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琼被领着带进文山殿。
她尚未痊愈, 脸色还有些苍白,妆容浅淡,却也不减其清妍之丽。
也不愧是被教养嬷嬷赞扬过的人, 叶琼的规矩学得极好,行礼间姿态颇具韵味。
“臣女叶琼见过庄嫔、惠昭仪。”
秦璱珠让香椿给她搬了凳子, “你才刚醒,便是不来请安本嫔与惠昭仪也不会拿你怎么样, 怎么不好好养着?”
叶琼恭谨道:“臣女是来感谢两位娘娘费心劳神找出真相, 为臣女主持公道的。此大恩大德,臣女无以为报,如今身无外物, 臣女便想着亲自前来道谢,也算是一份心意, 若是有所打扰,还请两位娘娘莫要介怀。”
秦璱珠与祁黛遇对视一眼, 这叶秀女当真是心善意正。
“你不必谢我们,本嫔是奉皇后娘娘旨意前来调查此事,于情于理都该查清真相,既然查清,自然会主持公道。”秦璱珠道。
“之前听闻是你不顾危险推开其他人才导致自己受伤的。此仗义之举,待回宫后,本嫔也会如实禀报给皇后娘娘。”
叶琼有些郝然:“臣女当时没想那么多, 只想着不能让瓦片伤了人……”
秦璱珠:“这遇到危险时最先有的想法,最体现一个人的内心, 可见你心思纯良, 对吧惠昭仪?”
祁黛遇友好地朝叶琼笑笑,或许是有着类似经历的缘故, 她对这个叶琼观感极好。
“叶秀女身体怎么样?若是不舒服,千万不要勉强。”祁黛遇关心道。
叶琼:“太医说,臣女已无大碍,最近一些时日少些活动,多休息便是。”
“到底你伤的是后脑,这个位置再是小心也不为过的,既如此,也不多留你,早些回去休息吧。”祁黛遇估摸着,这叶琼应该是脑震荡之类的。
叶琼面上有些迟疑。
秦璱珠道:“你可是有什么话要说?”
叶琼似乎下定了决心,咬着下唇:“臣女有一不情之请。”
她起身又跪下,“臣女听陈秀女说,这次害臣女的是诺芙……实不相瞒,臣女与诺芙一同从济州来京,彼此之间虽然不太和睦,但我二人到底有从小相识的情分,臣女虽然愤怒她心狠手辣,却也不忍见她落得如今的下场。”
“两位娘娘,臣女想为诺芙求情,但请网开一面。”
她情真意切,似乎真不忍张诺芙的悲惨下场。
秦璱珠沉默片刻:“你能有这份怜悯之心是好的,但宫规就是宫规,张秀女既为秀女,犯了错自然也该按规矩处置。否则,若出了错,人人都求情从宽处理,那宫规岂非成了摆设?”
“此举莫说皇后娘娘,便是本嫔也不能同意的。”
说起来,也是张诺芙撞到了枪口上,正是宫中借此杀鸡儆猴的机会,惩罚也比正常情况重了几分。
叶琼黯然:“是臣女突兀了。”
“不过,你毕竟是受害之人,也该考虑你的想法。这样吧,张诺芙戴罪之身本该遣送回济州,如今让她自行回去便是,也允她请大夫。”
张诺芙被打了三十大板,因是犯错所致,连大夫都不能请,只能自行忍受,并由官差遣送回济州。
现下让她自行回去,也免了一路的议论与讽刺。
叶琼大喜:“多谢庄嫔娘娘!”
她行礼间动作颇大,脸色又白了几分。
祁黛遇:“叶秀女,你快回去休息吧!”
叶琼也感觉自己快支撑不住了,“那臣女先告退了。”
等叶琼走后,秦璱珠和祁黛遇聊起此人。
“你觉得,这叶秀女如何?”
祁黛遇喝了口茶,“挺好的呀,心里善良,也念旧情。”
“还有呢?”
“还有什么?”
秦璱珠看她,笑着伸手轻拧她的脸:“你可真是万事不操心!我哪是问你她为人如何?”
却也不和她说这事了,谈起别的话题来。
而另一边,叶琼出了文山殿,走在回南苑的路上,跟着她的行宫宫女远远跟在后头,既不靠近,也不会让人离了视线。
无人瞧见,叶琼脸上挂着的淡淡微笑里,丝毫不见适才的怜悯之情。
后脑的伤隐隐做痛,便是如此也无法压抑叶琼的好心情。
总算是,将那个讨厌的家伙赶走了。
而且,事情的走向也超乎她的预料,比她预想的结果更狠、更衬她心意。
也不枉她将计就计,受这一场伤。
没错,这一切都在叶琼的计划之中,她早就无意中得知了张诺芙的计划,并暗中替其加了把劲儿。张诺芙不过想吓唬吓唬她,陶片上撒的花蜜根本不够,吸引不了太多白蚁,那少量的白蚁也不足以啃食掉周围的瓦片。叶琼做的,便是在那瓦片周围,也撒上了些花蜜。
而那儿都被白蚁啃食,也无从查证。
金秀女引她走到那处廊下时,叶琼心知肚明。除了陈秀女,另外两人早知此事心有防备,不会被瓦片砸到,但叶琼岂会如她们意?
她故意在两人动作之前推开了她们,以至于金秀女摔跤扭伤了脚,而叶琼自己,也搏得了一个好名声。
叶琼计算好距离,瓦片砸到了她的后脑,不会影响容貌,至于昏睡两天,却是意料之外。
只能说,此招虽险,但结果令叶琼无比满意。
不仅赶走了张诺芙,张家女三代不能选秀,更不会牵连她的父亲。
毕竟,是张诺芙害她在先,便是张父,只怕也无颜面对她的父亲。
想到这儿,叶琼笑意更深。
这么多年,张诺芙处处与她作对,偏偏其父压着叶琼父亲一头,叶琼也不得不忍让。这次借着选秀,终于铲除了张诺芙这个蠢货。
果然,皇宫才该是她的去处,叶琼想。
那日张诺芙等人被杖责的场景历历在目,行宫风气肃清,四苑秀女平和了许多,再不敢闹事。
又待了两天,秦璱珠与祁黛遇再无借口,只好启程回宫。
坐了半日马车,一回到宫里,两人便去坤宁宫向皇后请安,将行宫的事禀报。
皇后赞赏地点了点头,“你们辛苦了,舟车劳顿,快回去歇歇,明日不用来请安。”
两人行礼告退。
回到衍庆居,祁黛遇受到石榴的热情关怀,又是倒茶又是关心她肚子饿不饿,直到葡萄拦住她,“你且让主子好好歇歇。”
祁黛遇睡了一觉,终于缓了过来。
这一醒,就开始琢磨起她心心念念的经商一事。
躺平,是因为没有动力。
但赚钱,就是动力。
一年分红四五千两,祁黛遇不敢想,她只要能赚个两千两就知足了。
只是,她能做什么生意呢?
事实上,她对做生意一窍不通,如今顶多出个主意和起步资金罢了,或许起步资金都不够。起步资金倒是不足为虑,首要的问题是,能做什么生意。
以京城的繁华,想来各行各业的商铺都已经有了,那她再做,就得如庄嫔的百味楼一般,有自己的特色。
祁黛遇的目光扫过书房,她能有什么特色?
陶艺摆件?这些东西都是她的喜好,这个世界的人根本不了解这些摆件的文化背景,只怕都如皇帝一般不知其美,反倒觉得怪模怪样。
棉花娃娃?也只是能哄小孩子的东西,无法畅销,只怕连店铺租金都付不起。
祁黛遇冥思苦想。石榴走进来,要拿小几上的针线盒,突然想到什么,“主子,您这些日子不在,奴婢便将你之前做美颜膏的物件收起来了,您可要用?”
“嗯……嗯?”祁黛遇眼睛一亮,“美颜膏!”
“什么?”石榴不解,“主子是现在要吗?奴婢这就去拿。”
祁黛遇有灵感了!她真是空有宝藏不自知,她有手机啊!她完全可以买现代的东西换个包装拿到这个世界卖!
香水一类的或许比不过这时各种香膏、香薰,但美容美妆类的产品就不一定了。
如今嫔妃们用的都是宫廷特制,可以说是最好最顶级的产品,饶是如此,以现代的眼光看,也有其缺陷,比如粉底不够细腻,口脂颜色单一。最重要的是,那些脂粉里,多多少少含有铅粉、朱砂等物,用多用久了有害健康。
若是把现代的美妆产品拿来卖……
祁黛遇觉得可以一试。
有了经商的点子,现在需要解决的就是启动资金和人脉的问题。庄嫔那边的银子没那么快送来,祁黛遇手里的银子别说买京城一间铺子,租金都不够一年的,更别提经营。
她得寻一个靠山。
而在见这位靠山前,她需要展现出操作的可行性。
于是乎,祁黛遇白天在书房假装制作养颜水、养颜膏等物,夜里偷偷敷上最贵的面膜、水乳精华按摩操,几天过后,当真是容光焕发,肌肤嫩得仿佛能掐出水来。
这日,祁黛遇用改头换面的“现代化妆品”亲手给自己化了个淡妆,俗称“素颜妆”,几乎看不见脸上施妆的痕迹,但就是觉得比平日里更白、更精神、更好看。
请安的时候,连淑妃也忍不住,频频看她。
但众人各持身份,也不好意思询问,毕竟若谁掌握了美颜秘方,定是舍不得告诉旁人的。
等请安结束,祁黛遇没有走,留到最后。
对皇后娘娘笑道:“有些日子没见大公主了,嫔妾新做了个小玩意,送给大公主玩。”
是她自己画的一些识字认物图册,属于幼教玩具的一种,她做起来得心应手,很快就完成了。
Q版的画风大人或许不喜欢,但像大公主这样的孩童,应该会喜欢的,而且有助于辩物识字,皇后娘娘应该也不会拒绝。
果然,皇后接过看了几眼后,便意识到了其中妙处,让竹意送到大公主殿里去。
“你一向心思巧妙,不过也不可费心劳神,伤了精神。”皇后叮嘱道。
祁黛遇:“娘娘放心,嫔妾这些日子身体好着呢,浑身轻松得很。”
皇后观她气色,“你这几日气色的确很好,便是不曾上妆也貌美动人。”
来了!
祁黛遇心神一稳,她的靠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