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怀这一胎的反应很大, 恶心晕眩的孕期反应十分严重。
祁黛遇等皇后一派的人,自然要前去关心探望。
这一天,祁黛遇到了皇后住的安澜园。
聂芷瑜也在, 两人陪着皇后说了会话,表达了关怀的心意, 正要离开,就见竹意匆匆忙忙走进来。
也没避着两人, 竹意道:“皇后娘娘, 玫婕妤与魏才人在万福湖发生争执,魏才人失足掉进了湖里。”
祁黛遇与聂芷瑜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惊讶与怀疑。
“失足”?恐怕没那么简单。
皇后急问:“那魏才人如何?可有人去救了?”
竹意回复道:“事发之时, 夏宫花房的宫人正在附近除草,有一姑姑会凫水, 第一时间救下了魏才人。只是魏才人受了惊,吵着说是玫婕妤推她入湖, 想杀了她。”
“淑妃娘娘所在的‘悬壶镜’离万福湖近,听到消息第一时间便赶了过去,听了魏才人所言,淑妃已经将玫婕妤拿下了。”
夏宫有两大湖,一个碧波湖,一个稍小一些的万福湖。
安澜园所在的位置在两个湖中间区域,悬壶镜则在万福湖西侧, 淑妃就住在悬壶镜中的蕊珠宫。
而玫婕妤和魏才人起争执的地方在万福湖西边,淑妃得知消息的速度要比皇后快一些。
魏才人是淑妃的人, 玫婕妤相当于直接将把柄送到淑妃手上, 淑妃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她身为妃位, 虽无协理六宫之权,可教训犯错嫔妃,并不违反规矩。
竹意有些担忧地看着皇后。
以玫婕妤的性子,做出冲动行为不是不可能,淑妃如此干脆拿下玫婕妤,定是在那里掌握了有力证据,皇后娘娘便是赶过去,也保不下玫婕妤,反倒落了淑妃下风。
大庭广众之下谋害妃嫔,此罪定下,谁都救不了玫婕妤。
可不去,谁都知道玫婕妤是皇后娘娘的人,若是不管不顾,未免显得凉薄。
皇后娘娘要怎么办?
“简直是胡闹!”只见皇后怒极,一拍桌子,“玫婕妤便是心中有怨,也不该如此行事无忌。竹意,走,去看看……”话音未落,身子晃了晃。
却是盛怒之下即将晕眩的模样。
“娘娘!”竹意快步扶住。
祁黛遇立刻上前,“皇后娘娘,您可千万不能动气。”她扶着皇后坐下。
聂芷瑜也道:“娘娘,您如今是双身子的人,保重身体要紧。此事若引得您有了好歹,玫婕妤是千刀万剐也不为过的。”
皇后却摇头,“本宫不能不管玫婕妤……”
“皇后娘娘!”竹意直接跪下,“您怀着小主子本就难受,太医也说了,您得好好休息不可烦心劳神。若是陛下知道了,肯定也不会同意您过去的。”
皇后顿时为难,犹豫地看向祁黛遇,“这样,惠昭仪、聂美人,你们二人拿着坤宁宫的腰牌前去万福湖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若玫婕妤是被冤枉的,定要护住她。若……也不许淑妃私自动刑,本宫自会将情况禀明陛下。”
说着便让竹意去取腰牌,竟是一块黄色凤牌,持腰牌者如皇后亲至,可代皇后发号施令。
祁黛遇看着竹意递过来的凤牌,有些棘手,她怎么也没想到,皇后竟然会让她和聂芷瑜过去,偏偏她位分还比聂芷瑜高,只能由她拿着这块凤牌。
推辞是万万不能的,一时间她也想不到拒绝的理由。
只好接过,“嫔妾明白。”
待两人走后,不适的皇后渐渐恢复了平静,一旁的竹意也不吃惊。作为整日贴身照顾皇后的人,她刚刚已经看出来,皇后是装作盛怒晕眩的模样,并且故意配合。
只是竹意还有些担忧:“娘娘,您让惠昭仪和聂美人去,她们能应付得过来吗?”
皇后淡淡道:“她们自会领悟本宫的意思。本宫如今有了身孕,精力有限,也需要一个人协助本宫。”
她对祁黛遇怜爱,对聂芷瑜欣赏,早想着培养二人。
只是皇后一度头疼祁黛遇安于现状,不争不抢。
“可是,惠昭仪……”竹意也想到了祁黛遇平日里的表现,这位怎么也不像能独当一面的样子。
皇后轻拍着胸口:“玫婕妤小产时,她被牵扯进去,本宫当时还担心她应付不了,可最后不也安然无恙?可见,她不是没有能力,只是性情惫懒。”
“本宫到底还是想再给她一个机会。”
相比聂芷瑜,她还是要更信任祁黛遇一些。
竹意若有所思:“但愿惠昭仪不负娘娘苦心。那,玫婕妤……”
皇后镇定道:“无论她是冲动行事还是受人挑拨,她的下场已经注定了。”
她亲自过去,改变不了玫婕妤的结局,还给了淑妃得意的机会,皇后不想看到这样的场景,所以让祁黛遇和聂芷瑜代替她去,算是一种缓冲。
也是在告诉所有人,即便身体不适没有亲自到场,她也在尽力维护玫婕妤。如此,方能全了名声。
拧了拧眉,想到这几年里,玫婕妤仗着宠爱虽然惹出过不少事,但对她也算忠心,皇后叹了声气。
“罢了,竹意,随本宫去见见陛下吧。”
她到底,还是心软了。
离开安澜园,祁黛遇和聂芷瑜乘小轿往万福湖去。
一路上,祁黛遇暗暗琢磨着,皇后如今对玫婕妤,到底是个什么态度?
是要保?还是要放弃?
这决定了她们到底是去走个过场,还是力保玫婕妤。
“姐姐可是在想,待会如何面对淑妃娘娘?”就在这时,聂芷瑜突然出声道,有牌友之谊,两人关系还不错。
祁黛遇没有否认,“淑妃娘娘张扬,却不会无故针对,定是已经拿准了玫婕妤的错处,许是物证,许是人证。玫婕妤多半是……废了。”
祁黛遇不理解玫婕妤搞出这一出是要做什么,便是觉得是魏才人害得她小产,想要报复,却选择用推人下水这样简单粗暴的方法。
在大白天,人来人往的万福湖边上。
这个方法也不是说不行,可要是想一命换一命,那玫婕妤就应该抱着朝蓉一起跳下水,死也不松手,不给他人救命的机会。
可现在,朝蓉被救上来了安然无恙,玫婕妤自己却要祸到临头,这是图什么?
“只是,我现在也不确定,要用何种态度。”那枚黄色的凤牌就在她手中。
凤牌出手,如皇后亲至,若不想与淑妃周旋,祁黛遇完全可以强硬地带走苗婕妤,这样便能拖更多时间,方便皇后想办法救人。
聂芷瑜轻声道:“姐姐,皇后娘娘不是已经选择让你我前去了吗?”
祁黛遇一怔,很快明白聂芷瑜话里的意思。
皇后不亲自过去,已经说明了态度。
皇后放弃了玫婕妤,却要维护身为皇后的威严。
万福湖畔,逸风亭内,玫婕妤浑身湿透,跪在亭子中央。而她的对面,淑妃施施然坐着,仿佛正欣赏着玫婕妤此时的狼狈。
朝蓉经换上了干净的衣服,坐在淑妃身边,愤恨地盯着玫婕妤。
祁黛遇和聂芷瑜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画面。
祁黛遇下意识皱眉,夏日衣物本就轻薄,玫婕妤浑身湿透,衣服紧紧贴在身上,曲线暴露。淑妃并未屏退宫人,在如此多的人面前这般狼狈,无异于对玫婕妤的一种凌辱。
她回过头朝石榴使了个眼神,石榴会意,朝外走去。
祁黛遇向淑妃行礼,禀明自己代皇后前来询问此事后,便道:“嫔妾听闻是魏才人落了水,怎的玫婕妤浑身湿透了?”
淑妃压根没起身,仍半靠在椅子上,玩味笑道:“玫婕妤胆大妄为,竟敢将魏才人推入湖水之中,此等蛇蝎心肠,本宫自然不能容忍,便让她也尝一尝这浑身湿冷的滋味。怎么,惠昭仪有意见?”
淑妃觉得可惜,皇后竟然没有亲自过来,否则皇后看到玫婕妤此时的模样,说不定就动了胎气呢。
祁黛遇抿唇:“玫婕妤是否推魏才人落水一事还有待查证,淑妃娘娘怎可如此折辱玫婕妤?”
朝蓉被救起来后,立刻被披上衣服掩盖身体,随即被护送至蕊珠宫换了衣服。
可玫婕妤浇透全身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一直跪着,侮辱人也不带这样的。
“查证?”淑妃嗤笑道,“鸣翠,将人带上来。”
却见鸣翠领着一人上前,却是玫婕妤身边伺候的栀子。
“魏才人落水,说是玫婕妤推的她。本宫一开始也不相信,可玫婕妤身边的这个婢女却站出来作证,亲眼看见玫婕妤推了魏才人。难不成,是这婢女故意陷害玫婕妤?”
“又或是,魏才人和玫婕妤身边的宫女勾结,自己跳下湖里,诬陷玫婕妤?”
没人会相信这样的事,毕竟谁也无法保证掉进湖里会不会真的出事,风险太大。
祁黛遇哑然。
没想到淑妃掌握的人证竟然是玫婕妤自己的宫女。
她看向一言不发的玫婕妤,“玫婕妤,你可有什么话说?”
玫婕妤脸色灰白,眼神失焦,不知在想什么,并未回答祁黛遇的话。
祁黛遇直觉不对劲,玫婕妤的状态,好像出了问题。
就在这时,石榴捧着一件外衣走了过来,这是她刚刚去附近宫殿找宫女借的
祁黛遇接过衣裳,想去为玫婕妤披上,却被鸣翠拦住。
“惠昭仪,玫婕妤违反宫规、谋害嫔妃,乃戴罪之身,你莫非要与她合污?”淑妃凉凉道。
“淑妃娘娘,玫婕妤的事自有陛下和皇后娘娘处理,在结论未定之前,玫婕妤始终是皇上的妃嫔,您如此折辱,可把陛下放在眼里?”祁黛遇反唇相讥
她手中有锁儿这个底牌在,倒没以前那么怕淑妃了。
更重要的是,她也不忍看见玫婕妤这个样子。
淑妃没想到祁黛遇竟敢与她争辩,顿觉脸面挂不住,“本宫若非不许呢?”
她就是故意折辱玫婕妤的。
在以前,皇上最宠爱的便是她与玫婕妤,因着两人长相都偏明媚,更是有宫人暗中称玫婕妤为“小淑妃”,最在乎自己容貌的淑妃只觉晦气。
玫婕妤越狼狈,她越高兴,如此才能让所有人知道,玫婕妤比之她,连她鞋子上的泥都不如。
在场淑妃位分最大,她一发怒,已经有宫人围了上来,大有祁黛遇忤逆上位便拿下她的意思。
一旁的聂芷瑜嘴巴微动,正要说话,就见祁黛遇拿出一物。
正是皇后亲赐的凤牌。
凤牌所至,如皇后亲临。
“淑妃娘娘,嫔妾奉皇后娘娘之命前来,为玫婕妤披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