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用孟蝶等多久,四天后掌灯时分,范嬷嬷脚步匆匆从侯府外面赶来,进到屋子里冲着只穿睡衣的孟蝶报喜:“二奶奶,把人抓住了,抓了个现行。”
孟蝶猛的站起身:“真的?怎么抓住的?”
范嬷嬷满脸笑意:“不出二奶奶所料,那师焕礼果然觉得晦气,二奶奶离开师家的当天晚上好多私牙那里就得到了买女童的消息,大概发现买不到,他又立刻将家奴派出去充做拐子,拐了个女童。老太爷的人正好将仆人抱走女童的过程看得清清楚楚,也看到了他们将女童送到了哪里。”
孟蝶:“他们送到哪里了?”
范嬷嬷:“真真是猜不到的地方,距离山海书院不远处有一座险峰,险峰悬崖边一颗百年老梨树,每年都有游人或去那里赏花,或去那里看悬崖边的缭绕云雾。那附近也不知何时有人建了个小屋子,供游人遮风避雨。”
孟蝶有点儿懵:“那里经常有人来往,他不怕露馅儿?”
范嬷嬷摇摇头:“他是在小屋子下面建了密室,那密室能观察到小屋子到底有没有人。没人的时候他就可以从密室出来,谁能知道?”
孟蝶想了想:“那屋子八成是他建造的,就是为了掩人耳目。然后呢?”
范嬷嬷:“老太爷安排的人知道了确切的地方却又不敢太过靠前,那里安静只有那么一间屋子,靠太近了会被那些仆人发现,等仆人都走了,他们才敢靠近,进去了才发现死活找不到被送进去的女童。最后还是老太爷请了九门提督,他那里有能人,专门研究这种机关的,人家找到了密道和密室,发现女童正被捆在床上。”
“找到了女童他们只留下两个人守在床下,其余人就都退出来守在周边,当天下午也就是今天师焕礼以养病散心为由去了险峰那里,欲行不轨之时,埋伏在床下的两人跳出,将人活捉,如今正关押在大理寺的牢里。”
孟蝶眉开眼笑:“好,干得好。你今晚回去立刻安排个人,明儿一早城门开了就去给露微送信,上回她回来的时候说过海棠愿意出来作证。我想着先看看过堂的情况,不行再让海棠出来,不然她真出来了,事了之后就算她在我庄子里,估计也少不了闲言碎语。”
范嬷嬷迟疑了一下:“我记得当初老太爷任大理寺卿的时候,审案从来都是不面向百姓公开的,这不公开咱们怎么知道堂审的怎么样啊?”
孟蝶一笑:“别忘了,他那好儿子可骂了我不少的脏话,还诽谤我呢,明儿一早我就递折子,参他一个教子无方。我作为苦主,过堂审他的时候必然有我一席之地。”
范嬷嬷也跟着笑了:“还是二奶奶考虑的周全,那我回去立刻安排人。”
孟蝶颔首:“这几日大家伙儿都辛苦了,你去荣掌柜那边多支取一些银子,那些线人该赏的就赏,还有祖父从九门提督那边借来的兵丁,明儿我上奏本之后,你就以他们给我出气的名义也赏他们一些银子。”
“诶。”
孟蝶心中高兴,连夜写好了奏本,又吩咐湖绿明日就安排人送到翰林院,她一定不能错过师焕礼的堂审。
整个大易朝只有十二名侍郎,其中一名被抓,这无疑震惊了整个朝堂。大理寺那边不敢拖拉,赶在宫门落钥的前一刻将奏本送入宫中。
皇帝正领着户部的人在临华殿暖阁加班,并且这个加班的队伍又扩大了,账目实在太乱,仅仅靠皇帝和户部尚书以及左右侍郎,指不定猴年马月才能查完账。
君臣四人都瘦了一圈儿之后,皇帝终于又添加了人手。冉鹏飞在自己的户部选了几个年轻人后又毫不客气的将在翰林院清闲度日岳景之要了过来,让他也加入了加班大军。
这会儿加班大军刚刚喝了提神茶,勉强打叠起精神继续查账。岳景之小心的看了一眼旁边的同僚,对方也隐晦的看了他一眼,两人同时垂下头叹气,这账目,任凭是谁都一看一个不吱声。
就在这么个君臣火气正旺的时候,大理寺卿的奏本到了,皇帝从林楚手中接过展开那么一看,气得将奏本狠狠摔在御案上:“混账东西。”
“陛下息怒。”林楚赶紧给皇帝倒了一杯茶。
皇帝摆摆手:“命大理寺和督察院明日联合审理。务必要把所有的事情查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是。”林楚连忙安排人去传皇帝的口谕。
户部的人面面相觑,发生了什么事?皇帝重新拿起奏本,又看了一遍,脸更黑了,他将奏本给了林楚,林楚将其给了冉鹏飞。
冉鹏飞放下手中的账册,打开奏本看了看,顿时面皮抽动,老头子只觉得恶心,赶忙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冷茶,终于压下那股反胃感:“陛下,臣瞧着是九门提督那边帮了孟尚书不少忙,他那边应该掌握了不少证据,明日要不要也请符提督旁听?”
皇帝没怎么考虑,颔首同意。
次日一早不是大朝会,皇帝吃了早饭先到勤政殿,他每日都是将紧要的奏折批复完毕,然后再去临华殿暖阁查账。
第一本奏折就是孟蝶的,她参刑部右侍郎师焕礼教子不严。孟蝶的奏本并非军国要务,能排在第一位这绝对是翰林院有人帮忙。
皇帝顾不得孟渊徇私,看着孟蝶奏本中写的师耀辱骂造谣她的内容,气血再次一阵阵上涌。想到这人还是自己提拔上来的,脸颊瞬间火辣辣的,这个师焕礼简直荒唐到了令人发指。
“林楚,传朕的口谕,师焕礼教子不严一事同样交由大理寺审理,孟蝶可去旁听。”
林楚:“是。”
孟蝶早晨起来后就命湖绿去宁夫人那里告假,玫红为她梳妆打扮。刚吃了几块糕点垫肚子,宫里的太监就来传了口谕。
湖绿给赏钱。范嬷嬷服着孟蝶上了马车。今天去大理寺,孟蝶只穿了县主的朝服,没开仪仗。只选择了轻车简行。
现任大理寺卿董洪杰接了这个案子除了感慨师焕礼竟然做下这等龌龊事,别的他都是轻车熟路,大理寺就是专门审理官员和王孙贵族的。
对于左右都御史陪审他没有意见,三司会审是常有的事儿。这一次是左右都御史,没有刑部尚书源于师焕礼是刑部的人,刑部上下都要避嫌。对于九门提督来旁听,他也没意见,等一大早得知孟蝶参了师焕礼教子不严,孟蝶会来旁听,董洪杰傻眼了。
“快,再去多安排两个书记官。把卷宗拿来我再看一遍。”
老仆李忠一边命人拿卷宗一边纳闷儿,他家老爷一直都管审案的,这般兢兢业业小心翼翼的样子十几年未见了。
夫人云氏同样不解:“老爷昨晚不是把卷宗都看了十来遍吗?怎么这会儿又看?马上就要升堂了。”
董洪杰接过小厮递过来的卷宗:“那位孟县主,就是孟蝶她要来旁听。”
云氏一顿,扭头抿唇一笑,原来自家老爷是怕审案的过程中出现问题,挨孟蝶的骂。
董洪杰看了一眼自家夫人,老脸一红,将卷宗又仔仔细细看了一遍,他今天审案全程都要合乎规范,一丝纰漏都不能出,绝对不能出!
大理寺的大堂很宽敞,董洪杰坐在主位,左右都御史分别坐在两边,九门提督符研修坐在左边的上垂手,孟蝶坐在右边。两人座位不是因为男左女右,而是身份,符研修除了是九门提督,他还是镇国公世子,他还是皇帝的表兄。当今太后就是出身镇国公府。
当今皇帝没有这么一个强有力的外家,先帝也不会暗中布局十几年最终贵妃母子也没能登上大宝,镇国公府牢牢的掌控着京郊十万大军和京城的安危,先帝用尽无数办法也没弄到这两处的兵权。
董洪杰站起身率先冲着众人抱拳:“诸位,现在就开始?”
符研修:“请。”
孟蝶一笑:“请。”
董洪杰重新落座:“带人犯。”
师焕礼很快被带到大堂,由于还未判刑,师焕礼属于官身,自然不能磕头行礼,师焕礼冲着众人抱拳行礼:“见过诸位。”
董洪杰扫了一眼刚刚拿到的属于孟蝶的奏本:“师焕礼,孟县主参你教子不严,纵容幼子造谣诋毁于她,此事你可有说辞?”
师焕礼躬身施礼:“董大人,关于犬子造谣诋毁孟县主一事,确实是下官管教不严。下官愿带逆子亲去勇毅侯府登门赔罪,或打或骂任凭县主发落。”
董洪杰看了一眼孟蝶,孟蝶颔首,表示同意。
苦主同意,董洪杰当场宣判。这茬就算掀过去,接下来才是一场硬仗。
董洪杰下意识又看了孟蝶一眼:“师焕礼,昨晚你对女童欲行不轨,你可承认?”
被抓了个现行,师焕礼很干脆的承认:“下官承认。”
董洪杰:“那女童你从何处而来?刑部尚书孟大人手下人言,此女童是你指使家仆扮做拐子强拐而来,你可承认?”
师焕礼:“董大人,下官确实有喜欢女童这个难登大雅之堂的癖好,于私德有亏,但历来女童的来历都是清清楚楚,皆是从牙人手中购买,下官绝未触犯国法。”
董洪杰:“你的意思是昨晚的女童也是你从牙人手中购买而来的?”
师焕礼:“下官是这样吩咐家仆的。”
董洪杰:“带人证。”
两名兵丁一名书生连同两名老者和一名妇人被带到堂上,除书生外五人齐齐下跪见礼,其中一名兵丁立刻开口:“回大人,小的马强,隶属槐花胡同的巡逻小队,昨日巡逻到槐花胡同的时候远远看见一名男子突然抱起一名女童,小的起身去追,眼见着这人进了刑部右侍郎的府邸。”
另一名兵丁接口:“小的王奇,同属槐花胡同巡逻小队,与马强一同巡逻,中途肚腹绞痛,寻了个茅厕方便,出来不见马强踪影却听到妇人哭嚎丢了幼女。小的上前问名情况,带着他们去所属的兑现报了案。”
书生躬身施礼:“下官是兑县县丞,昨日中午时分确实有一名兵丁带着一家三口前来报案,说是丢了女儿。”
董洪杰颔首,目光落在瑟瑟发抖的三名百姓身上:“起来回话吧,你们叫什么名字?可是你们家丢了女儿?”
三名百姓这才起身,那名男性长者抖着声音:“草民王力,是我家小孙女儿丢了。”
师焕礼看了一眼三名百姓,抱歉:“大人,下官有疑问,王奇只是去解了手的功夫,可见离开的时间短暂,由此可推,小童不见也就是一会儿的功夫。小童在外面玩耍是常事,为何他家刚一不见女童,就一口咬定丢了?”
王力:“中午了,小银,就是我小孙女要帮儿媳妇做饭,她没回来,肯定是出事了。”
师焕礼目瞪口呆,他怎么都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昨晚在大理寺的静室中他将这些天发生的事情仔仔细细缕了一遍,冷静下来的他很快就猜到从满京城都是他儿子骂孟蝶的话开始,他们一家子就已经落入的孟蝶的圈套。
上门骂他,不过是孟蝶知道了自己的癖好,故意为之,目的就是为了让自己寻找女童去晦,正路的找不到,自然就会想到强拐这条触犯国法的路子。他仆人拐来的这个女童十有八九是他们事先安排好的。
所以师焕礼在百姓陈述的时候听的非常认真,他也很快用自己多年断案的经验找出了一个漏洞,一般人家不见了小童,都会去左邻右舍找一找,喊一喊,确定真没有才会觉得丢了。但是他怎么都没想到百姓给了这个答案。
孟蝶看了一眼师焕礼,嘴角扯出一抹淡淡的嘲讽。玩耍?家境好的孩子才有童年,这样贫苦的人家,尤其是女童,大约五六岁就要开始在厨房给母亲帮忙搭把手了。
董洪杰:“师焕礼,你还有何话可说?”
师焕礼:“董大人,下官确实吩咐仆人采买女童,但绝没有指使他强拐。”师焕礼死不承认,他是官身,不能随意用刑,只要他不承认,他们就很难定他的罪。
董洪杰:“带仆人李浩。”
李浩四十出头,面白短须,一身青色细棉布的衣袍干干净净,进大堂立刻跪下磕头:“奴才叩见诸位大人。”
董洪杰:“你家大人是怎么吩咐你的?那女童你又是从何处得来?”
李浩再次扣头:“回大人,我们家大人吩咐奴才采买女童。这名女童是奴才从她亲爹王有福手中购买的,这是购买契约。”
有衙役接过契约书呈给董洪杰,董洪杰先看最下面,上面有双方的名字和手印,还有师焕礼的印信,内容大致就是李浩代表侍郎府以二十两银子的价格从王有福手中购买他八岁的女儿王小银。但是契约书上并没有日期,也没有官府的印信,说明没有到官府那边报备。
董洪杰将契约又交给左右都御史观看,三人看看彼此,董洪杰又问:“王力,你儿子王有福卖了王小银一事,你可知道?”
王力连连摇头:“他已经有半月没回家了,我不知道。”
董洪杰看向马强:“你确定是有人强硬抱走的王小银?”
马强:“大人,小的确定是侍郎府的人强硬抱走的女童,女童当时只有一个人,身边并无大人。不单单是我,但是报案的时候,隔壁有邻居也看到了。”
李浩突然插言:“大人,这里面有误会。是这样的,王有福卖女儿是为了还赌债,他卖的时候同我说,他爹娘未必同意卖,所以他请求我派人演一出戏,强硬抱走王小银,装作她被拐子拐走了,这样他爹娘就不会知道他又去赌还欠了债。”
王力目瞪口呆,王有福的妻子闵氏,这个从进来就低垂着头畏缩的女性第一次抬起了头:“你说什么?你说是他卖了我家小银?”
王力:“这个逆子。”
董洪杰将眉头拧成了一个大疙瘩:“去拿王有福。”
“是。”
李浩立刻说:“大人,王有福大概率在好运赌坊。”
衙役得了消息,立刻赶去好运赌坊拿人,王有福正在里面赌得兴起。等他被衙役带着进了大堂,闵氏满脸愤怒的看着他,王有福白了她一眼,等看到亲爹也在瞪他,王有福终于瑟缩了一下。
董洪杰看着跪在堂下的王有福:“是你将女儿王小银卖给了李浩?”
王有福垂着头,目光乱闪:“是。”
王力怒吼:“你这个畜生,谁让你卖女儿的。”
王有福瑟缩立刻一下:“他说他是侍郎府的,小银进去了,能吃得饱穿得暖,说不定运气好长大了还能当个姨娘,以后那才是吃喝不愁,我们也能沾点光。”
“你混蛋。”王力冲过去抡起拳头暴揍王有福。
董洪杰没吭声,衙差象征性的拉架:“别动手,别动手……”
王力下了死力气,衙差又专门拉着王有福,只一会儿的功夫王有福就浑身是伤,鼻青脸肿,衙役们这才说:“大人还在审案,别动手了。”
一提大人,王力顿时泄了力道,噗通一声重新跪下:“大人,草民……”
董洪杰:“罢了,起来回话就好。”
王力心中的惧怕顿时消失无踪。
一场闹剧结束,董洪杰看着跪着的王有福:“你与李浩具体是如何签订契约的,还不细细讲来。”
王有福:“我最近赌输了银子,想翻本又没本钱,就想卖了小银,昨天李浩来找我,愿意出十两的高价买,我、我就答应了。又、又担心爹娘不同意,就和他说让他安排人强行抱走,让爹娘以为小银丢了。”
董洪杰:“这上面为何没有官府的印信?”
王有福:“我、我得了银子就回赌坊了,在那里一时忘了,那上面的手印绝对是我按的。”
董洪杰:“李浩,你怎么知道的王有福要卖女儿?”
李浩:“回大人,奴才并不敢肯定王有福卖女儿,只是他以前在赌坊没少叨咕过卖女儿,奴才留过心,这一次也是急了,主动找到他询问,他一开始很犹豫,奴才开了比市价高出许多价格他才肯卖。”
逻辑清晰,言辞恳切,完全挑不出什么漏洞。但是在座众人谁都知道这是假的,王有福拿了好处反水罢了,可是现在找不到证据。就算咬住契约没有官府印信一事,手印是王有福的,也是王有福的错,定不了师焕礼甚至是李浩的罪。
董洪杰的目光落在孟蝶身上,孟蝶今日来听堂审,他绝对不会天真的以为孟蝶是来听师焕礼教子不严一事怎么判的。孟庭义要避嫌,孟蝶是来替孟庭义旁听的,只是这孟蝶倒是真的能沉住气,眼见师焕礼脱罪,竟然没有半分失态。
师焕礼同样看着孟蝶,看到孟蝶的反应他的心猛然提起,他不认为孟蝶有如此好的养气功夫,能做到喜怒不形于色,孟蝶依旧这般从容,她有后手!
“启禀大人,门外来了两名女子,说是要状告师焕礼指使牙人拐卖女童。”
孟蝶垂眸,她并没有打手势通知露微带着海棠进来作证,看来是露微和花蕊得知被拐女童的家人反水,率先沉不住气了!
董洪杰将目光从孟蝶身上挪开:“带进来。”
露微与花蕊还有一名五十多岁的男子进入大堂跪下行礼:“奴婢露微/草民花蕊/草民朱圆拜见诸位大人。”
露微!这两个字一出口,堂内众人下意识的看向孟蝶。当年露微打的那场讹诈官司这些大人都有耳闻,这个丫鬟绝对不是个普通角色。
董洪杰:“起来回话,你们想要状告师焕礼,可有人证?具体怎么回事?”
露微代答:“回禀大人,我家主人在京郊有处庄子,最近广招妇人帮忙放蚕织布,奴婢在那边管着大家伙儿的工钱发放,一来二去就与不少人熟悉。花蕊是其中一名做工的妇人,她曾在闲聊中与奴婢说起,她十三岁被拐子强行抱走,因为当时剧烈挣扎,身上受了不少伤,养了几日后她被带到一处密室,后被师大人强行施暴。”
“当时她并不知道此人是谁。被强之后她被卖入扬州青楼中,在里面学习吹拉弹唱等等,十六岁那年被一富商买下,重新送入京城,送到了一处贵人家的后宅做婢妾。”
露微说到此处停下。
董洪杰不解:“然后呢?”
露微满脸淡定:“她给当婢妾的人正是刑部右侍郎师大人的幼子师耀。”
孟蝶饶有兴趣的看向师焕礼,看到对方瞬间变绿的脸色,唇角挂上浅浅的笑意。
饶是见多识广,董洪杰、左右都御史连同符研修也没崩住表情,齐齐露出惊愕,紧接着就是嫌恶。
露微继续:“也是如此,花蕊认出了师大人,后来师耀渐渐对她不喜,就将她卖到京城的艳莺楼,她努力攒了点银子给自己赎身,听闻我主人那里招工,便去了做工。”
露微话音刚落,符研修就冷哼一声,瞥了一眼师焕礼是满满的嫌弃。
左都御史林开德看向孟蝶:“孟县主,我记得前些时你踏青的时候,有人与你争辩几句?说是沦为妾室者皆是红颜薄命,此人当真是怜香惜玉啊!”
孟蝶掐了一把才将冲口的笑声止住,强装淡定的点点头。
师焕礼的脸色忽青忽白,一时间整个大厅落针可闻。
董洪杰忍笑后:“花蕊,当初强拐你的人可知道是谁?”
海棠:“当初强拐我的共有两人,一个是朱圆,一个已经亡故。”
朱圆噗通跪下:“大人,当年罪民与同乡张深六年前强行抱走了花蕊,将其卖给了李浩,得了十二两银子。”
董洪杰:“强拐花蕊一事,你承认?”
朱圆:“罪民认,罪民认。确实是罪民动的手,但是是李浩指使我们的,不单单罪民和张深,张深活着的时候还说李浩指使不少人做这个。”
李浩:“大人,他完全是含血喷人,奴才确实买了不少女童,可都是正经付银子买的,奴才只以为对方私牙,并不知道他们是拐子。”
“你……”朱圆急得指着李浩却一句话完整的话都说不出。
董洪杰:“朱圆,你确定是李浩指使你的吗?可有证据?”
朱圆:“大人,我就是证据,我发誓是他指使我们的。一开始他说要女童,我和张深就四处寻找被父母或丢弃或贱卖的,这样的并不多,京城又有好些人做这个,竞争十分激烈,我和张深有一次两个月都没生意,手中的银钱又不多了,张深就说想咱俩去找李浩借点钱。”
“我跟张深找到李浩,李浩亲口说,这京城到底是天子脚下,百姓日子大多好过,哪有那么多扔女童的?不想养的,生下来就扔了,哪还会养大?张深连连表示确实是这么个道理,就问李浩那别人怎么就能弄到那么多女童呢?”
“罪民记得清清楚楚,李浩先是一笑,喝了一口酒才说,那些人养是养了,赔钱货又有几个是真心在乎的?无论是死了还是丢了最多难过一会儿罢了,还能要死要活不成?你们就是强拐又怕什么?”
李浩赶忙叩头:“大人,不能听他一面之词啊!他这纯粹就是诬告。”
朱圆同样叩头:“大人,我发誓我说的一切都是真的。若有半句虚言,愿意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李浩冷笑:“你本就是拐子,按律当斩。”
孟蝶突然插口:“不愧是刑部右侍郎的家仆,对我大易朝的律法十分熟悉啊。”
师焕礼当即回怼:“比不得县主身边的露微姑娘对我朝律法张口就来的程度。”
孟蝶唇角上扬,眉眼舒展:“那是,从上到下,从里到外,方方面面哪里都比不得。”
师焕礼:……
董洪杰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确定憋住了笑声一指朱圆:“签字,画押。”
文书官立刻将刚刚记录的供词送到朱圆面前,朱圆看也没看,爽快签字画押,脸上露出一个解脱的笑容。
董洪杰接过文书官拿回来画好押的供词,扫了一眼:“朱圆,你说当初李浩不单单寻了你与已经亡故的张深,还寻了其他人,你可知道还有些什么人?”
朱圆:“知道几个,已经都同露微姑娘说了。”
露微从衣袖中拿出一张纸:“奴婢已经将朱圆所说全部写在纸上,请大人过目。”
衙役接过纸张,董洪杰展开看了看沉吟片刻,将纸张交给了左右都御史,林开德与宋建桥二人看完之后有志一同的将纸张交给了九门提督。
董洪杰见符研修看完了才说:“记载里有几人标注着是京城里有名的泼皮无赖,下官想着差役去抓捕恐怕要费一番手脚,故此想请符提督派人抓捕他们。”
符研修颔首:“我去安排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