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黛遇本来在坤宁宫与皇后商讨“芙蓉面”的事, 听到景仁宫出事的消息,皇后便让她先回。
回衍庆居的路上,祁黛遇还在琢磨, 景仁宫能出什么事?景仁宫就住了玫婕妤和曹美人,而玫婕妤有孕在身, 最容易出事的就是她。
祁黛遇被这个猜测吓得心脏怦怦跳,回到衍庆居便屏退众人, 自己窝在榻上刷宫斗剧安神静心, 结果一集才放到一半,皇后身边的宫女来了,说请她去一趟景仁宫。
祁黛遇当即就觉得不妙, 刚刚剧中的陷害嫁祸还在脑海里,借口换件衣裳的功夫嘱咐葡萄:“将衍庆居内外搜查一番, 看看有没有多出什么不该有的东西。”
按理来说不会有,她很多私密不可见人之物, 都放在“手机”的回收站里,衍庆居中最特别的也就是书房那些护肤品、化妆品,可那些也都是皇上皇后掌过眼的,而且成品她也只送给过皇后和秦璱珠。书房除了石榴葡萄几个,谁也进不去,外人只怕都不知道她书房是什么模样。
祁黛遇更担心的,是像衍庆居院子里、院外会不会有什么。
“还有你们自己的房里, 也自查一番,不是怀疑你们, 是怕有人趁其不备动了手脚。”宫女太监的屋子总比主子住的要松散一些。
葡萄郑重点头:“奴婢知道了, 奴婢会让大家互相搜查,绝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兹事体大, 若真是玫婕妤出事波及到了主子,衍庆居的宫人绝不能出错,葡萄脸上闪过一丝狠意,最好没有那吃里扒外的东西,否则她定要将其扒出来。
祁黛遇带着石榴和小李子出了门,在景仁宫门口碰到了朝蓉。
只见朝蓉脸上又是惊喜又是惶恐。惊喜大约是猜到其讨厌的玫婕妤出事,惶恐是自己被唤来。
匆匆行礼还礼,两人进了殿。
祁黛遇环视一圈,见皇后、淑妃、宁妃和曹美人都在,其他嫔妃却没有见到,看来是皇后封锁了消息,其他人等还不知道具体的情况。
玫婕妤的宫女芦荟跪在地上,眼眶通红,隐约还能听见里间太医与医女的讨论声,这样的情形,祁黛遇心中猜测更确定几分,玫婕妤的孩子,多半是出事了。
本来还疑惑皇上居然没来,转念一想今日是科举殿试,皇帝估计还在前朝,祁黛遇不免唏嘘,苗婕妤此时该有多无助?最能保护她的人并不在现场。
“皇后娘娘,您召嫔妾来,可是玫婕妤出了什么事?”朝蓉小心探问,她眼神不自觉往里间瞟。
皇后声音沉重:“玫婕妤……小产了。”
朝蓉眼睛睁大,玫婕妤小产了?还没来及叹一声报应,就听皇后继续道:“玫婕妤的侍女指认你二人与玫婕妤有过往恩怨,此番因嫉妒玫婕妤有孕,故意筹谋害玫婕妤小产,你二人可有话说?”
好家伙,还真是冲自己来的。祁黛遇心里一跳,深感无语,她自觉已经够小心了,知道玫婕妤有孕后从不和她单独接触,甚至在人前也是能不说话就不说话,如今玫婕妤出了事,还是牵扯到了她?
真是无妄之灾!
朝蓉反应更大,“嫔妾害玫婕妤小产?怎么可能!”她看向皇后说的那个叫栀子的宫女,“就因为前几日我和玫婕妤争执?”
朝蓉气势盛,那栀子忍不住向后退,“婕妤当众辱您,您心怀恨意,蓄意报复也不是不可能!”
朝蓉翻了个白眼:“我要是蓄意报复,为何不当时就报复?她打了我一巴掌,我就还她一巴掌,岂不是更痛快?”
她虽然常依着脾气行事,做事也冲动,但怎么说也是长公主府出身,别的不说,对这宫里的规矩还是相当了解的。那日被玫婕妤当众掌掴,她不气吗?自然气极,恨不得当即扑上去撕下玫婕妤两块肉下来,但朝蓉心里清楚得很,若是她打回去,倒霉得一定是自己。所以那时她忍下来了,想去找太后撑腰、
就是没想到太后居然没管她。
栀子嗫嚅道:“许是你谨慎,想暗中筹划……”
这就有些胡搅蛮缠了,淑妃开口道:“你这宫女,指认惠昭仪和魏才人的理由是两人与玫婕妤有旧怨,若论这旧怨之久、之大,惠昭仪的嫌疑恐怕比魏才人更大吧?”
她笑眼盈盈地看向祁黛遇。
淑妃印象之中,惠昭仪是一个胆小、柔弱的女子,虽有美貌却毫无特色,而且不知是何原因尤其让皇上不喜,后来更是倒霉地受了伤,在宫里如同一个隐形人。
谁知原以为一辈子就那样的人居然康健了起来,还一日比一日光彩。尤其是近些日子,她竟然发现惠昭仪的皮肤比自己的皮肤似乎还要好些。
淑妃自得于自身美貌,对同有美貌的人十分警惕,年宴时,皇帝对祁黛遇不同寻常的表现就被她放在了心里。要不是那日她更胜一筹,整个京城都盛传淑妃美貌冠绝天下,她早就忍不住针对祁黛遇了。即便如此,她对祁黛遇还是有所不满的。
而后来秦璱珠和祁黛遇去了一趟行宫,选秀结束后,京城里多了些传言,说是皇宫里还有位惠昭仪,清冷若月中仙子,娇弱如水中芙蓉。更有甚者,说皇宫有双姝。竟是将淑妃和祁黛遇并提。
这类消息很少,并非主流,但仍旧捅了淑妃心窝子,祁黛遇如何能与她相提并论?
淑妃对祁黛遇的不满更甚,此时有了机会,便针对起祁黛遇来。
依照淑妃对惠昭仪的过往印象,被指认为谋害玫婕妤的嫌疑人,惠昭仪定是默默流泪摇头咬唇否认自己没有做过,却不曾想,祁黛遇一脸镇定。
身躯依旧柔弱,脸色也因紧张有些泛白,但眼神却清正坚定。
祁黛遇没有否认自己与玫婕妤之前的旧怨,而是反唇相讥:“若说旧怨,淑妃娘娘您自己也有嫌疑吧?嫔妾此前在病中都曾听闻您与玫婕妤不合的事儿,若论玫婕妤与谁怨恨更深,嫔妾一届病身,玫婕妤只怕都瞧不上,嫔妾可不敢排第一。”
淑妃眉尾一扬,“你这意思,倒是本宫嫌疑最大了?”
祁黛遇:“嫔妾只是就事论事。自嫔妾好后,与玫婕妤接触甚少,唯有一次争吵也在皇后娘娘调解下握手言和。玫婕妤有孕后,嫔妾从未与其单独相处,除了其获封‘玫婕妤’那日送的两只花瓶外,并未送过其他东西。试问嫔妾既不曾接触过玫婕妤,也没有利用物件接触过玫婕妤,又如何谋害玫婕妤呢?”
“皇后娘娘,嫔妾送过什么东西,宫里哪些人见了谁都是可查的。且说起来,嫔妾与玫婕妤之间无非是以往几次争执闹出得不愉快,但绝不至于闹到伤人性命的地步。嫔妾认为,若玫婕妤小产不是意外而是人为,那必是有人不想让玫婕妤生下这个孩子。所以,只看谁获得的利益更大,谁就更有可能是凶手。”
祁黛遇一番话,既表明自己没有害玫婕妤的机会,也没有伤害玫婕妤的动机,同时提醒了众人,如果玫婕妤小产是人为,那一定是最不想让玫婕妤生下孩子的人。
而这宫里,谁最不想让玫婕妤生下孩子?
自然……是有孩子的人。
宫里有孩子的就三个人。皇后,玫婕妤本就是皇后这一派的人,在宫里已有大皇子的情况下,苗婕妤无论生的是皇子还是公主,对皇后这一派来说都是好事,皇后没有必要害玫婕妤。
差不多的道理,安嫔生的是公主,玫婕妤这一胎是男是女,对二公主来说也没有威胁,安嫔也不至于要害玫婕妤。
而生下大皇子的淑妃,嫌疑却是最大的,毕竟,若玫婕妤生下皇子,大皇子就不是这宫里唯一的皇子了。
祁黛遇不知道,她想着“绝不自证,转移矛盾到他人身上”,只是为了洗清自己嫌疑的一番话,众人琢磨起来还真有几分道理,看向淑妃的眼神都不对了。
朝蓉也借着这个话口道:“如果惠昭仪不可能,那嫔妾就更不可能了,只说嫔妾才进宫几日,连宫里各个宫殿都还分不清楚呢,哪来的能量对玫婕妤出手?若有人动手,定是这宫里位高权重之人。”
她小心觑了眼淑妃。她与淑妃的盟约,并不牢固,难到临头,自然各自飞。
淑妃气极反笑,“本宫倒是意外惠昭仪何时长了这么一副巧嘴。皇后娘娘,您不是说要讲证据么,既然如此,便派人去……”
她话未说,却是安嫔来了。
“皇后娘娘,嫔妾冒昧,送大皇子回承乾宫后,嫔妾回延禧宫的路上,碰巧撞见了这鬼鬼祟祟的宫女。”她指着身后被押着的一宫女,“嫔妾身边的蒲英看这宫女眼熟,认出是玫婕妤身边的锁儿,嫔妾想着景仁宫出了事,这宫女不在景仁宫却一个人在外头,实在蹊跷。便押着人过来了。”
安嫔看了淑妃一眼,僵硬的脸上嘴角扯了扯。
无人注意到,淑妃宫里的鸣翠,悄悄从安嫔的宫女里移步到了淑妃身后。
祁黛遇隐约觉得不对,却又说不上来。
皇后皱眉,问李禄:“景仁宫的人数不对,你们没有发觉吗?”
李禄擦着额头上的汗,“玫婕妤出事,景仁宫的宫人进出里外忙活,奴才只扣下了一部分尚在审问……”玫婕妤那边还得用人呢,总不能一下子把人全部扣下,否则太医那儿需要什么东西,也得有人去拿啊。
“这锁儿说是去膳房那边催热水的,奴才便放她去了。”
皇后看向锁儿,“你为何偷跑出景仁宫?又想去做什么?”
锁儿跪伏在地上,只是一味哭泣。
皇后冷下脸:“李禄,将这宫女拖下去,直到她肯说为止。”
拖下去做什么皇后没有明说,但想也知道不是好事。
锁儿瞬间崩溃,挣脱两个太监要架着她出去的胳膊,不停磕着头,“皇后娘娘,奴婢说,奴婢全都说。奴婢是太过害怕了才想着出去的,但奴婢没有害婕妤,真的没有。”
安嫔嗤道:“你若没有害玫婕妤,为何要害怕?”
锁儿泪眼模糊,“……因为、因为婕妤,几日前……就见红了!”
皇后一愣,“你说什么?”
“不可能!”芦荟同时道:“我都不知道婕妤见红的事,你胡说些什么?”
锁儿佝着背,“芦荟姐姐,这事你的确不知道,是主子吩咐过,不让我告诉你的。就是前几日,主子和魏才人吵了一架,回来后奴婢服侍婕妤更衣,却发现主子见了红,只是量很少,当时奴婢立刻就想要请太医,婕妤却不让!婕妤说,这件事不能让别人知道,否则定会叫人以为她这一胎保不住。”
“婕妤只说,是她白日里动作大了些,养几日就好了,太医说过她身体康健,断不会有事。婕妤不让奴婢说,奴婢自然不敢,且奴婢见婕妤看着还好,不像有事的样子,就没有说。芦荟姐姐,你且想想,这几日婕妤换洗是不是都只让我来?”
芦荟怔住,但她知道,锁儿说的都是真的,玫婕妤这几日的确只让锁儿负责换洗。
锁儿又磕头:“皇后娘娘,今日玫婕妤出事,奴婢实在害怕之前的事暴露,一时犯了傻才出去的,皇后娘娘饶命。”
“简直是胡闹!”皇后实在忍不住,手掌拍向桌子。她简直不明白苗婕妤的脑子怎么长的,既然已经见了红为何不立即请太医?竟生生瞒着!
天下怎会有这样蠢的人?
而这时,太医和竹意同时进来了。
太医禀报道:“皇后娘娘,玫婕妤的血已经止住了,人没有大碍……”他顿了顿,“另外,微臣发现,玫婕妤之脉象虚弱,其气血亏空之象并非今日才有,且与上一次请脉时的脉象不同,玫婕妤身体应该早就有不对之状,只是日日阿胶当归汤补着,所以身体并无强烈的不适反应,敢问玫婕妤的宫女,玫婕妤近日可有见红之象?”
殿中一静,太医的话,刚好对上了刚才锁儿说的话。
竹意又道:“皇后娘娘,奴婢带着医女查完了玫婕妤的寝殿,没有不妥之物,玫婕妤近日饮食茶水用度,与往日并无不同,唯有前几日用过庄嫔送的几颗香橼。但那香橼庄嫔娘娘各宫都送了,送到景仁宫来的也是当场让芦荟验过,没有问题,也不与玫婕妤所用饮食相冲。至于其他宫里,与景仁宫并无往来。”
宫人们做活通常是两两一组,便是有单独做事的,出行也有人看在眼里。所以每日干了什么去了哪与谁接触了,基本都能问出来。虽说这样不可能杜绝所有私相授受,但至少能让绝大多数行踪都在明处。
而玫婕妤身边的人,口供都是对上的,也就是说,无论是淑妃的承乾宫,还是祁黛遇的衍庆居,至少在明面上,不曾与玫婕妤身边的人接触,自然也没有收买玫婕妤宫人的证据。
“奴婢询问了玫婕妤身边的宫人后,搜查了宫人们住的屋子,并无其他发现。与玫婕妤往来密切些的,只有曹美人。”
曹美人红着眼:“如若能让玫婕妤安心,嫔妾的屋子和身边伺候的人,皇后娘娘也尽可查探。”
她如此主动,皇后倒不好真这么做。
搜查一个嫔妃的住处,太打脸了,对曹美人来说,无异于一种侮辱。曹美人越是坦荡,皇后越不能真的让人去搜。
至于淑妃处和惠昭仪处,就更不可能搜了,毕竟目前为止,也只有栀子的一面之词,没有任何证据。
而且若是遇到事情就搜宫,只怕宫中人人自危。
玫婕妤宫里人和太医的证词以及搜出来的证据,都说明了玫婕妤身边没有人被收买,也没有收到危及腹中胎儿的物件。
玫婕妤小产,不是人为,而是她自己收不住脾气与肆意妄为所致。
皇后只觉头痛。
一时间,殿中无人说话,就连芦荟也怔怔然跪在那儿,主子小产,竟真是自己作的吗?皇上要是得知了此事结果,会不会迁怒主子?
毕竟是主子自己的缘故害得龙胎小产。
唯有栀子,不甘道:“便是如此,若那日魏才人没有冲撞我家主子,主子也不会动气见红!主子是知道自己掌掴魏才人有错,不敢再大张旗鼓请太医,以免旁人觉得猖狂。奴婢只想问魏才人,明知我家主子有孕,有何事不能忍耐一二,非得与一个孕妇争气呢?”
栀子现在的想法,就是攀扯一个是一个,决不能让玫婕妤白白小产。这样等玫婕妤醒了,心里也好受些。
皇后多看了这栀子一眼,玫婕妤身边竟然还有聪明人。
她立即道:“玫婕妤的事本宫自会禀报皇上,魏才人,玫婕妤小产之事,你虽不是存心谋害,但到底与你有关,皇嗣为大,为以儆效尤,本宫现罚你禁足三月,抄写经书百遍,供于佛台,为皇嗣祈福。”
朝蓉张了张嘴,再是不忿,可看到皇后的脸色,还是忍下了心中闷气,只觉自己晦气,挨了玫婕妤一巴掌不说,还害得自己被禁足三月。但转念一想,玫婕妤小产比她痛苦得多,又没那么难受了。
“还有你。”皇后指着锁儿,“隐瞒玫婕妤身体情况,罪不可恕。仗二十,逐出宫外,永不录用。”
能留一条命,锁儿万分庆幸,“谢皇后娘娘开恩!谢皇后娘娘开恩!”
皇后按着额角:“行了,都回去吧。”
真真是一场闹剧。
众人行礼后依次离开。
淑妃领着安嫔走在最前面,似乎还在为自己差点被牵扯进去而愤怒,“什么东西也配脏本宫的手!”
惠昭仪蹙眉,步伐极快,丝毫不想多待。
曹美人依旧红着眼眶,宁妃走在她身侧,让人递给她一块帕子。
曹美人接过帕子道谢:“玫婕妤实在可怜……每每与嫔妾说话,言词间都是对那孩子的期待。”
宁妃仍旧没什么表情,只是忽然道:“本宫依稀记得,曹美人你今早请安时戴的是一绿梅绕枝头的香囊,怎么换成了这粉蝶扑花的香囊了?”
香囊这东西,通常是用一段时间才换新。
曹美人呼吸一顿,“宁妃娘娘记性真好,嫔妾今早戴的的确不是这个香囊,只是和玫婕妤说话时,玫婕妤不慎将茶水洒到了那香囊上,嫔妾回去后就换了一个。这两个香囊都是内务府送过来的,各宫都有。早上那个香囊里放的是梨香,味浅,适合春日,嫔妾想着夏日也快到了,就换了这装着香薷、连翘的香囊。”
“原是如此。”宁妃似乎只是随口一问,点点头,转身离开。
曹美人见她走远,这才松了一口气。她没有撒谎,早上的香囊,的确被玫婕妤“不小心”洒了些水。
那厢,安嫔跟着淑妃回了承乾宫。
进了殿,淑妃脸上的不忿陡然消散,换上轻松的笑容。
等人奉上茶,淑妃让其他人退下,殿内只留下安嫔、点翠、鸣翠、蒲英四人。
淑妃抿了一口茶,“你怎么过去了?若非你带着那锁儿出现,皇后的人这会儿说不定都在长春宫抓到人了。”
只差一点,她的脏水就能泼到祁黛遇身上了。
安嫔面无表情:“长春宫那颗钉子并不保险,用上了也牵强,对付不了惠昭仪不说,反倒过早暴露。幸亏鸣翠来找嫔妾,嫔妾压着锁儿去了景仁宫,否则此事哪那么容易了结。”
鸣翠机灵,见惠昭仪攀扯上了淑妃,立刻悄悄退出去找上安嫔。
淑妃仍皱眉,撇嘴道:“行吧,这次按不死她,以后总有用到的时候。”
安嫔却道:“看那惠昭仪今日的应对,她也不是个傻的,只怕那颗钉子得作废了。”
淑妃闻言不虞。“那本宫岂不是白安排一场?”
安嫔无语,她本来就觉得在长春宫安插人手多余,当初不把衍庆居当回事,并没有在里面安插人,如今衍庆居的人齐心一致,也没机会再塞人进去,只能收买长春宫别处宫殿的洒扫太监。
淑妃提出这个想法时她就反对过,但淑妃执意要对付惠昭仪,她只能任由。
今日若不是鸣翠找上她,淑妃只怕就要让皇后去搜查衍庆居以好查到那太监嫁祸给惠昭仪。可淑妃也不想想,一个长春宫的洒扫太监,惠昭仪的面都见不上,所说的话又有几分可信?
不过是平白让人生疑承乾宫在长春宫安插人的事。
淑妃气性大,忘性也大,又想到了高兴的事。
“曹美人那里,不会有问题吧?”
安嫔:“她应当知道若处理不干净自己会有什么下场。”
虚花散是曹美人自己配的,香囊是曹美人自己戴的,刺激玫婕妤的话是曹美人自己说的。若是查出来,这锅,得曹美人自己背,与她们可扯不上关系。
“虚花散,真是好东西。”淑妃轻笑。虚花散,无色无味之香,对常人来说没有什么作用,但孕妇容易上火,闻过虚花散后更加易怒,由此牵引自身血液沸腾,也就更容易动胎气。
曹美人做的,只是时不时在玫婕妤身边说上几句话,刺激本就脾性大的玫婕妤,再一个不小心“弄湿”装有虚花散的香囊,让其散发更快,玫婕妤吸收更多。
而玫婕妤只会觉得是自己动气,根本不会怀疑曹美人在故意刺激。
虚花散的配方,是淑妃提供,却是让一个小宫女口述,曹美人没有任何证据证明与淑妃有关。
淑妃又问:“那个锁儿呢,可打点好了?”
锁儿,是她们的第二个计划,就连曹美人也不知道。锁儿早就被收买,暗中将夹竹桃粉洒在了玫婕妤的枕头里,但那夹竹桃粉极少,见效不会很快,只是日积月累地总有影响。一边是夹竹桃粉,一边是虚花散引发怒意,玫婕妤与朝蓉争执后,果然见红。
至于今日,锁儿偷跑出去,并非真的害怕慌乱,而是为了趁乱处理掉那个枕头。
皇后让人搜查玫婕妤住处,却有一个地方不会被查,那就是玫婕妤正躺着的床!
“枕头嫔妾已经处理掉了,至于锁儿,便是逐出宫也不保险,只是宫外的事,嫔妾无能为力。”
淑妃轻松道:“宫外的事,本宫让人处理就是了。”
安嫔眼神闪了闪,其实让她处理锁儿也不是不行,但她不会动这个手,这种脏事,还是袁家来好了。
“本宫也是没想到,这个玫婕妤见红了居然隐瞒不报,且日日喝着大补的汤药,啧,如此蠢笨,本宫都在想,许是什么都不做,她这一胎也不一定能保住。”也是巧合,玫婕妤见红那日正逢锁儿伺候,玫婕妤不让锁儿说出去,锁儿便顺水推舟帮着隐瞒。
安嫔对淑妃的言论不太认同。
她们的手段,到底加快了玫婕妤小产的进程。毕竟玫婕妤蠢笨,皇后却十分细心,玫婕妤不可能一直瞒下去,皇后总会察觉到并阻止玫婕妤,许是皇后插手,玫婕妤这一胎就保住了。
“对了,魏才人那里,可需要做点什么?”安嫔问道。
朝蓉,一箭双雕中的另一只雕。
朝蓉投靠淑妃却心有不服,淑妃容不得这样的人,安嫔便想出了这样的办法,让朝蓉来背下这个锅,先是纵容朝蓉与玫婕妤争执,成为玫婕妤盛怒的导火索,又在今日请安时故意为朝蓉说话,逼得皇后不得不罚玫婕妤,玫婕妤心态自然更加崩溃。
而玫婕妤小产,和玫婕妤争执的朝蓉也势必会受到牵连。
如此一来,朝蓉必定受挫。淑妃高兴,安嫔也能凭借这些筹谋在淑妃这里证明自己比朝蓉有用得多。
“管她做什么?”淑妃下意识就道。
安嫔无奈,“您别忘了,您只是想挫一挫她的锐气。魏才人还是可用的,倒也不必因为她长得不错就提防至此。”
她话说的直白,淑妃忍不住瞪了她一眼。
这个人,头脑是聪明,就是说话总是讨厌。
“她也配本宫提防。”嘴上这么说,还是听了安嫔的劝,“适当示好,让她知道,在这宫里只有依靠本宫一条路,就行了。”
玫婕妤脱离危险,陷入昏睡,皇后留下梅意在那边照看后,回了坤宁宫,她还需要整理今日的事,等皇帝来了禀报。
毕竟涉及皇嗣,还需皇帝做主。
劳累一天,皇后脸上是深深的疲倦,竹意上前给皇后按头,菊意在一边倒茶,“皇后娘娘,这次的事,当真与……无关吗?”她指了下承乾宫的方向。
祁黛遇那一番话还是有人记在了心里,玫婕妤小产,最大好处得者就是淑妃。
皇后何尝没有这个怀疑,只是如今没有证据。
皇后突然道:“曹美人,近日和承乾宫可有过接触?”她总觉得不对劲。
竹意想了想,“曹美人和玫婕妤走得近,经常一起出现,曹美人一个人去承乾宫倒是没有过,不过私下有没有接触,就不知道了。”皇宫这么大,也不可能时时刻刻盯着。
“对了,”竹意突然想到一件事,“今日嫔妃们出景仁宫,奴婢跟在后头,听见宁妃娘娘问起了曹美人荷包的事。”她将那时两人对话复述了一遍。
皇后眼睛微迷,“……香囊。竹意,找人盯着景仁宫那边。”若是曹美人真与淑妃有接触,迟早会露出马脚。
竹意:“是。”
衍庆居,祁黛遇刚回去,却见秦璱珠也在。
秦璱珠:“我听说你被请去了景仁宫,约摸着出了事,便过来看看。”见她无事,秦璱珠松了口气,“那边……到底出了何事?”
一天快过去,妃嫔们多多少少都听到了消息,只是不能真切确定。
祁黛遇简单说了遍。
秦璱珠怔然良久,“……可怜了那孩子。”无论是因为玫婕妤自己不谨慎,还是别的什么,孩子总是无辜的。
秦璱珠沉默了一会,“只是没想到,会牵扯到你。其实我过来,也是想到了一件事,那日我和叶美人来你这儿时,似乎看见有一人在衍庆居外徘徊……”她将那日看到的身影一说。
“那时我和叶美人都没放在心上,只是刚刚听你说起淑妃的话,那意思似乎想要搜宫,她无故针对你,又提出这法子,定是有把握的,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我想多了,但宁可信其有,你若有时间,不妨肃清一遍你宫里的人。”
秦璱珠好心提醒道,她并不知道,祁黛遇已经让葡萄去做这件事了。
祁黛遇感动地点头,“我知道了。”这个消息对她来说还挺重要的。
“行了,你应该也累了,我就不多打扰了,你且好好休息。”秦璱珠没有多留,告辞离开。
祁黛遇的确很累,但她此刻仍旧心神不宁,心生燥意。她想不明白,淑妃为何突然针对她?明明她没有得罪过淑妃。是想泼脏水给她,还是想嫁祸?
前者是单纯讨厌,后者却是想找个替罪羊。而后者,要可怕得多。
想不明白就多复盘,到景仁宫的时候,祁黛遇就打开了“手机”的录像功能,当时发生的一切都被录了下来。
祁黛遇心想,当时她身在局中只顾得上自身,可现在她是上帝视角,就算是挨个分析每个人的微表情,多少能发现点什么吧?
将录像看了几遍,祁黛遇还真发现了点东西。
淑妃的宫女鸣翠,在她说话的时候偷偷溜了出去,回来的时候,却是跟着安嫔一起回来的。
鸣翠为什么突然要去找安嫔?
找安嫔来有什么用?
祁黛遇的眼神定在画面中安嫔那张僵硬的脸上,突然,她眼睛一亮。
安嫔最大的用处,便是带来了锁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