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氏睁大了眼睛。
赵虎身形一动,宁强拽了他一下:“你们这是想要动用私刑?”
又一名老者站出:“我是溪下村的村长,姓齐。”村长指着拄拐杖的老者:“这是木氏一族的族长。这位军爷,这一族有一族的规矩,荣氏不守妇道,木氏一族想要处置她无可厚非。时候不早了,军爷还是带着桂花早点上路为好,咱们这穷乡僻壤的,路上可不太平。”
赤裸裸的威胁,宁强强压着怒火:“荣氏是否守妇道,自有县令大人定夺,你们认为他不守妇道,不如同我们一起去见官。她若是真的不守妇道,到时候在全县的百姓下见证沉塘,更能起到警示作用。”
木氏族长冷笑一声:“咱们族里出了这样的妇人本就颜面无光,军爷还想让全县百姓知道,这是定要让我们木氏一族在县里彻底抬不起头来吗?”
围着宁强和赵虎的男丁们纷纷用镐头指着两人,就等着族长一声令下,哪怕对方是军营来的人也不怕,山高皇帝远,尸首往山上一扔,谁知道发生过什么?
宁强咬牙,看了一眼荣氏,他今天能带走桂花,但是荣氏肯定救不下来。
荣氏眼泪滚滚而落,她这会儿反而不知道害怕,只要桂花能被救出去,她沉塘就沉塘,横竖她这辈子也没过过几天好日子,说不得下辈子还能投个好胎呢。
宁强看着荣氏决绝的眼神,懂了她的选择,伸手接过桂花:“木族长说得……”
哒哒哒——马蹄声由远及近,宁强眼中露出惊喜。
十多个骑着马腰挎宝刀的军兵从乡间小路上过来,为首的正是本地的驻军,宁强的老乡宁旺:“宁强,你怎么这么久,大家伙儿都等着你一块儿喝酒呢。”
木氏族长和村长一众人脸色铁青。
玫红长出一口气:“幸亏那位叫宁旺的军爷去找了宁强。”
杏黄一撇嘴:“什么叫幸亏呀,要说幸亏那也是幸亏当地的县令,县令派人给宁旺那边送了信儿,说溪下村那一溜的几个村子宗族势力极为庞大,要是宁强他们过去不发生冲突还好,真发生冲突了保准吃亏,宁旺这才点了人手骑马过去给宁强撑腰。”
玫红张大嘴巴:“竟然是这样!这宗族势力有这么大?”
杏黄:“我以前也不知道,这两日倒是听了不少,闽浙江右有一些地方的宗族势力极为庞大,说是县令要办事也得事先同族长商量呢。”
玫红表示开眼了。
杏黄咬着牙:“二奶奶,这事儿绝对不能完,咱们得想办法把银子要回来,这银子就算打水漂喂狗都不能给他们。哦,还得狠狠打他们一顿,谁让他们打了荣姐姐和桂花呢。”
孟蝶没吭声。
杏黄急了:“二奶奶?二奶奶您怎么不吭声啊?”
孟蝶阴沉着脸没好气的看了杏黄一眼:“平日里让你多读书你就是不肯。”
“啊?”杏黄傻眼:“这、这啊?”这和读书有啥关系啊!
湖绿轻轻拉了一下杏黄的衣袖:“杏黄姐姐,咱们太祖建国的时候,遗产的律法没有重新制定,就沿用的前朝例。前朝规定,人死后无儿子的,就由族里择五服之内的男丁继承遗产,只有五服之内没有男丁,女儿才能继承。这事儿就是打官司也打不赢的。”
杏黄傻眼:“亲生女儿不能继承,反而要给那些不知道隔了多少房的侄子继承?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孟蝶狠狠惯了一大口冷茶压下胸口的怒火:“女儿是外姓人,把财产给女儿了,这银子不就姓了别人家的姓儿?给隔了不知道多少房的侄子,那也是自己家的姓。”
“这、这……”杏黄气得在屋里转圈:“二奶奶,这事儿就只能这么算了?”
孟蝶靠在椅子上:“你一会儿还回大营是吧?告诉你们二爷,荣氏母女的事儿绝非个例,他若是得空,最好再派人去那些阵亡兵士的家里瞧瞧,尤其是前朝时贞洁牌坊多的地方,不说事事看顾,一两年之内最好走一趟。”
杏黄愣了愣:“贞节牌坊?这些又有什么关系?哎呀!说起这个我倒是想起来,那县令派人给宁旺送信儿的时候就说溪下村那边几个村子前朝的时候贞节牌坊特别多,这、这有什么关联吗?”
孟蝶看着杏黄满脸无语:“你真真是除了做饭什么都不上心。”
杏黄一扬下巴:“二奶奶说过的,人生短暂,能把一件事情做到极致就已经是非常成功,不枉此生了。”
孟蝶:……
玫红和湖绿窃笑,屋内沉默的气氛松动,一直盘旋在孟蝶胸口的怒火被杏黄这么一打岔也散去不少。
孟蝶:“前朝的贞节牌坊不是白白颁发的,最开始前朝太祖说可以除免本家差役,也就是这家出了个贞妇,他们家的男丁就可以免除徭役之苦。”
“这……”杏黄皱着眉头:“总觉得哪里不对呢。”
孟蝶失笑:“觉得不对就对了,守贞的是妇人,得好处的是男丁。前朝中后期又发展为出了贞洁妇的地方,全族可免三年税收。”
湖绿失声:“那如果这个族里左一个贞洁妇,右一个贞洁妇,岂不是一直都不用上税了,还不用服徭役!”
杏黄:“这不能吧,贞洁妇都是寡妇,有没有寡妇那也不是他们说了算的。”
玫红:“那可不一定,杀了男丁不就有寡妇了。”
孟蝶无语片刻:“哪有那么麻烦,想要寡妇还不容易,许给还有一口气的老头儿,或者故意找那身子骨不强壮的男人结亲,随随便便就有寡妇了。到时候守不守贞洁还不是他们说了算,不然为何本朝太祖强硬废除这贞节牌坊。”
湖绿冷哼一声:“我懂了,那些贞节牌坊多的地方欺负孤儿寡母习惯了,就算本朝没有了这贞节牌坊,他们祖上传下来的,骨子里还是喜欢欺负孤儿寡母,只要有一点儿机会,他们就会想尽办法从孤儿寡母身上榨出好处来。”
孟蝶颔首看向杏黄:“你回去的时候提醒你们二爷一声。”
杏黄连连点头:“我肯定好好同二爷说,绝不让那些混蛋占半分便宜。”说完踩着风风火火的步子气哼哼的离开侯府。
湖绿倒了一杯茶水递给孟蝶:“二奶奶,眼下荣氏母女接过来了,她们以后肯定不会再受苦的,至于其它事情都流传多少年了,想要改变肯定是不容易,您还是多宽宽心,别着急。”
孟蝶接过湖绿的茶杯,这是担心她着急上火了:“放心吧,我不会过于思虑这件事的。此事不好办,得从长计议。”
玫红也跟着劝:“二奶奶说的是,得从长计议,律法在那里摆着呢,打官司都打不赢,咱们能护着荣氏母女就已经很好了。”
孟蝶笑着点头,喝了一口茶,重新躺回软塌上,心中开始琢磨这件事。这事儿确实不好办,倒不是律法的原因。孟蝶有自信说动皇帝更改律法,甚至于就算她惨遭滑铁卢没能说动皇帝,她也能说动皇后。
皇后去劝说皇帝更改律法,十成十的成功。
但是改了律法就行吗?肯定是不行的。梦中世界已经算得上先进,他们那里律法规定父母的遗产所有子女享有平等的继承权。结果应用到实际中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曾经那边还流行过一个说辞,说儿子是建设银行,换言之需要买房买车等等,女儿是招商银行,不用花钱还可以收彩礼,还很多人都很认同这个说法。
父母在时,家里的财产都是如此分配,父母不在时,如何分配不言而喻。所以律法只能治标,还是最浅淡的那一层标,根本无法治本。
更改律法这条路除了听着爽,实际应用中没有太大的作用。要改,必须改变世人的观念。
现在世人的观念是女儿是外姓人,是别家的人,侄子则是自己家的人,是自己人。当然这里面还参杂着别的因素。
比如说女孩不容易自立门户,就算是招婿也多有被姑爷拿捏的,因为她们从小就被教育着靠男人,长大后这种思想很难更改,以及女子赚钱不容易,招婿之后大多要靠着父母维持生计,很难自己闯出一份家业来光宗耀祖。
侄子不同,是男人更容易撑起门户,也更有希望赚入更多的家业光宗耀祖。
孟蝶将整件事方方面面想了个透彻,越想越远,不知不觉夜幕降临。
玫红带着杨家姐妹抬着食盒进来。
孟蝶看着多出来的一块慕斯蛋糕:“今儿还去拿甜品了?给那个小桂花带了吗?小孩子应该很喜欢。”
玫红解释:“就是想到小孩子很喜欢,这才去甜品铺子那里拿了两样过来。”
孟蝶也不点破,顺着玫红的话说:“正好今儿不太高兴,吃了这甜品心情肯定就好了。”
玫红眉开眼笑。
次日一早孟蝶去正房那边请安,侯夫人忍不住问:“那对儿母女是怎么回事?”
孟蝶:“是阵亡将士的妻子和女儿。”也没隐瞒,孟蝶将前因后果说得清清楚楚。
“混账东西,一群的混账。”侯夫人气得猛拍扶手:“这样的人,让他们活在世上都是浪费米粮。”
孟蝶赶紧过去捧起茶杯:“祖母,您消消气。”
侯夫人接过茶杯喝了一口:“哎,他们怎么就能有这么狠的心,那木老三也留下了银子,养活一会儿母女能用几个钱,不过是给口饭吃罢了,就这都不想给。”
吴氏难得的垂下眼眸:“那木家为了银子也就罢了,村里其他人也没好处,怎么也围上来了呢。”
侯夫人看着她:“你不知道,有些地方特别注重宗族,木家有事他们不伸手,将来他们有事木家是不是也可以不伸手啊?现在这些年还算好的,我朝刚建立的时候,一些地方的县令得看那些所谓的族长脸色行事,一旦发生冲突甚至还有因公殉职的,后来太祖下令出兵剿匪,他们的气焰才算是降低了一些。”
孟蝶:“四婶子,不止是这样,木家是想把桂花送到地主家,我猜木家的本家族中有不少人租借了地主的地。桂花去当童养媳,地主还能不给他们这些本族人一点儿优待?”
吴氏狠狠的啐了一声:“我祝他们早日断子绝孙。”
“哈哈……”紧绷的气氛松懈下来。
从正房回去,孟蝶去西厢见了荣氏和小桂花,小桂花依旧很怕生,紧紧贴着荣氏不放。
孟蝶看着荣氏藏在袖中颤抖的手,默默的叹了口气,脸上挂上和善的笑容:“荣娘子,在我这里你不用紧张害怕,没人会伤害你们的。”
荣氏勉强扯了一下嘴角,似乎要笑,但不太成功:“二,二奶奶,我能干活的,我……”
孟蝶:“我知道你觉得在我这里白吃白喝不好,但是我告诉你,你不用急这个,我都帮你想好了。你们娘儿俩吃了不少苦,现在身上还有伤,眼下最要紧的是把身体养好,等过了正月十五,身体也好了,天气也暖和了,我在京城里有个工厂,你可以进去织丝毯,就是手笨还可以去缫丝,赚的工钱养活你自己和小桂花绝对是绰绰有余。”
荣氏肉眼可见的放松下来:“二奶奶,我身体没事儿的,现在就能干活儿。”
孟蝶:“你可以干活儿,小桂花呢?”孟蝶看向小姑娘,又连忙把目光移开:“她以前胆子没这么小吧?我估计是吓坏了,如今又到了陌生的环境,你这唯一熟悉的亲娘若是不在,她岂不是更害怕?”
荣氏一顿,将小桂花抱得更紧了一些。
孟蝶:“这是我的院子,平日里除了丫鬟婆子没有外人,你带着小桂花住着好好养身体,更可以带着她慢慢多认识人,等过了正月十五你们身体都养好了再去做工,不是更好吗?”
荣氏抽了一下鼻子,噗通一声跪下:“谢谢二奶奶,谢谢二奶奶……”
“快起来。”
从西厢出来,孟蝶直接进了书房,提笔沾墨她给李蔼写了个便签:“湖绿。”
“二奶奶。”玫红挑帘进来:“湖绿去大奶奶那边了。”
孟蝶恍然:“瞧我,倒是把这个给忘了。”年下了,家家户户都开始了走礼,湖绿按照事先安排好的跟着温氏学习了。孟蝶看着玫红:“你这边里里外外的就你一个人能忙开吗?”
玫红:“二奶奶放心,杨家姐妹还有沐晴都挺稳重,有她们帮衬着,我一个人也没问题。”
孟蝶:“你想着点儿,过年的时候给她们几个多包个红包。还有这个便签,你立刻差人给你们二爷送去。”
“诶。”
孟蝶从凝萃馆回来的时候,玫红打发的小厮夏帛回来复命:“二奶奶,小的去军营没见着二爷。兵士说咱们二爷去见九门提督了,不在军营,小的又问什么时候能回来,兵士说没有准点儿,每天都不一样。”
玫红急了:“没见着?那你怎么回来了,等着呀。”
夏帛:“我把便签给杏黄姐姐了,她说她会请屠都司帮忙,请他晚上把便签转交给二爷。杏黄姐姐还说她会把便签装到信封里,到时候用蜡封上,别人看不到内容。”
孟蝶失笑,玫红也乐了。
夏帛凑趣:“还是杏黄姐姐有办法。”
孟蝶:“是挺有办法的。”
玫红:“二爷怎么突然之间就忙成这样?”
孟蝶:“倒也不是突然,几万大军要融入另外的大军,哪是那么容易的事儿。”
夏帛:“对对对,杏黄姐姐还说所有的交接二爷都要亲自参与和过问。这么多人二爷可不就不得闲了。”
孟蝶颔首,更何况这五万大军明面上是拆分到三处,实际上真正的领导人是李蔼,他对自己的兵担任什么职位,在哪里做什么必须做到烂熟于心。想到李蔼从侯府搬离时的痛苦模样,孟蝶嘴角上翘。
夏帛:“二奶奶,杏黄姐姐还说我去了就正好不用找别人来回二奶奶了,她说她昨儿回去也没见到二爷,屠都司带她去见了安国公,她把二奶奶的担忧就同安国公说了。”
孟蝶:“都怎么说的。”
夏帛立刻把杏黄交代他的都学了一遍。
安国公沉思片刻:“侄儿媳妇说得对,这事儿不可能是个例,我这就派人下去让他们探望阵亡将士的寡妻幼儿,也包括年老的父母。”
屠都司:“还得吸取溪下村的教训,让他们无论去哪里都要事先同当地驻军报备,最好是大家伙儿一起去。”
安国公颔首:“不错,以前我只觉得穷山恶水多刁民这句话是埋汰人,现在看有些地方就是如此,只能看到自己的利益,礼义廉耻是不存在的,杀人放火反倒是正常的。”
闵将军:“可不就是。宁强算是便宜,不然真的被木家杀了,把他和赵虎抛尸荒野,全村人一齐说谎,就说没看到,这上哪儿查去。”
夏帛说完总结了一下:“杏黄姐姐说的大体就是这样。”
孟蝶点点头:“这就好。”
晚上,大营内。
忙碌了一天的李蔼刚回到帐篷就发现床上有个人,气得他二话不说抬腿将人踹醒。
屠英一跃而起,紧张兮兮的左右摇头:“怎么了怎么了发生了什么?”
李蔼黑着一张脸:“你怎么睡我这儿了。”
确定周围都没有危险之后,屠英长出一口气:“二奶奶给你一个便签,杏黄找不到人就先给我了,让我晚上转交给你。”
李蔼接过信封,刚要拆开就见屠英伸着个脖子往这边看,李蔼停下拆信封的手:“屠英,这是我媳妇给我的便签。”我媳妇三个字咬得格外重。
屠英白了他一眼,打了个哈欠,身体往后一倒,一屁股坐在床上,自然而然的倒仰。
李蔼顾不得拆信封,一把将人拽起来:“去去去,回你自己的帐篷睡去。”
屠英将李蔼抓着自己的扒拉掉:“不对,你那被子里面怎么好像鼓起来一块?”
李蔼抓住奔着床使劲儿屠英:“这是我的床。”咬牙切齿,颇有一种准备磨刀霍霍的意味儿。
屠英:“你那被子里面是啥?”
在前线的时候,物资紧缺,大家睡的都是窄小的硬板床,现在在京郊,虽然搭的是帐篷,很多物资反而不缺了,最明显的就是床都改成了宽大的床。
刚刚屠英等李蔼等得困倦,倚着床就睡了过去,说是睡在床上,其实就搭了个床边,没拽李蔼的被子,这会儿清醒了他倒是觉察出不对来。
李蔼嫌弃的看了屠英一眼,小心掀开被子,里面是一个水蓝色的软枕。
屠英张大嘴巴:“这是……”
李蔼得意洋洋:“临出来的时候玫红看懂了我的眼神,她给我带来的。”
屠英看看李蔼,又看看那个枕头:“你偷二奶奶的枕头。”
李蔼炸毛:“什么叫偷,我这是拿,在家住的时候觉得软枕更好用,这就拿过来一个用怎么了。”
屠英冷笑,满眼都是不信,说软枕更舒服也许是真的,但是他绝对不相信偌大个侯府没有新的软枕,将二奶奶的枕头拿过来,心思昭然若揭。
李蔼:“夫妻本就是同床共枕。”现在不能同床,拿个枕头也算共枕了吧,这有问题吗?有问题吗?
屠英撇撇嘴:“你到底还看不看二奶奶到底给你写了啥?”
李蔼迅速拆开信封,一看里面的内容顿时打消了玩闹的心思:“我去看看主帅睡没睡。”
屠英立刻颠颠的跟上。
安国公没睡呢,听说李蔼找他,立刻让人进来:“侄儿媳妇有什么事?”
李蔼:“您怎么知道是她有事?”
安国公笑了:“白天的时候我就得了消息,你们府里打发人来过军营。”
李蔼点点头:“她想问阵亡将士的尸骨是如何确认身份的。”
帐篷中的气氛一滞。打仗哪有不死人的,甚至于一场战争不会只死一个人两个人……哪怕不是攻城,只是一场近万人的两军对垒,死几十甚至上百几百都是正常的。
大易朝的兵士都有姓名牌,就是为了打扫战场收尸的时候好辨认,但在战场上,死无全尸才是常见的,比如说甲的姓名牌在身上,这确实能确定身份,但他断了一条手臂,另一边发现了好几条手臂,哪个是甲的?哪个又是乙的?总不能让兵士残缺不全的下葬,又或者是把别人的胳膊安装到自己身上吧。
这就需要专业的人才用各种方法辨认,尽量让阵亡的将士全尸下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