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了不少李子, 祁黛遇心情相当不错,回到“上下天光”,却发现四下寂静。她治下宽和, 没那么多规矩,身边人总是欢声笑语的, 她身处其间也愉快。
这氛围,不对劲啊……
直到透过院子, 看到一排不属于她这儿的太监, 祁黛遇心里一惊。
皇帝来了。
“全公公。”祁黛遇走到全福海跟前,朝他点头示意。
“哎哟,惠昭仪可别折煞奴才。”全福海笑得脸上一道道褶。
对皇帝身边这位太监总管, 宫里谁都是敬上三分的。
祁黛遇看向屋子门帘,“皇上今日怎么来‘上下天光’了?”
“皇上这是惦记着惠昭仪您呢!”全福海只说些好听的吉祥话, “陛下已经等候好一会儿了,惠昭仪还是快进去吧!”
也真是奇了, 这傍晚的时辰,哪宫嫔妃不是好好的守在屋子里,就盼着皇上驾临呢。偏偏这惠昭仪心大,赶着这个点出门。
也就是祁黛遇不知道全福海心里想什么,要是知道了她肯定得吐槽:皇帝十天半个月不来后宫是常事,妃嫔们总不能日日守着吧?谁受得了天天开盲盒都开空盒啊?
祁黛遇慢吞吞移步到门口,正巧奉茶的红桃从里面出来, 看见她忙道:“主子,陛下在露台上, 这是添第二回 茶了。”
也就是说, 皇帝来了至少半个小时。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祁黛遇抬脚进了屋, 没有第一时间上去,而是让石榴先去把李子给洗了,自己也去净了手。
这才端着洗干净的李子上了露台。
“嫔妾参见陛下。”祁黛遇抬眸。
天色将晚,露台上点起了灯,蒋渊今日穿着一身象牙白织金的常服,半躺在露台榻上的姿势带了几分不羁,手里拿着本书在看,又添了几分文气,不像是威严的皇帝,倒像是个世家翩翩贵公子。
将书扣在胸膛上,蒋渊就那般躺着,看向她,“去哪玩了?”
葡萄留守,肯定说了她的去处,这人现在又问她,分明是调侃的意思。
祁黛遇便捧着李子上前,“要做中秋花灯,嫔妾便带着人去湖边找些需要的材料,正好看见几颗李子树,摘了几颗李子,陛下可要尝尝?”
蒋渊没动作,却摆出一副等待的神情。祁黛遇只好走过去,坐到他身边,拿一颗李子递给他。
蒋渊依旧没接,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这人,就是故意的!
她只得放下盘子,亲手剥那李子的皮。
蒋渊静静看着她动作,粉嫩的指甲掐破果皮,沾染上紫红色的汁水,她手生的好看,指身纤细修长,指头却圆润饱满,指甲留的也不长,修剪整齐,也不知涂的什么蔻丹,不像其他嫔妃那样艳红,而是那种粉嫩的颜色,看着清新柔美。
多半又是她自己捣鼓出来的。
蒋渊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祁黛遇剥着李子,不知怎的,忽然想到了去岁年宴,蒋渊让她剥金桔的事。那时她的指甲被染上了桔子汁水的颜色,以至于晋封谢恩时手都不敢露出来。
这会儿她指甲上又染上汁水颜色了。
心中难免升起几分情绪,边将剥好的李子喂到蒋渊嘴边,边调侃道:“上次陛下让嫔妾剥金桔,后来赏赐了嫔妾金桔,那这次陛下让嫔妾剥李子,岂非也要赏赐嫔妾金李子?”
李子的个头可比那桔子大。
“财迷一个。”蒋渊到底没真让祁黛遇喂,伸手接过了李子,“你近日挣得还少了?”
祁黛遇抽出帕子擦手。
蒋渊说得是“芙蓉面”的生意。芙蓉面因为产品定价原因,一开始的销量并不好,也不是没有有钱人家的姑娘小姐去逛过,只是像养颜膏这种需要长久用着才能觉出效果的东西,用眼瞧是瞧不出来的。人家不知道好坏,只以为和其他铺子的没什么两样,可价格却贵了几番,再有钱,人家也不想当冤大头。
倒是“粉底液”,这个一上脸便能看到效果,卖了些出去。
不过,这种情况,在上个月发生了转变。
皇后娘娘的“带货”效果非凡。那些贵夫人得了消息,本是秉持着讨好皇后的意思着人去买,结果用上月余,却发现皮肤真的好了不少。这些夫人也是要社交的,姻亲之间婚丧嫁娶都得赴宴,旁人看见了自然要问。
你传她,她传她,这一来二去的,“芙蓉面”首先在京城最富贵尊贵的那波人里流传开来。
而下面些的想要讨好上头,自然要打听喜好,等终于打听到了,派人去“芙蓉面”的时候才发现,这个月的已经卖完了!
这家铺子竟然是限量发售!
没买到的夫人贵女自然后悔不已,只能各种找关系,甚至还让自家丈夫、自家父亲帮忙。
这一帮,就出了问题。
这已经不是妇道人家的美貌争锋了。
而是各家之间的声名争锋!
这样好这样贵的东西,怎么别家有渠道买到,你家买不到?是不是你家不如别家?
于是乎,“芙蓉面”的门槛都快被踏破了,全是要求“加量加产”的请求。
加产是不可能加产的,总不能累死她吧?
如今的产量,她只需每月花上四五天“转移”,正好。
不过,加量不行,却是可以推出新产品。
眼影和口红是时候出来了。
只是产品的增多意味着祁黛遇的工作增大,大概是有压力就会有逃避,祁黛遇想到了个办法。
她为什么要自己转移?她不能在网购的时候加钱定制吗?直接定制独一无二的外观,材料、外包装图由她说了算,甚至乎,她可以以“联名”的商业合作,定制独家外观,这样她以后就可以直接买到合适材质、合适外包装的商品了。
唯一的弊端是,她得花上更多的钱,而且是两个世界都要花钱。那边定制外观加钱,这边掩人耳目自然也要生产出一批外包装,这也是要花银子的。
但为了解放双手,祁黛遇觉得可以尝试一下,不行再停止就是。这个尝试就从眼影和口红开始。
为了刺激消费,新产品的推出,首月不限量。
结果就是这个不限量,眼影和口红卖疯了!
那些人都不管好不好用,只知道“芙蓉面”出了新东西,进铺子就喊:“我要主子要五盒!不,我家十多位小姐,要二十盒!”
“我先到的,给我家主子来十个!”
“我主子可是魏侯爷,让我先来!”
“魏侯爷怎么了,我家主子还是国公呢!”
没错,去“芙蓉面”买胭脂水粉的不是夫人小姐,而是那些达官贵人的小厮……这一幕,都成京城奇景了。
总之,“芙蓉面”的名声在京城彻底打响。
而祁黛遇,自然也赚疯了。
只一根口红,就定价到十两银子,简直是暴利。
所以才有了蒋渊刚才的话。
祁黛遇便回蒋渊:“嫔妾是在为陛下挣银子。”
她赚了多少,皇帝可就挣了多少。
再联想到那四方钱庄可是皇帝私产,皇帝的私库有多富有,她想都不敢想。
“哦?这么说,朕还真得奖励你。”
祁黛遇低下头轻笑,这一眼便看见了蒋渊身上那本书,笑意一顿,“皇上怎么看这本书?”
蒋渊:“随手从你书架上拿的。听你宫女说,是你自己编写,哄大公主午睡听的书。朕倒不知,朕的惠昭仪还会写书。”
“不过是哄孩子罢了,都是些白话,恐污了皇上眼睛,嫔妾还是收着吧。”祁黛遇伸手欲拿,手刚放到书上,就被蒋渊的大手按住。
“惠昭仪是怕朕看?”语气听不出喜怒,“这书里难道有什么不好的?”
祁黛遇抿嘴,这是什么书呢?
是《西游记》,却不是原著,而是动画片的剧本。是有一天她教大公主唱《一个师傅仨徒弟》,也就是“白龙马,蹄儿朝西”那首儿歌的时候,大公主问谁是“唐三藏”,祁黛遇便给她讲起了西游记的故事。
谁知石榴等人也在一旁听得入迷,祁黛遇便想着,不如誊抄下来,她们若是想看直接看就是。
不过祁黛遇留了个心眼,她记得在原本的世界,有学派认为《西游记》带有反帝反封建的讽刺意味,她不敢侥幸,于是誊写的是动画版西游记的剧本,这个版本删减很多,也适合孩子看。
如今,也不过写到唐僧收了孙悟空当徒弟的情节。
祁黛遇斟酌着语言:“嫔妾是怕陛下笑话,别人写书都是什么才子佳人,只嫔妾写了只泼猴儿。”
“呵。”蒋渊喉间溢出笑声,“大闹天宫的泼猴儿?亏你编得出来。”
他摩挲着祁黛遇的手,“朕刚刚看了不少,写得不错。难怪朕前几日去看皇后,听大公主嘴里念叨着什么‘大圣’,还让李禄给她削根棍子当金箍棒。”
祁黛遇:“……”原来是公主“出卖”了她。她就说,好端端的皇帝翻她的书架做什么。
“陛下若是觉得不好,嫔妾再不给公主讲这个故事了。”
蒋渊:“无碍。公主活泼些也不打紧。”
他突然话音一转,“朕看你这故事,佛、道、人都有涉猎,那如来佛祖、三清朕都知道,唯有东土大唐的皇帝,却是从未听说过,是你编造的人物?”
人家那是有原型的,可祁黛遇上哪找原型,只能说是编造的,可对上皇帝的眼睛,却是一顿。
皇上眼里有好奇,也有期待。
祁黛遇眨了眨眼睛,“……自然不是凭空编造。书里说了,大唐皇帝‘貌堂堂、威烈烈’,大唐国更是‘华夷图上看,天下最为头’,而嫔妾知晓的有这般文治武功之人,只有一人矣。”
那一人是谁,不言而喻。
霎那间,蒋渊开怀大笑,笑声敞亮连楼下院子里的全福海等人都听见了。
不得不说,听到祁黛遇确切的回答,蒋渊的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他刚才在看书时就在想,如书中那般魁梧英明的皇帝,连阎王爷见了都要恭敬地添上二十年寿命,除了是他还能有谁?惠昭仪又能写谁?
蒋渊看着祁黛遇的眼神异常闪亮,这个女人,明明心里无他,又为何在书里也要以他为原型?
莫非,是爱而不知?
想到这种可能,蒋渊的神色温柔无比,“你不是说,想要金李子?那个没有,不过,朕给你带了别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