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客栈, 雨势未减。因下雨,客栈门关着,阿九抱着怀中的猫, 先一步冲了进去。陈照非跟在她身后, 慢条斯理收了伞,将伞放在门口。
“丽娘, 可有干的布巾?”阿九将猫放在桌上,猫也不跑, 蜷缩成一团。
丽娘应声, 从旁边拿了干净的毛巾过来。阿九接过毛巾, 将猫裹住, 擦干净它身上的水。
丽娘看着阿九动作,“还说呢, 你们就回来了。这猫是?”
阿九摸了摸猫脑袋,露出一个清浅的笑,“在路上捡的。”
丽娘笑着坐下, 用手指碰了碰猫,猫竟也不怕生, 反而蹭着丽娘的手指。丽娘哎哟一声, “这猫真通人性。”
阿九脸上笑意不减, 才反应过来, 去看陈照非。可身后哪里还有人, 阿九回身, 询问丽娘:“今日怎么是侯爷亲自来接我, 把我吓了一跳。”
丽娘看着猫,漫不经心答道:“他最闲呗。”
阿九:“……”
她才发现青水与观海他们都不在,她心下想:他们都出去办事了吧。
猫又嗷嗷叫了两声, 阿九看着它,就像看一个孩子。阿九起身去找了些东西喂它吃,丽娘也跟着,二人逗弄忙活好一番,猫寻了个地方趴着睡去,阿九才起身上楼。
她衣裳头发都沾了水,还得洗个澡。
待洗过澡,已近三更天。
这一夜,青水都没回来。经历过上次黑衣人之事,阿九对他们要做的事,心里有了划分。
第二日,阿九起了个大早,起身去店里。她一早上起来,连陈照非也不见了踪影。
丽娘见她目光搜寻着什么,便故意调侃:“怎么,你找侯爷?”
阿九没否认,“他何时出去的?”
丽娘说:“很早,反正比我起得早。”
二人说着话,那只猫从旁边跑出来,在阿九身边蹭着。
丽娘笑:“它倒是认识你。”
阿九蹲下来,抱了抱猫,出门往店里去。
新店开张第一天,阿九忙得不可开交,生意倒也还热闹。忙活一天下来,不知不觉就到了傍晚时候。
今天青水没在,没人给阿九送饭。她当时正忙着,也没顾得上吃饭。到黄昏时候,店里冷清下来,阿九才觉得肚子饿。
她伸了个懒腰,正想着过会儿关了店,回去叫丽娘做两个小菜。这时候,有一夫人携几个侍女进门来。
阿九只好打起精神,迎上去:“夫人喜欢什么,可以随意看看。”
那夫人衣着富贵,一身贵气,视线在店里扫过一圈,似乎有些失望,“你这里与旁处也没什么不同,这些首饰大同小异,没意思。”
她说着,便伸出手叫侍女扶着,要出门去。
阿九听她话中的意思,是想要些不一样的?她心中一动,诚然,这些都是都让人那儿进来的,自然与别人没什么不同。若是能有些旁处没有的,只她店里有的,岂非妙哉?
阿九叫住那夫人,“夫人且慢。夫人需要什么样的首饰,不妨说来听听,我可以命人专门为夫人做,那便是世上独一无二的。”
那夫人转过头,打量着她,似乎在考虑。
片刻后,那夫人道:“你所说,倒是不错。只不过今日天色不早……你叫我一时说,我也说不出来。这样吧,明日我叫人把要求送给你,你若是能做,便答复一声,若是不能做,那便算了。”
时下首饰这一块,多是市面上流行什么,她们便买什么。阿九在京城的时候,便是如此。少有一些铺子接受定制,也只有带着宝石去根据宝石来做的,并未普及。
若是能抓住这机会,倒是不错。阿九打定主意,送走那夫人,而后欢欢喜喜地收拾东西回去。
才回到客栈门口,恰好与陈照非打照面。他刚从外头回来,“今日如何?”
阿九心情不错,说话语气都颇有兴致,与他说了些情况,又兴致勃勃地说起自己的想法。
陈照非听罢点头,“不错。”
他二人在门口说话,丽娘在里头听见,骂道:“里头这么大地方容不下你们两座大佛?要站在门口?”
阿九噗嗤笑出声来,转身进门去。刚一进门,猫便跑过来。
陈照非看着她轻盈的背影,无声地笑。
*
第二日,那夫人果真派了个人来。阿九看了纸上要求,觉得可以接,便应下这差事。
只是她一个人定然不行,还得寻些师傅来。她又得看店,这事儿便暂且搁置。
中午时候,青水拎着饭来看她。阿九与她说起这事,青水很看好。下午时候,她提前一些关了店,去城里寻会做首饰的师傅。
青水听她说完,回去之后,便告诉了陈照非。
陈照非不发一言,只是笑。
青水看不明白,便问:“侯爷,你觉得阿九这样做能成吗?”
陈照非只说:“有志者,事竟成。”
青水沉默。
阿九去问了几个师傅,仔细记下了价格与要求,做好笔记。一番忙活,又不知不觉入了夜。
今日没下雨,倒是还好。
阿九松了口气,加快了步子。
街上空旷,没几个行人,又忽然起风。阿九看着自己影子,忽然心里发毛。
行至街角,忽然面前一道人影,阿九吓得惊叫出声。待看清来人,才拍着胸脯松了口气,“青水,你吓死我了。”
青水嘿嘿地笑,把怀里的猫送到她跟
前,“我看你这么晚还没回来,怕你出事,所以特意来接你。”
话是这么说,在她感慨阿九还没回来的时候,侯爷说:“那你便去接她吧。”
青水这才屁颠颠出了门,出门的时候,那只猫在她身边蹭来蹭去,喵个不停,青水便顺手也带上了它。
“真像你的孩子似的。”
阿九听她说起猫,不由得心软几分,又想起自己没出世的孩子,只好信一信因果神佛,也许是她没出世的孩子来找她。
阿九用脸颊蹭了蹭猫,和青水一起回去。
青水回来的时候,本想同侯爷说一声,可侯爷竟不在楼下,只好作罢。
*
阿九按部就班进行着自己的计划,很快做完了那夫人要的东西,差人给她送过去。夫人十分满意,给了大笔酬金。
阿九又想,这事若是能被更多人知道,定然会更好。如何能让更多人知道呢?阿九灵机一动,想到了城中的说书先生,以及乞丐。
她给了他们一些银钱,叫他们不准痕迹地提起她的店,并且得夸赞。
这一计果真起效,没多久,来店里玩定制的人果然多了起来。先前那夫人很满意效果,便也说给了小姐妹们听,小姐妹们将信将疑来找阿九,效果意外不错。便又传给自己亲近之人。
如此多番宣传一下,阿九的店一跃在扬州城炙手可热。
不过很快,也有人推出了相同的点子。这时候,阿九又招了好些人手,皆是她仔细挑选出来的,严格把控质量。如此之下,倒也没受到太大撼动。
眨眼间竟过去了三个月,出门的时候被秋风一吹,阿九才惊觉时间过得如此快。
她清算了一番,发现店里盈利颇丰。这实在是一个令人振奋的消息。
她当即想与人分享,思来想去,还是先告诉了陈照非。
陈照非无论何时,都是那模样,处变不惊的样子。闻言也只是点点头,“恭喜。”
阿九嗯了声,转身下楼,去寻自己的猫。那只猫如今跟她混得很熟,阿九给它起了个名字,叫循心。这是她从前给自己的孩子想的名字,在还没有一个孩子、还满心欢喜期盼着一个孩子的时候。
如今也用不上了,给猫用恰好。
这几个月,阿九也脱胎换骨。她全然想与过去那个自己告别,便改了自己的穿衣风格,性子在每日与人交谈之中,也变得更加圆滑不怯场。
秋风萧瑟,迅速卷走落叶,迎来今冬第一场雪。
客栈门掩着,阿九推开门,又迅速关上。循心嗅到她的气味,一下子扑进她怀里,“喵呜~”
阿九手还冷着,在循心身上一番摸蹭,很快暖起来。循心摊开肚皮,任她摸。
青水叫嚷起来,骂循心偏心:“小坏东西,我摸的时候还挠我!九娘,你看它!”
阿九这名字没什么人叫了,如今都唤她九娘。
阿九笑了声,“它不过是只猫,大人有大量,放过它吧。”
青水哼了声,“唉,如今九娘你是富婆了,连带着它也硬气了不少。”
在过去这半年,阿九赚了很多的钱。她拿出一些,兴办了女子学堂。女子学堂学费低廉,因而收得不少女学生。不过她知道还不够。
外头的雪洋洋洒洒,听见青水和丽娘闲谈:
“今年的雪似乎比往年来得更早一些,也更冷一些。”
“是吗?我怎么没感觉?”
“哼,你又不常住在扬州。”
“你住在扬州很了不起吗?”
“就是很了不起啊,怎么样?”
“好了,别吵了……”
“闭嘴!”
……
她的思绪却飘远。
侯爷说,她原名陆九,陆九十陆氏远亲,是江采的妻子,即便是死了,牌位也还是在江家。不如趁此机会,改头换面。
他问阿九,“你想改什么名字?”
阿九想了想,说:“久吧,长久的久好了。”
“好,那姓呢?”
阿九想起陈照非从前假称姓赵,她道:“那便姓赵吧。”
“可以,不日你将是扬州人士,姓赵,名久。在扬州做生意,是商户之女,人称你久娘。本侯与你一见钟情,结为夫妻后,琴瑟和鸣,恩爱两不疑。”
“京城应当也下雪了,咱们该启程了,久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