后殿。
皇后身着一件宽松家常衣服,多了几分温婉之态,不过脸上有些疲色。
“昨日才回宫,娘娘也该好好歇一歇。”祁黛遇关心道。
皇后笑笑,“便是想歇也歇不住,只一躺下就犯恶心。”
“说起来,本宫怀大公主的时候,头几个月里只是容易犯困,其他倒还好。这一次也不知怎的,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大约肚子里是个调皮的。”
祁黛遇便看皇后肚子,如今才三个月,只是微微凸起,穿着宽松的衣服也看不出来。
她道:“小皇子活泼,倒让娘娘遭罪了。”她没说多余的话,皇后怀孕是全宫都盯着的大事,做多错多,还是不要掺和为好。
皇后闻言眼中闪过笑意,谁不希望孩子康健活泼呢?
“不说这些。这次让你来确有要事。”皇后正了正神色。
“本宫想让你写一封信,送去信县,交由你父亲。有件事,只得他来查。”
祁黛遇:“嫔妾父亲?”
皇后点头:“你可知袁大人被停职一事?”
这么大的事自是知道的,而且她还听说淑妃为此数次求见皇上,但都被拒绝。
“袁浩身为通政司使司,隐瞒信县洪灾,实在可疑,本宫便命人查探了一番,他与信县有没有联系。”
“昨日本宫得到消息,信县上任知县齐如海,娶了袁家旁支的庶女。齐如海,得称袁浩一声族伯。”皇后缓缓道。
祁黛遇恍然,袁家亦是大族,除京城这一支外,在其他地方还有支系。自古以来同宗同族关系紧密,享有共同的荣辱和利益。而姻亲又是利益交换的重要手段。
齐如海娶了袁家旁支的女儿,无异于也将自己绑在了袁家这艘船上。
只是,“袁大人总不至于为了包庇一个远方亲戚,就犯下如此错误吧?”祁黛遇不解。
皇后:“袁浩自然不会这么蠢。所以,这其中定有别的原因。这也是本宫之所以找你的缘故。”
“本宫能查到这些,皇上自然也能,且只会比本宫更快。丁季梧是督察院的人,最擅长监察,本宫估摸着,皇上派丁季梧必不只是为了赈灾一事。齐如海乃信县上任县令,有些东西,只有去了信县才能查到。”
“所以,皇后娘娘是想让嫔妾父亲也查一查?可是,有丁大人在……”此事只怕不容易,毕竟丁季梧才是正使。
皇后无奈笑了,“皇上要查袁浩和齐如海,本宫怎可干涉?若真让你父亲插手,岂不是害了你父亲?”
臣子与后宫私联,罪名可不轻。
“本宫要的,只是一个态度。”
“态度?”
“对,态度。丁季梧对齐如海的态度。如果这里面真有大事,丁季梧一定讳莫如深,你父亲要做的,就是确定丁季梧的态度。”
说到这里,祁黛遇终于反应过来了。
“您……是要对承乾宫……”
皇后微不可见地点头。
她不需要知道这里面具体的事,只要确定齐如海有问题,那以袁浩在信县一事上的表现就可以确定他一定脱不了干系。
而皇上一旦抓住了袁浩的错处,定不会轻易放过。
毕竟……内阁将立,通政司可有可无……
以皇后对皇帝的了解,她知道,卸磨杀驴这种事儿,皇上干得出来。
而袁浩出事,袁家自然也逃不过,那此时便是对付淑妃的最好时机。
想明白这些的祁黛遇心中震荡,她真是服气,皇后这政治素养,她自愧不如。
只能说,皇后不愧是皇后,不仅能看明白朝局,也足够了解皇上。
祁黛遇便道:“那凭借家中的锁儿,是不是也可以……”
锁儿一直以侍女的名义留在祁家。养了这几个月,锁儿的伤势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她曾拜托万氏,去她家中看看。
万氏也去了,旁敲侧击地打听,却得知锁儿一家遇到遭了火灾,一家人都去了。
得知消息的锁儿悲痛万分,她心知肚明不可能有如此巧事,定是有人谋害,而那人,也就是追杀她的人。
锁儿主动找上万氏,表示有些话想告知祁黛遇。
祁黛遇猜到定是与苗婕妤小产一事有关,写信家中让稳住锁儿,等候时机。
如今看来,时机到了。
皇后:“不仅是锁儿,本宫也会让人去接触芦荟。”
芦荟,原本苗婕妤的宫女,后来应苗婕妤遗言,调到了曹美人身边伺候。
因着苗婕妤临死前说的话,皇后和祁黛遇都怀疑,她让芦荟去曹美人身边另有用意。
“总之,等信县消息传来。如若……那就得一击必中。”皇后的声音沉稳却坚定。
祁黛遇:“是。”
她不会说什么与淑妃无冤无仇、不想与淑妃为敌的话,无论是主观还是客观,她都被归为皇后的人。
她与皇后必须站在同一条阵线上。
皇后与淑妃之间水火不容,皇后想要给淑妃重击,祁黛遇自然也得有所表示。
出了后殿,才发现天空中不知何时又下起了蒙蒙细雨。
兰意:“惠昭仪稍等,奴婢给您拿伞。”
“好。”祁黛遇淡笑。
转角处走来一人,是竹意。
“请惠昭仪安。”
祁黛遇看见她手里的东西,笑道:“是大公主练的字?”
竹意:“正是。奴婢正要拿给皇后娘娘看呢。昨日一回宫,大公主就想去长春宫找您,奴婢劝说换件衣裳再去,结果正换着衣裳呢,大公主却睡着了。”
回京路途上实在没休息好。
祁黛遇:“没关系,让大公主先好好歇息几日,刚回宫,衍庆居里也还没布置,等我收拾好了,再邀大公主来。”
“是,奴婢一定转告公主。”
兰意将伞拿来了,同时还带了一件披风。
“起风了,惠昭仪披件衣服吧,以免着凉。”
秋雨凄凄,最容易受风寒。
祁黛遇抬头看了眼天,果真是起风了。
不止天气起风,这后宫之中怕是也要起风了。
信县的情况不断传到京城。丁季梧和祁才商赶到信县后,颁布了一系列指令,一是安置尚存活的灾民,二是打捞尸体掩埋尸体,以免发生疫情,三则想办法退洪。
桩桩件件,都是要紧事。
祁才商每日觉都不敢睡,梦里都在思虑自己有没有哪里没做好。而这般紧张情况下,他竟发现宣抚使丁季梧丁大人似乎还在忙着别的事情。
祁才商十分敏锐,很快便猜到丁大人还有其他任务在身上,他不敢打探,却时刻关注着。
却没想到,又受到了宫里祁黛遇的信,而信中内容便是希望他观察丁季梧的举动。
女儿提的要求,自然要给办到。
祁才商会说话,又长着一张文人墨客清隽至极的脸,很快与信县现任知县搞好了关系。
信县遭灾,这位知县的仕途已然到了尽头,正是愁眉苦脸惶惶度日之时,却没想到来自京城的副使大人对他态度温和,还帮着想法子解决家中后事。
两顿饭下来,那知县几乎将祁才商当成了亲大哥,无话不说。
等到十月份,信县的情况好转,灾民们也都安顿下来,这位知县即将被押送京城等候宣判前夕,知县在家里摆了酒,邀请祁才商吃饭。
一壶酒下来,知县痛哭流涕,自责对不起信县百姓,不配做父母官。又说信县遭此灾难,并非天灾,而是人为……
祁才商大惊,直觉自己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那知县或许是知道自己赴京之后死罪难逃,并将心中的话全都说了出来。
祁才商越听越惊,满头大汗……
他终于知道,丁大人在查什么。
五日后,一封信送到宫里祁黛遇手中。
信上只有寥寥几字。
“袁,或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