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蔼要组建手枪队,大家都没意见,何况皇帝也同意了,大家就更没意见了,但是他挑选的队内成员全部都是女子,大臣们很有意见。
相对比较古板的苏瑜泉第一个就站出来了:“长安侯,此举不妥,历来哪有女子从军的。”
李蔼挑眉:“苏尚书,这话可就不对了,远的那些史书记载我就不说了,就说我们大易朝,各地酋长多有女子,她们也都是可以提刀上马上阵杀敌的。”
苏瑜泉:“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我们大易朝好儿郎这么多,何必用女子?儿郎力气更足一些。”
李蔼:“可是手枪不用力气。”
苏瑜泉一滞:“不、不用力气?”
李蔼持续输出:“不用力气,莫说是女子,就是老人孩子也可以使用。”
又一名大臣道:“那也不用选择女子,不然将来在军中男女混杂可怎么好。”
李蔼:“除了我那把特别定制的,其余手枪造型十分小巧,男子手大想要使用很难,反而是女子手小更适合抓握,并且与力气相比,运用这个更需要的是灵活和稳定。”
孟庭义插言:“昨日宁将军来送蝶儿的家书,我与他谈论了一会儿,也问了问家中孩子的学习情况,宁将军说我们家孟漾学的明显比另外两个小郎君好些,就是一百个人整体来看,同样是小娘子们更好些,而且一百个人里面的第一名也正是勇毅侯府的那名小娘子。”
勇毅侯面露得意:“几次考试侥幸得了第一罢了。”
殿中大臣齐齐看向勇毅侯,你说这话的时候能不能把你那唇角压一压!
皇帝:“朕昨日倒是忘记问宁随远谁学的更好些,原来最好的竟是李家的小娘子,朕记得叫李瑜?李瑜,鲤鱼,鲤鱼跃龙门,是个好名字。”
勇毅侯乐得合不拢嘴:“谢陛下夸奖。”
李蔼:“陛下,那边对动手能力的要求颇高,按照孟蝶的话来说,实践出真知,搞理论的永远比不上搞实践的。”
皇帝失笑:“她这话说得直白,不过倒也是实话。”
任清华:“陛下,臣以为,以后文官也应该有一定的动手能力。”
皇帝沉思片刻:“所言有理,以后文科科考也要考动手能力。具体怎么考核,用什么办法,礼部先拟个折子上来。”
礼部尚书出列:“臣,遵旨。”
李蔼选拔女子入手枪队一事,就这么以增加文科考试考项结尾。
散朝之后,皇帝难得的没在勤政殿批奏本,而是去了坤宁宫,昨天火炮对他的触动太大,他昨晚在乾清宫一宿没怎么睡好,今天实在提不起精神。
到了宫门这边,林楚先一步回话:“陛下,太子的仪仗在这边,想来殿下也在娘娘这里。”
皇帝一听就笑了:“八成是昨晚的事儿他自个儿没想明白。”
果然是知子莫若父,皇帝猜得一点儿都不差,太子想了一宿没想明白后他就来找外援了。
皇后把事情前前后后仔细听一遍,生平第一次,笑得格外不端庄。
太子:“母后?”
皇后脸上的笑意止也止不住:“男尊女卑,这句话始于易经,是说男子为天为高岗之地,女子为地为卑湿之所,这是最早的解释。但是现在,无论你承认或者不承认,男尊女卑已经有了另外一个引申的含义,并且这个含义更为大家熟悉,那就是字面意思,男子尊贵女子卑微。那么,为什么会这样?”
太子沉吟半晌,最终摇了摇头:“儿臣想不明白。”
皇后:“前朝甚至剥夺了女子的继承权,你觉得如果没有百姓拥护,这个法令会那么容易实行吗?”
太子坚定的摇摇头:“荀子说过,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百姓若是都不拥护,皇权也是可能被推翻的,所以为君者当谨记民重君轻。法令能够顺利实行,百姓之中至少大多数都是拥护或者无所谓的。”
皇后颔首:“不错,那么不把财产给自己的亲生女儿,反而给外四路的侄子或者族人,百姓为什么会同意?”
太子怔了怔,冥思苦想。
皇后看着太子一眼,叹息声几不可闻:“因为就算给了女儿,她也未必能保住财产。给了侄子,遇到那有良心的,说不得有他们照顾,女儿反而能生活的更好些。这是最基本的,更高一点,侄子或者族人可以入仕,女儿不可以。”
太子抿抿唇:“母后,儿臣一直觉得很多女子才学不输男子,虽、虽然是祖宗传下来的,就不能更改吗?女子其实也可以做官的。”
“不可以。”皇后毫不留情的直接反驳:“不能改,也不好改。”
太子:“母后?”
皇后闭上眼睛,她想到了自己年幼时,明明她读书读的最好,家中兄弟皆不如她,可外人每每提起她时,赞美她的永远不是她的才学有多好,说的永远都是她够端庄大方,够贤惠柔顺……
年幼时第一次听到这样的夸赞她说了自己又念了什么书,结果对方敷衍的表示好好好,然后就没了。一次一次又一次,她为此躲在无人处默默流泪。不懂这是为什么,她去问了祖父。
那是一个阳光很好的下午,祖父抱着她久久没有出声。后来他用颤抖的声音一点一点的给她解释着,她懂了,彻底懂了,眼里的光也没有了,她彻底成为了那个端庄贤淑的大家闺秀。
重新睁开眼睛,在那个下午骤然消散的光在这一刻重新回到眼中,宛如万千星子倒映其中,熠熠生辉,凤凰涅槃,浴火重生。
太子明显有所觉,他看看自己的亲娘,明显觉得母亲有哪里不一样了,可一时间又说不出来。
皇后:“女子是有才学,可那又怎么样呢?生活在这个世道,才学并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力量,有了力量去种地才能养活自己和家人,有了力量才能保卫边关。”
看着太子明显不赞同的神色,皇后笑了:“我问你,你凭借着自己的力量赚到了一千文,另外一个人她因为自身力量不足,赚到了二百文,这时候有人告诉你,你们之间是平等的,所以你要分对方四百文保持平等,你愿意吗?”
太子懵了:“这、这……”这是哪挨哪儿啊!
皇后:“粮食的种植要男子的力量,保家卫国要男子的力量,拿了人家的好处你不给人家一些优待?这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你说你能经商,没有一个安定的环境,你分分钟钟就会被抢劫到血本无归,你说你有才学,没有一个安定的环境,人家一巴掌过来,你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
“安定的环境是哪里来的?没有千千万万男儿镇守边关,你哪有安定的环境,你说,要不要给男子优待?”
曾经她想不通,是她祖父告诉了她这个道理。
皇后:“那手枪,孟蝶既然能为李蔼定制一个趁手的,其余三十把难道就真的定制不出男子适用的吗?”
太子:“她故意的!”
皇后眉眼弯弯:“对,她就是故意的,她要女子从军。当女子也能保家卫国,你男子又凭什么继续在这个世道中得到优待?”
太子:“现在也有。”
皇后失笑:“那才几个人,不成正规军,对比千千万万的男子兵士,不过九牛一毛。”
皇后没有停口,她太开心了,多年的郁闷一扫而空,她曾经的无奈万万没想到孟蝶真的想到办法改变了:“有兵就有权,当我们可以从军,真正的在军队中占据一席之地,那时候不用你去改,女子自然而然就可以做官。”
太子目瞪口呆。
常禄从宫外进来躬身施礼:“娘娘,陛下来了,已经到宫门口了。”
皇后一顿,努力收敛脸上略显张狂得意的笑容,带着还有些愣神的太子出去接驾。
正往里走的皇帝扶住福身的皇后:“钟毓是不是来向你请教问题的。”
皇后:“陛下圣明,他说有个问题想了一宿也没想明白,今儿一大早就来了,妾身还在梳妆,他又吩咐不许打扰,白白在外面站了许久。”
皇帝脸上露出笑容:“你母后给你解释清楚了?明白了?”
太子:“母后解释的详尽,儿臣彻底懂了。”
皇帝坐下,喝了一口茶:“还是你这里的茶最合朕的口。”
皇后眉眼弯弯,她宫里的茶与皇帝的茶都是一样的,合的不是茶,是人。
皇帝看了一眼太子:“你又怎么了?有什么话直接说。”
太子撩衣服跪下。
皇帝和皇后瞬间精神,皇后:“好好的跪下做什么,快起来。”
太子身形没动:“父皇,母后,从宁随远带回帕平锅起,有件事儿臣一直纠结着,不知道自己的判断对不对,也不知道该说不该说,直到昨日宁随远演示了大炮的威力,儿臣觉得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父皇,母后,儿臣有要事启奏。”
皇帝摆摆手:“起来回话。”殿内的宫女太监纷纷行礼退出。
太子起身,又踌躇了一会儿,终于咬牙说出了内心一直纠结的事情:“父皇,儿臣觉得儿臣不适合当储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