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上的后面几天, 在麻将的支配下,似乎一下子就过去了。
车队到达夏宫。
祁黛遇被分到的住处名为“上下天光”,是一座两层的楼宇, 紧邻碧清湖畔。最妙的是,还自带一间小厨房, 不过不能做热食,平日里烧烧水, 做做茶饮、点心倒是没问题。
这儿已经有些夏宫的宫人等候着了, 见了祁黛遇立刻行礼。
“请惠昭仪安!”
祁黛遇让人起来,为首的宫人立刻殷勤地帮忙运送行李。石榴等人跟着进去收拾,她们得用最快的速度铺好床, 将常用的物件摆出来。
祁黛遇到处看了看,这“上下天光”楼上楼下都有三间, 楼下的三间她直接用作书房—正厅—寝室,楼上的三间格局有所不同, 最左边是一个露台,站在露台上可以遥望碧清湖的景色。
露台之上,还有个亭子,亭子里放置了一张贵妃榻,晚上躺在上面赏月也是极佳。
“到时候让小橙子再扎一个秋千。”祁黛遇出主意,“再搬上几盆花放在角落里,露天烧烤也不错。”
她自己给自己安排了个日程。
逛完了“上下天光”, 祁黛遇带着红桃,又到附近走了走, 发现隔得不远是处名为“平安院”的庭院, 一打听,却是冯才人冯绮的住处。
祁黛遇与这位冯才人不太熟悉, 每次请安的时候,这位冯才人都不说话,也不曾见她与旁人打交道,看着性格很是沉闷。
这样的人,应该不会喜欢别人冒然打扰,祁黛遇没有继续向前,而是转道往碧清湖边走去。
在湖边欣赏够了风光,这才往回走。
在夏宫的日子无疑比在皇宫轻松,皇后娘娘更是直接免去了请安,众人更加悠闲。
进入七月,气温越来越高,夏宫里也用上了冰。
说来有趣,这冰窖正是都水司下辖的机构,祁才商上任都水司员外郎的第一件事,就是为自家闺女牟足了福利,每日送到“上下天光”来的冰相当充足,甚至都用不完。
祁黛遇便将多的冰做成了各种冰食。
如今的冰食其实很常见,各种冰沙、甚至冰激凌都有。
坊间常见的是“冰饮子”、“蜜冰沙”,还有“酥山”,也就是冰激凌。
祁黛遇吃了几回,觉得不比现代的差。
这冰食上,她没有什么更有新意的东西,也就是丰富一下口味,捣鼓出了什么芒果味的、西瓜酸奶味的冰沙。
再就是冰奶茶了。
在夏天,没有什么比一块冰西瓜加上一杯冰奶茶更解暑的东西了。甚至不需要去膳房,在“上下天光”的小厨房里就能做出来。
于是,多肉葡萄、暗夜玫瑰、茉莉奶绿、桃桃乌龙……在祁黛遇的言语指导下,红桃都复刻了出来。这下祁黛遇可以光明正大地喝奶茶,再不用偷偷摸摸点外卖了。
做出来的奶茶祁黛遇一个人自然是喝不完的,给皇后送了些去,给她最近的麻将搭子送了些去,剩下的,就留给石榴她们喝。
而为了做这些奶茶,祁黛遇每日的水果份例用得一干二净,甚至还得花银子再去换。
但为了这口喝的,她也舍得花这笔银子。
结果,她就乐极生悲了。
祁黛遇忘了自己这具身体底子弱,根本经不起她放肆吃冰,忘形几日,人就病倒了。
夏日生病最是难受,石榴直接将屋内的冰撤下大半,冰鉴中只留了薄薄的一层,不过驱散些许热气。石榴还语重心长劝诫:“主子哪怕受些热,也比再着凉得好。”
祁黛遇无奈,但也知道轻重,不再用冰,只是不出门时,只穿一件最轻薄的衫子,倒也能够忍耐。
而就在她病刚养好的时候,“上下天光”迎来了一位重量级人物,太后娘娘身边的赵嬷嬷。
祁黛遇紧急换了衣服见人。
“前些天贪凉生了场病,如今身上才好些,难免形容潦草,嬷嬷莫要见怪。”祁黛遇解释道。
赵嬷嬷是个和蔼的人,“惠昭仪不必惊慌,奴婢前来是奉太后之命请昭仪去一趟翠松苑。”
太后要见她?祁黛遇有些莫名,低声问道:“嬷嬷可知太后娘娘为何要见嫔妾?”
赵嬷嬷笑道:“昭仪可还记得太后千岁时您送的寿礼?这几日太后娘娘让宫人们整理嫔妃们送的寿礼,发现了您送的东西,觉得新奇,便招了奴婢几个陪着玩了一会子,只是奴婢等人年纪大了,您虽然留下了玩法规则,但还是有些地方不太清楚。”
“太后娘娘就让奴婢来请您过去一趟,亲身示范一遭。”
祁黛遇:“……”
敢情是叫她过去打麻将的。
赵嬷嬷还贴心道:“太后娘娘还让人去请了皇后娘娘、淑妃娘娘。”
祁黛遇:“……”
好家伙,她还得和后宫三尊大佬一起打麻将。
一个时辰后,祁黛遇坐在翠松苑殿内,有些发愣。
她穿越至今,从没想过会经历这样的场面。
她的对面,坐着的是太后,右手边坐着的是皇后,左手边坐着的淑妃。
能与这三人同坐一桌,可能对很多人来说是莫大的殊荣,然而,祁黛遇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只见面前这三人面容严肃,眉毛紧蹙,精神紧张,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祁黛遇。
——她们在等着她出牌。
“八万。”祁黛遇深呼吸一口气,丢出这一张牌。
下一刻,三人异口同声:“胡了!”
太后呵呵笑:“惠昭仪,你这可是输三家呀!”
淑妃将牌一推,“这麻将也没那么难嘛,打了几圈,大家就都会了。”
皇后笑吟吟地,“惠昭仪银子可还够,不够的话本宫拿些给你。”
说是这么说,皇后娘娘的手却毫不客气地接过祁黛遇递过去的碎银子。
“嫔妾一开始就说过自己实力一般,这不,才几圈呀,这输家就换成了嫔妾。”祁黛遇擦了擦额头的汗,如何输牌,还得输得三家都高兴,实在是个技术活。
她从没觉得打麻将这么累过。
累到她甚至想,要是现在有个人能拯救她就好了。
也许是这股想法太强烈,祁黛遇真的听到了一道天籁之音。
“这么热闹,这是在做什么?”
祁黛遇惊喜回头,能拯救她的人来了!是皇帝!
蒋渊原是听全福海说,太后将皇后、淑妃还有惠昭仪都请去了翠松苑,有些好奇太后想做什么,处理完政务便过来看看。
刚走到翠松苑门口,就听见了里面传来的欢笑声。
尤其是母后的,那笑声中的畅快毫不作假。
蒋渊惊奇不已,他很难想象太后、皇后、淑妃三人在一起能这么和谐。
怀着强烈的好奇,蒋渊走进了殿内,刚说完一句话,就撞进了一双充满惊喜的、欢欣的、热情的眼睛里。
蒋渊脚步不由一顿,心也漏跳半拍。
他转了一圈手中的碧玺手串,眼神扫过祁黛遇,落到桌上,“母后这是在做什么?”
说话间,人已经走到祁黛遇身后,挥手阻止了几人行礼。
太后看见皇帝来也高兴,指着祁黛遇道:“惠昭仪送来的麻将,哀家觉得有趣,就叫了皇后她们作陪。”
“惠昭仪送的?”蒋渊的眼神顺利落到祁黛遇脸上,“能让太后高兴,还算有心。”
许久未见她,不知是不是错觉,怎么感觉又瘦了?
一旁的淑妃眼睛一眯,娇笑道;“陛下,臣妾觉得,这麻将简单得很,不过用来打发时间确实不错,最重要的是,能边玩边和太后娘娘说说话,也算是彩衣娱亲了。陛下,您要不要也来试试?”
“朕来?”蒋渊有些犹豫。
他知道叶子牌等物什,宗室里也流行过□□、斗蛐蛐等活动,他受到先皇教导,觉得这等活动玩物丧志,从来不碰。
皇后知道他的顾忌,轻声道:“陛下,您整日处理政务,也要注意劳逸结合。臣妾倒是觉得,这麻将看似轻松,实则内涵深刻,只算术一道便能锻炼脑力,更有博弈、心性等挑战,并非只有玩乐之用。”
蒋渊挑眉,皇后对这麻将的评价这么高?
“皇后都这么说了,那朕就试上一试。如淑妃所言,就当为母后彩衣娱亲。”
太后笑容更深,“皇帝有心了。”
祁黛遇可谓等候多时,几乎不用人说就让出了自己的位置,“陛下就坐嫔妾这儿吧。几位娘娘太厉害,嫔妾比不过,就不献丑了。”
她以为自己可以功成身退,去外面松口气,谁知却听蒋渊道,“嗯,那你就坐在朕旁边吧。朕还不会,你教教朕。”
祁黛遇:“……”
全福海这个眼疾手快的,已经搬了张凳子放在蒋渊边上。
四人都已坐好,就等着她了,祁黛遇只好坐下,凳子离蒋渊近,她往下坐时,衣裙不可避免地擦过蒋渊的手。
摩擦的触感让蒋渊心中微痒,尤其是女子坐下后,那隐隐约约传来的淡淡香气。
那香气,好像只有惠昭仪独有。
手中的碧玺手串蓦然有些烫。
蒋渊将碧玺串丢给祁黛遇,祁黛遇下意识接过。
“帮朕拿着。”他要搓牌起牌。
祁黛遇看着碧玺串,颗颗莹润,入手微凉。她把碧玺串当佛珠数着玩,偶尔小声向蒋渊介绍规则。
作为一国之君,蒋渊领悟能力极强,一圈不到就弄懂了所有的规则,祁黛遇很快没了用武之地,只能安静地看着四人“厮杀”。
真的是“厮杀”,麻将桌成了战场,四位将军绞尽脑汁,谁也不肯让谁,几分钟就能结束一场战局,败者在下一句就能追回劣势。
胶着的局势,看得祁黛遇目瞪口呆。
她有些恍惚,这个麻将,和前几天她和秦璱珠三人打的,是一个麻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