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露微这个承诺,夏娘子满心欢喜离开庄子,刚刚听说回不去,她有一瞬间绝望到想死,若是平时她也不至于为了一份工就这样。
前些时家里的小丫头得了重病,花了好些钱请大夫吃药也不见好,很多人都劝他们夫妻俩,不过是一个丫头片子而已,扔了得了,就算是养大了也不过是赔钱货。现在扔了她,早早让她去了,说不得来世托生到富裕人家,还能过个好日子,也能念着他们夫妻的好。
她舍不得,那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什么来生不来生的,不过是给自己心思歹毒找个借口罢了。可她也知道家里的情况。生活在底层的平民,从来都是手停口停,得了病那就是压垮一家子的事儿。她说不出留下孩子这句话。
幸喜,她男人也是个疼闺女的,没听外人的“好言相劝”,不但拿出了家里全部的积蓄还又咬牙借了一些银子给小丫头看病,总算是保住了她的小命。
公婆也没反对,出嫁的大姑子和小姑子也没说什么,小姑子家条件稍微好点儿,她还偷着塞给自己一两银子。
夏娘子想到这里又忍不住抹了一把眼睛,她男人是个老实憨厚的,欠别人两个铜板都浑身难受不舒服,这回欠了几两银子,那真是恨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干活儿,好早日把债务还清。
婆婆得知她得了这么一份工,为了让她安心做工,家里面里里外外都弄的整整齐齐,甚至她每次晚上回去立刻就有热乎饭吃。
全家都在铆足了力气赚钱还债的时候,她却受人挑拨把这么好的工给辞了。她怎么就这么蠢。
“夏娘子,夏娘子……”
沉浸在悲伤中的夏娘子脚步一顿,擦了一把眼泪睁着一双有些肿胀的眼睛看清了来人。
张娘子以及周围几名辞工的娘子脸上带着谄笑:“夏娘子,露微姑娘那边儿怎么说?咱们能不能回去。”
经过这一遭,夏娘子也多了个心眼:“你们想回去怎么不自己去问,跑来问我做什么。”
众妇人脸上闪过一抹尴尬,齐娘子凑过来:“夏娘子,谁不知道你是咱们这几千人里面手速能排进前三的,露微姑娘她们都是要干活儿的人,你这么会干活儿,她们肯定更喜欢你,也更有面子,咱们哪能同你比呢。”
夏娘子露出个惨笑:“是啊,可不是手快么,第一个被她们那群人挑拨。都拿我当刀子使。”
齐娘子脸上悻悻的,其实她手也挺快,三千人里面排不上前三,前一百绝对能排上,只是她自己不知道。
围着的人有几名娘子脸色越发难看,她们原本还没想到为什么自己被拱火儿,这会儿倒是懂了,她们手快,得露微姑娘她们喜欢。
夏娘子扫了一眼大伙儿,眼见她们一个个红肿着眼睛青黑着眼圈,有两个脸上还带着伤,刚刚心里升起的怒气就那么散了个干净:“我去问露微姑娘了,她说这里不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眼下肯定不能让大家回来。”
话音一落,围着她的妇人们顿时就有好几个哭出声的。
夏娘子叹了口气:“你们先别哭,露微姑娘也说了,等城里那处厂房建好,她们还会大批量招人,那时候我们再去报名就不受这次事情影响了,不够这话先不能说出去。”
齐娘子一把抓住夏娘子的手:“真的?”
夏娘子点点头:“真的。走吧,大家先回家可别哭了,先把眼睛养好。以后侥幸回来每天就好好干活儿,平时就当哑巴,咱们可不能再犯蠢了。”
齐娘子赶紧擦了擦眼泪:“那肯定的。再犯蠢我先给自己俩大耳刮子。夏娘子,你家男人是不是在厂房那边帮工?有没有说什么时候能完工?”
夏娘子摇摇头:“我今儿回家问问他。”夏娘子这会儿心里有些纠结,她真是既盼着厂房早日完工,自己好回去继续当织娘,又想着厂房晚点儿完工,当家的在那里做工,工钱多还供饭,这样的好活计可不好找。
回到家中,公婆得知还有机会回去做工,顿时都松了口气。晚上夏娘子的丈夫余有全回来,夏娘子忍不住问:“你们还有多久能完工?”
余有全知道了事情的始末,这会儿一边呼噜面条一边说:“估计用不了多少日子,最多两个半月,快一快也就两个月。”
夏娘子大吃一惊:“这么快,那么多房子都能盖好?那可都是青砖房!”
余有全:“二奶奶舍得下银子,不但把京城还把周边几个县城的泥瓦匠都找了来,这么多人一起动手,那还不快?”
夏娘子点点头:“也是,今儿露微姑娘说庄子那边地方不够大,就等厂房好了,缫丝染丝和织娘都要再招一批的。这么着急这厂房可不得快着些盖。”
余有全的娘柳氏心中一动:“缫丝染丝那边也招人?”
“招的。”夏娘子想了想:“听露微姑娘那口气,还不能少招呢。”
柳氏眼睛一亮:“那我去做、不行,你去做织娘,我又不在家,家里怎么办。”
屋中一静。
好半天,余雨声才道:“有啥怎么办的,我和有全还能饿死咋地。”
柳氏看了他一眼:“那也不好说。”
余雨声一噎:“做不好吃还做不难吃啊,以前我为了做工你做饭,这会儿你去做工我做饭,正好,这两个月你就教我做,我还就不信了,盖房子我都成,做个饭就不行了。”余雨声原本也是泥瓦匠,有次从房子上掉下来摔断了腿,落了点儿残疾就只能到处打零工了。年岁渐长,零工是越发的不好找。
柳氏还有些迟疑。余雨声给她使了个眼色。柳氏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她的小孙女,前些时生病的小丫这会儿正在院子边角处认真种花。
小丫头病着的时候听到了那些人劝她爹娘扔了她的话,哪怕只有五岁,她也知道扔了是什么意思,她知道家里花了好多好多钱,她要努力干活儿,种点儿花去卖,她要赚钱。
柳氏眼里浮现出心疼:“那我去报名,要是运气好真被选上了,你就在家做饭。”
余有全:“娘,不是还有我呢么,厂房这边完事再抢个秋,冬天我找活儿也费劲,我也学学做饭,到时候我们爷俩就全指着娘亲和娘子养了。”
余雨声瞪了他一眼:“让妇人养活,你也不怕被人笑话。”说完自己先笑了,只觉得整个家的日子都有了希望。
等织出完整的丝毯露微抽空回了侯府给孟蝶汇报:“已经织出来不少丝毯了,我瞅着质量都行,雪青也点了头。王庄头又开始琢磨着怎么扩大柞树林了,看他那架势,不把整个庄子全部的山地都利用上肯定不能拉倒。”
孟蝶失笑:“他真的是……不管他不管他,就让他折腾吧,横竖人手有限。听说前些时有织娘闹事?”
露微:“是,我当时把一些冲动辞工的直接撵了,不过那几个真正挑事儿的她们倒是精明,不曾站出来辞工。我想着,她们挑事儿无外乎就两个目的,一个是想辖制住我和雪青她们,以后她们那活儿想怎么干就怎么干了;另一个想的无外乎咱们这次招了这么多人,她们肯定以为咱们不会继续招人了。”
孟蝶懂了:“这次大规模招人她们有亲朋好友没赶上。你这是想一锅端了?”
露微眉开眼笑:“不是想一锅端,是已经被我一锅端了。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那几个挑事儿的都是什么人,拿别人当刀使不说还故意挑手快的,真真是一肚子坏水儿,能和她们走到一起的哪有老实人,我可不想有什么遗漏到时候一条鱼腥了我一锅汤。”
孟蝶点点头:“盯着我们的人本就多,这样的小人必要斩草除根才行,不能让她们混在老实人的队伍中。”
露微:“嗯,梅儿和梨儿那边也都在梳理人呢,我这次回去打算再梳理两遍,确定在搬去厂房那边之前,把那些不老实的都清出去。”
孟蝶颔首。
说完了这件事,露微突然说:“湖绿,你亲自到门口守着。”
屋里的玫红湖绿还有杏黄纷纷楞了一下,三人互相看了一眼,默默从屋里退出去,湖绿亲自守着门口。
孟蝶也懵了:“有什么大事儿?”
露微沉吟了一下:“这两日有两名过去的娼妓同我私下里说了点儿话。”
孟蝶心弦一颤:“可是与拐卖有关?”
露微:“是,她们俩说崔家和赵家的背后主使是刑部右侍郎师焕礼。那日踏青开口骂人的正是他的嫡子师耀。”
孟蝶看着露微:“师焕礼?他是书香世家出身,家资巨富产业众多,拐卖这点子钱……”眼见露微的面容有一瞬间的扭曲,孟蝶福灵心至:“不为钱,是为了别的事儿?”
露微颔首,张了张嘴又闭上,脸一阵青一阵白的。
孟蝶的心猛然一沉:“他要女童做什么?”
露微压低声音:“师焕礼认为、认为为完璧女子破身,可以去除自己的霉运。”
孟蝶瞬间脸黑如锅底,这个说法古今有之,当然正经书中没有记载,杂谈野史中屡被提及,有些男人甚至愿意花费几十上百两银子去青楼专门为清倌进行所谓的**破瓜。
不对,还是不对,孟蝶再次看向露微:“青楼楚馆中有清倌儿。”
露微深吸一口气:“他认为来了天葵的女子就不在洁净了,没有祛晦的效果。”
“混账王八蛋。”孟蝶脸色铁青,手握成拳,
露微吓了一跳:“二奶奶快松手,仔细伤了手心。”
孟蝶眼前一阵金星乱闪,耳畔响起嗡鸣声,露微说什么她根本就没听清楚,心里就一个念头,把师焕礼凌迟处死都便宜他了。
“二奶奶松手,快松开手……”
露微的呼唤仿佛从天边传来,孟蝶眩晕感逐渐消失,慢慢将手松开。白皙掌心赫然是四道深深的月牙痕迹,隐隐有血迹渗出。若非孟蝶不喜欢留长指甲,怕是得血肉翻开。
露微赶忙倒了杯茶:“二奶奶消消气,消消气……”
孟蝶就着露微的手喝了两口茶,眩晕感彻底消失:“这个混账玩意儿是从什么开始的知道吗?原本的娼妓又是怎么知道的?她是被拐者之一?”
露微深吸一口气:“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花蕊没说,她应该也是不知道。她是被拐者之一,原就是京城人士,家住在西城区,她家里人口多,她是女孩儿又上有姐姐下有妹妹的,也不受宠,经常吃不饱饭,人长的也瘦弱。十三岁那年她和妹妹在一处玩耍,有两个男子突然出现强行要将她们两人抱走。”
“花蕊奋起反抗,咬了抓她的男子,她又去救妹妹,将那人也咬了,她妹妹趁机逃脱,她被重新抓住嘴里塞了布装入麻袋中,两个男人刚走几步路就发生了争执停下脚步,她那会儿年纪小不知道两个人说的是什么,只顾着高兴,想着两人停下脚步一会儿妹妹喊了人来,她也能得救。”
孟蝶重重的将茶杯搁在桌子上:“白眼狼。”
露微长叹一声:“是啊,她妹妹没去喊人,她就这么被抱走。好吃好喝的养了几天,洗得干干净净的就被送到了床上。她说那会儿她只记得痛了。”
“后来她就被送到了扬州的一家青楼,在那里学习唱歌跳舞,学习怎么讨好男人。慢慢的她也懂了那两个男人说的究竟是什么。”
孟蝶垂眸:“那两个男人的目标是不是她妹妹?应该是熟人作案,摸清了她们姐妹两人的岁数。”
孟蝶很清楚这个世界由于科技不发达,百姓生活整体较为贫苦,比不得梦中世界百姓生活富足,那里的女孩儿因为吃的好发育早,十岁十一岁来天葵的比比皆是,在大易朝,十三岁也有不来的,当然,更多的还是有了初潮。
露微点头:“是,那两个男子的目标是她八岁的妹妹。”
屋中静默一瞬。露微继续:“花蕊在扬州青楼养了三年,出落得亭亭玉立,然后被一名富商以清倌儿的价格买下。”
孟蝶糊涂了:“清倌儿?”
露微嘴角扯出个嘲讽的弧度:“幼年女童本就恢复力强,说是、说是那处也可以恢复,这样可以充作清倌儿的。”说到这里露微的脸一红,声音又低了几个度:“也不是每个女子都会有落红。教习的老鸨又教了她一些事情,骗人不难。”露微赶忙进行下一个话题:“富商买下她带回京城后将她送入一名官员的宅邸。”
孟蝶:“送到谁家了?”
露微卖了个关子:“二奶奶您猜猜。”
孟蝶瞧着露微满脸都是看好戏的样子楞了一下:“师家?”
露微点点头:“也是巧了,就是他们家,富商将花蕊送给师焕礼的嫡子师耀。”
孟蝶目光放空,一时间都不知道自己应该给予什么反应,胃部涌上来一阵阵不适。孟蝶赶紧喝了一口冷茶压一压:“她把师焕礼给认出来了。”
露微:“是,她说偶尔有一次在花园中见到了对方,她一下子就将人认了出来。当时吓得不行,回房后慢慢倒也平静了,她现在模样儿大变,别说他们之间只有不到一个时辰的功夫,就是她亲生爹娘也未必能认出现在的她。”
孟蝶颔首:“她倒是冷静。”
露微:“知道了这回事,她就有意的开始探问,从大总管的儿子口中知道了师焕礼拐卖女童一事。她怕自己露馅儿,正巧那师耀也是个喜新厌旧的,对她没了当初的兴致,她借机与一名新得宠的通房吵了一架,如愿被撵出府。只不过花蕊没想到,那师耀不但将她撵出府,还将她卖入了青楼,换了一笔银子。”
孟蝶好容易缓和的脸色再次变得铁青:“敲骨吸髓,真是不放过任何一个剥削女子的机会。”
露微冷笑连连:“有其父必有其子,一对儿乌龟王八蛋。当初还说什么妾室何辜,好一副怜香惜玉的样子,不成想竟是这么个王八。”
孟蝶:“哪有什么怜香惜玉,不过是想展现自己有怜爱之心罢了。怜香惜玉,呵!本就是个笑话。”
露微给自己倒了一杯冷茶喝下:“她聪明,趁着得宠的时候偷偷攒了不少东西,被卖去青楼的时候她又故意一副遭受打击太大的样子,疯疯癫癫的,这样卖身银子不多,赎身银子也就不多。原本她是准备在青楼里多待几年的,一边攒点儿银子一边也是怕师家又出什么事端,她不敢赎身。”
孟蝶终于露出点笑意:“我这边承诺给她们庇佑,她就赎了身。”
露微也笑了:“是,不过她这心眼子也是真多,来我们这边的时候同范嬷嬷说了个别的事儿。这一次那些织娘闹事,想要让我将她们这些做过娼妓的解雇,我没答应,反而夸她们干活儿干的好,她这才安稳下心。她又一番考察知道我们老太爷正调查拐卖的案子,已经抓了崔家和赵家的人,知道我们老太爷一直官声不错,又考察了我一些日子,确定我这边没问题才寻了个机会,把一切告诉我。”
孟蝶连连点头:“心眼子多点儿是好事。人心隔肚皮做事两不知。她这关乎到身家性命的事儿,怎么小心谨慎都不为过。”
露微:“我也是这么想的。另一个叫甜杏,她是家里人将她卖给了人牙子,为了多得一两银子,卖的不是官牙是私牙,她也是先被送到了床上,后又被卖到青楼里。今年得了风寒又不知吃了什么起了不少疹子,花楼里的老鸨以为她不成了,就把她撵了出来。”
“她拿微薄的积蓄去看病,京城的大夫嫌弃她晦气不给看,她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时候否极泰来,遇到个好心的游方郎中,给她开了几贴药,竟然药到病除,身上的疹子也下去了,正分无分文的时候又听闻我们这边不嫌弃她们的曾经,就急匆匆的过来了。”
孟蝶长出一口气:“倒是遇到个有医德的好大夫。”
露微也跟着长叹一声:“她刚被从花楼里撵出来的时候无处容身,只能在大街上游荡,有次清晨正好瞧见师焕礼骑着高头大马去上早朝。因为当年太痛了,她印象深刻,哪怕对方年纪大了不少,她依旧一眼认出,病好之后就悄悄的打听了一番,到了山上与花蕊认识后,两人就这么互通了消息。”
孟蝶垂眸:“看来私牙里面有师焕礼的人,现在还能找到当初的那个私牙吗?”
露微摇摇头:“甜杏的事儿都是十年前发生的了,她自己也打听过,那个私牙五六年前离开京城后就没了消息。”
砰!孟蝶狠狠一捶桌子:“十年前!”
露微赶忙抓起孟蝶的手仔细看了看,故意说:“生气就生气,桌子又没招你。”
孟蝶无语,胸中滔天的怒火被她这一打岔散了大半。
露微转移话题:“花蕊说,师家早就对二奶奶不满了,二奶奶猜猜为什么。”
孟蝶挑眉:“育婴堂?”
露微点头:“可不就是,自从二奶奶建造了育婴堂,那些女童女婴的父母,但凡还有一丁点儿良心没有彻底泯灭人性的,也会将她们扔到咱们庄子附近,不同以往。”
孟蝶点点头,心中剩余的那点怒气这回散了个干净。她刚刚动了大气,一方面是想到这十多年会有多少女童遭受师焕礼的迫害。一方面更是生气这样的事情进行了十多年却没有东窗事发。
是师焕礼做得隐秘吗?并不,侍郎府的大总管儿子都知道,私牙也知道,不说明目张胆,也足见此事做得并不算隐秘,可这样变态的事情依旧一做就是十几年,为什么?
说到底就是不重视。女童的来源一部分是私牙进献的,女童本就被爹娘卖掉,被送去哪里又有谁来问?一部分来源于被抛弃的女童,这一部分就更没有人关心去向了,甚至于有朝一日师焕礼事发,针对这部分女童,怕是都会有那神经病会说,不管怎么样,师焕礼好歹给了那些女童活命的机会。只有这最后一部分拐卖的是真正的来路不正,犯法的。
孟蝶闭上眼睛,可这一部分就会有人真正关心吗?父母发现女儿不见了,能去报官的就已经算是疼爱女儿了,后续配合调查,催促衙门等等事情谁能无时无刻跟着?
大多数丢了女童的父母不过是发动街坊邻居找一找,伤心一阵儿也就罢了,日子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就这都得算有良心的。还有那一等没良心的,女儿丢了甚至觉得无所谓,横竖也是个赔钱货。
说一千道一万,在这个世道,女童低人一等,甚至不如一些牲畜,家里面重视的极少,尤其是日子本就不富裕的百姓,女童对于他们来说,给口饭吃就不错了。
孟蝶面色沉沉,她一定要把丝毯这件事做得漂漂亮亮的,让诸多女子进厂,这样每月每年都有稳定的进项,世人就会知道女子究竟可以创造多少财富;绝不能如同南方桑蚕那样,就因为女子赚的是零散钱,就被认为是小钱儿,不被世人所熟知。
只要世人都知女子每年可以有稳定的进项,也许一年两年看不出什么,十年,二十年……终有一天,太平年月下的女子不会在生如草芥。
孟蝶猛然睁开眼睛,眼中精光闪闪:“这件事还是得告诉祖父,他知道了幕后黑手,查案的时候会更方便。”
露微:“我这次回去先去厂房那边把这事儿告诉范嬷嬷。范总管就可以回老太爷了。”
孟蝶颔首:“今年风调雨顺的,来京城的流民较少,你让范嬷嬷安排人留意一些,尤其那种有带着女童的,适当的时候可以向那些流民透漏,我那庄子无论多大的女童都是收养的。以及没事儿就在西城区那边宣传宣传,等厂房盖好,七八岁的女童也可以到我那里缫丝等等打个下手什么的,也有工钱。”
露微思索片刻:“二奶奶是想断了正经来路的女童?”
孟蝶:“不错,别管被拐的人家重视与否,拐卖女童就是违法。而那些被卖被扔的,师焕礼那边无论做什么都不算违法,就算事发,也定不了他的罪。”
露微点点头:“这样就可以逼得对方兵行险招,老太爷那边使人盯着,立刻就能拿到证据。”
孟蝶:“还有最后一件,那师耀被我骂了,又几乎被我断绝了前程,估计这些日子在家以及朋友之间没少骂我编排我。既然这样,只几个人听到怎么行,你让范嬷嬷精挑细选几个人,让他们把骂我的话好好传一传,务必做到满京城皆知。”
露微一顿:“以此事打上师家的门儿,先出一口恶气?”
孟蝶颔首:“知我者露微也,这口恶气不出,他日他纵然判了死刑我也不甘心。”
露微有些踌躇:“把这个作为切入点打上门儿倒是不会引起对方怀疑,只是这样一来,二奶奶的名声……”
孟蝶直接打断露微:“名声?我要这个做什么,我又不靠着名声吃饭,更何况我早就没名声这个东西了,坏一分和坏十分也没什么差别。”
露微无语,最终还是点点头,她太了解孟蝶了,这口气不让她出来,她绝对不会善罢甘休。